徐鲁子耗尽毕生精力铸成的割鹿刀,名取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能在江湖掀起一番风雨,自然不是一把普通的刀。
萧十一郎也是擅长刀法的,这样一把刀对他来讲吸引力极大,起先,道上也有人怂恿过他,盗来割鹿,称霸群雄。
萧十一郎是个大盗,且声名赫赫,但他从未盗过割鹿刀,也暂时没有起过心思。
顾安舒问他:“为何那个少年人要说你抢走了沈璧君?”
萧十一郎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他要挑起我和连城璧之间的斗争。其实,我连连城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顾安舒信他:“看得出来。”
“你信我?”
“自然。”
萧十一郎又笑,豪爽的笑声,与他的气质是极配的。
顺着沈璧君骑马离开的方向,他们寻了半个时辰有余,却没见到人影,马蹄印也半路消失了。
这很奇怪。
“人被抓走了,那马去哪了?”
“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顾安舒疑惑。
“你看那里。”
顺着他指向的方向,顾安舒看到了那匹马,准确地说,是死掉的马,身体和脑袋分离挂在树梢,切口居然很平整,诡异的是没有血液掉下来。
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飘来,顾安舒蹙眉,他对这种气味不太能适应,甚至有点难受。
他下了马,捂着口鼻,四处望了望,四野寂静无声,“为什么这么安静?”
“的确太安静了,仿佛除了我和你,没有别的生物了。”
“太诡异了。”
顾安舒与萧十一郎并肩站着,看着头顶那匹身首异处的马。
“我们得加快点脚程,用轻功追过去吧。”萧十一郎提议。
“可以是可以,但……”顾安舒想说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轻功,甚至还没试验过,于是只好装柔弱,“我今日人不太舒服,不如你带我一程?等我歇息好了,我同你一起就是。”
看他这副模样,弱不禁风的,轻功也未必能赶上自己,萧十一郎二话不说,拽着他运了内力,往前赶去。
顾安舒头一回感受到了轻功的魅力,以往都是看电视剧,演员都是吊威亚,飞来飞去看着特别帅气。
这是头一回感受。虽然不是飞,虽然萧十一郎得借助周遭的树枝、树干,中间也运转过几次内力,才能持续不断地让他运行轻功,但这个体验感——绝了。
顾安舒闭着眼睛,尝试感受体内是否有内力运转,虽然他这个意识不会,但本人身体是有记忆的,他稍微用力便已察觉丹田内有股热气正在运转,过不多时已经能在静脉内运转至四肢,整个人也轻盈了不少。
在离悬崖不远处时,萧十一郎停了下来,扭头见他面色泛红,便道:“我刚才能感受你体内的内力,只不过……好像后继不强,无法做到运转自如。”
“嗯好像是……”
“好像?”
萧十一郎有些诧异,只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眼前已经是悬崖,只见脚边草垛凌乱,似是有人踩踏。
“难道她掉下去了?”
“她没有武功,只不过一手银针,怕是……”凶多吉少。
两人注意力全在此处。
不想身后突然一阵劲风横扫而来,顾安舒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气力掀开,整个身子便往悬崖下坠去。
再看萧十一郎 ,不知与谁缠斗了几分,因为挂念他的安危分了神,竟也跟着掉了下来。
天旋地转,晕头转向。
顾安舒的内心一阵哀嚎: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下完蛋了。
……
感觉并不好受。
顾安舒发现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身体发酸,脑袋胀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幽静的绿,郁郁葱葱的四周居然生机盎然,鸟语花香。
“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他张嘴。
“我们没死……”
萧十一郎的声音传来,顾安舒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变得很重。萧十一郎坐在他身后不远处,左手垂在一边,动作诡异。
“你手断了。”
“嗯,掉下来时带了你一把,可惜冲击力太大。”
顾安舒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一条腿跪了下去,他撑着脑袋休息了半晌,”抱歉抱歉,平日里躺着不动,体力不行。“
”你慢慢来。“
他好不容易走到萧十一郎跟前,摸索着给他接上了胳膊。
稍微休息了一下,再看四周的情形。
除开这一处山谷以外,几步开外竟是亭台楼阁,连廊往里延申,更有一处十分典雅的屋舍。
他们走上连廊,只见池塘中一座凉亭,一个穿蓝白衣的男人坐在那里吃花生,花生壳洒了一桌子,他吃得津津有味,见了两人也没说什么,不过斜睨一眼。
“公子,你见过一个女人没有?”顾安舒开门见山地发问。
他丢起一颗花生进了嘴里,点头:“见过,比你们来得早一些,正在见这个山庄的主人。”
“哦?是这样,那多谢了。”
他看顾安舒一眼,这一眼看得挺久,像是在打量什么,思考什么。
萧十一郎没有说话,只是和顾安舒一起走到了凉亭,去那间屋舍必须经过这个凉亭,石桌上一堆未剥开的花生,闻着味道像是刚炒出来的,挺香。
顾安舒伸手拿了一颗。
他刚拿起来,这人便直勾勾地看过来,他的眼神很冷,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嘴角是上扬的,可这点情绪并没有带进他的眼里。
“吃你一颗花生,改天还你更多。”鬼使神差,顾安舒就想吃他的花生。
“但我没答应让你吃。”
“吃一颗又没什么。”
萧十一郎笑:“上一个不让人吃他花生的,是路小佳。”
“我就是路小佳,没有上一个。”
他刚说完,顾安舒把花生迅速地塞回了他手里,然后拍拍手。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顾安舒好奇。
他当然知道路小佳的名号,不然不会在知道他名字的时候立马把花生还给他。
谁都知道路小佳可以杀人,人也可以杀他,但唯独,没有人能吃他的花生。
“上午。”
接待他们的女子自称叫素素,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讲话温声细语,男人见了总要客气几分的。
“萧公子,顾公子……请坐。”
两人没说姓名,她却直接点了出来。
“连夫人。”她回过头冲屏风后喊了一句。
沈璧君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冲两人行礼。
顾安舒好奇道:“连夫人是怎么来的这里?”
沈璧君瞧素素一眼,柔声道:“我骑马走了一阵子,累极了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这里了。”
“看来,是这位素素姑娘救了你。”顾安舒打量了两人一阵。
旁边的萧十一郎已经坐下来,端着茶饮、糕点的男仆走了出来,他们注意到这个男仆也挺俊,面色白皙如女人一般,但很高,他默不作声低垂着脑袋,将东西一一布置好,然后作了个手势,“诸位请享用。”
沈璧君望他一眼,萧十一郎却看着沈璧君。
顾安舒的目光却跟着素素,素素站在一边,身后是一幅画,旁边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是一套用木制成的房屋,方方正正,飞檐翘角,院落中间又有凉亭假山湖水,一个绿衣一个红衣两个白发老人在一边垂钓。
凉亭里有丫鬟端着茶水,往前赶去,屋前有奴仆在扫地,几只鸡鸭在啄米,树上还有一对鸟儿……
素素催顾安舒:“顾公子多吃一些,大半个时辰未曾进食,应当饿了罢?”
顾安舒却问道:“外面那个路公子,你为何不请他进来?”
素素道:“我请过,他却不肯。”
顾安舒不理解:“这倒稀奇了,素素姑娘这么好看的人请他,他却不肯?只在外面吃花生米?”
听他夸自己好看,素素摸了下自己的面颊,笑而不语。
沈璧君一直盯着萧十一郎,“你为何会来寻我?”
萧十一郎饮着茶,挑眉道:“现在外面都说连夫人下落不明,是被萧十一郎给抓走了。”
沈璧君诧异。
顾安舒坐过来,吃起糕点,接话道:“现在算坐实这个罪名了,糟糕了。”
“对啊糟糕了,怎么办?”萧十一郎反问。
顾安舒一脸轻松:“没事儿,不用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这里与世隔绝,仿佛……世外桃源,别人找不过来,也找不了你的麻烦。”
“好主意啊。”萧十一郎拍拍手。
沈璧君却急了,“我不能一直在这里,我夫君他……会着急的。”
顾安舒不以为意:“不出去多好,这里无忧无虑可以不问世事,我可太想在这里安度晚年了。”
两人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沈璧君不理解他们这样的行为和想法,蹙了下眉头,有些愠怒,却不好发散出来。
她回头看素素,素素还和那男仆站在一处,保持着微笑和礼数,却无多言了。
午后热烈的光落在整处院落里。
几人睡意袭来。
素素那张美丽的面庞变得模糊,她仍在笑:“是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