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上官雪儿已经回到马车内睡去了,星星点缀在夜幕上,车外留陆小凤与林熠烛轮流驾车,车夫已经安然离去。
风吹过树林,带着叶子婆娑起舞,像是一曲清幽的乐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翅膀扑扇着带来暗绿色的浪潮。
“陆大侠。”林熠烛突然开口了,“若是和点水剑约战,你会选择哪处?”
陆小凤本来闭目养神,他一问就警觉起来,面上依旧平和,似乎还有心情开玩笑,“点水点水,总不能在水上,不过我一般不和人,尤其是剑客约战。”
林熠烛也笑,似乎是好奇,又像是要争个高低,“那林中剑呢?”
他不等陆小凤回答就松开绳,陆小凤替为抓住之际长剑已出鞘,轻盈地嗡鸣着,幽微的星光倒映在刃上,接着是林熠烛的眼,他仍旧是平静温和的,点点笑意像春天的绿意埋在深处。
青衫的剑客突然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凌厉声响,这片林子里似乎只有陆小凤、车内两位女孩子和来者不善的气息,飞禽走兽也体贴地陷入了沉眠。
好俊的轻功,陆小凤原本想如此感慨,可他微微偏头才发现,林熠烛只是站在马车顶上,绑头发的青色发绳随风吹起,和墨色的长发纠缠,手将将握拢剑柄。
这片刻的功夫,闪着寒光的剑尖上就有滴滴猩红的血液落下,正好落在一朵花的蕊处,芳香和血腥气缠绕在一起,二者愈发浓密。
两息之后,树林里突兀传来了几声粗重的呼吸音,接着是重物倒塌、相撞,人之将死的哀鸣。
剑客转过身来,反手持剑朝前一挥,又是同样的步骤,几滴鲜血弧形甩出,啪嗒撞向敌人瞪大的瞳孔,待慢慢滑下浸入蒙脸的黑布时,在夜间活动也同样灵活的双眼已变得毫无神采。
前方几个黑衣人如被砍断的树一般倒下,训练有素的马儿惊叫一声便踏过了,只是带着车颠簸了一下。
坐回座位,林熠烛借着星光擦起剑来,他方才解决后方敌人时靠的是御剑,人不动剑去杀人,解决前则是剑气外放,直接斩断了拦路的敌人。
在森林里,这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每一根草……都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又怎么舍得伤害他的眼睛和耳朵呢。
他不像师兄那样能直接看透人的心底于是遮蔽了双目,他更倾向于牢牢捉捕到所有信息,让枝叶攀爬至每一处,控制每一处。
在其他人看来,便是他人在几尺以内未移动,竟然已经解决了数丈之外的敌人。
一时之间,树林里安静极了,只有上官雪儿熟睡的呼吸声,安心地响着。
陆小凤:“……”
啊哈,五息之间至少杀了七八人,这好像不是人能做到的吧!十步杀一人都没有这么夸张!
林熠烛问道:“他们是谁?不像是拦路的山匪。”
陆小凤没从身旁这人身上感受到剑气,依旧是温和的,不过这才是可怕的地方。
一个人若才杀了人,又怎会一点锋芒也没有!他的好友花满楼曾言,利剑出鞘,必有杀气,眼前这剑客有着神速诡谲的剑法和顶好的利剑,竟一点杀气也无!
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若是同时冲我们的来的,也只能是、”
“是青衣楼。”丹凤公主带了点慌乱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替陆小凤说出了答案。
她轻轻地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再问却不多言了,只说再等等就知道了。
接下来一路上顺遂极了,有林熠烛这样的剑客坐镇,送多少人来都是送命的。
等他们到了地方,陆小凤问丹凤公主花满楼在哪她也知无不言,直接说了花满楼和华神医暂居的院落和大概的方位路线。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余光里林熠烛的玉佩和剑鞘相撞,一时之间对花满楼的担忧直冲云霄。
他问道:“那位华神医为何与花满楼住在一起?”
丹凤公主茫然地微笑,道:“实不相言,我也不知,只是华神医的要求。”
林熠烛打算去找师弟,便主动提道:“我去找他们,不用担心花公子。”
陆小凤尚未回答,丹凤公主便抢先说话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林熠烛,“可以在待会的宴上相见,二位现下不防随我去拜会大金鹏王,如何?”
待林熠烛看过来,她又羞涩地低下头去,一副小女儿娇态。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没说话。
他在想这也是正常的一件事,美丽的女子心悦英俊强大的男子、男子们,这不奇怪。
虽然林熠烛从未说过,但一路上下来,陆小凤已经把他当朋友了(他甚至送了他一坛顾三页的好酒,四舍五入就是一起喝过酒的朋友了),只是林熠烛那剑法过于神速高超,他还没来及说,光顾着担心西门吹雪去了。
林熠烛没说话,丹凤公主便抬头柔柔地笑起来,美丽的面庞如星子般发光,眼神也如春水般温柔。
剑客突然笑了,“公主有所求于我?”
丹凤公主嫣然道:“林大侠武艺高强,丹凤倾慕非常。”
林熠烛笑而不语,上官飞燕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她自持美貌动人,很少有男人不会被她吸引,就算是浪子如陆小凤也会把目光停在她身上。
但林熠烛温润如玉不假,却也像块玉做的石头。
突然间,上官飞燕发现那墨色的眼瞳里似有一点深沉的墨绿,凝神去看时,又像是错觉。
对视良久也没有得到回应,上官飞燕的笑脸都要维持不住了,她若无其事地率先移开眼,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脆弱,又怕被发觉一般收拢好埋入心底,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听,“请随我来吧。”
又低低叹了一句,像是感慨不能以更好的面貌相见,万般无奈,“丹凤却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