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宇宙，帝国的前途，兄弟们的命运，全部，全部，全部……帝皇的光辉没能照耀任何人。当然了，那个人，那个男人，父亲，他是……他绝非神明。他是如此的强大，他是如此的令人畏惧，然而这就是他的症结所在，不论他怎么否认，他怎么禁止，人们还是会将他奉若神祇。这也是他的命运。
康拉德把自己关在旗舰的舰长室里。虽说这里是舰长室，但里面的家具康拉德都没怎么仔细看过。他对这里的记忆就只有昏暗的幻象和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有……对了，还有那个……
“麻烦你亲自过来了，顾问女士。”赛维塔的声音传进了康拉德的耳朵，他基因原体的超人感官可以听得到那些人们认为他应该听不到的对话。不过他觉得，他那位一连连长兼副官赛维塔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吧？
“因为基里曼大人无奈的告诉我，康拉德大人完全不愿意和他对话，还躲在房间不出来。这样会错过晚餐时间的。”佐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的语气就好像康拉德多想要和那些……那些兄弟们一起吃晚餐一样。
康拉德蹲在自己的房门边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甚至翻了个白眼。他来这儿是为了警告佐伊关于自己的幻象，才不关那个罗伯特·基里曼一点事！
“对了赛维塔，既然你在这儿，其实我也有点事想要问你。”佐伊并没有马上敲门，而是在门口和赛维塔，也就是康拉德的得力干将聊了起来，“我听说了，赛维塔。你私下里好像叫我‘性感的妖女’是吧。”
真有你的啊赛维塔！康拉德在心里感叹，不过我只能赞成前半段。佐伊是……她是……神圣的。她并不是妖女，也不是魔女，绝对不是。
“这、这是……这是谁说的？！简直一派胡言！顾问女士，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绝对尊敬！”
赛维塔啊赛维塔……你就老实的接受制裁吧。
“不要紧张赛维塔，我还不是非常生气，因为你至少认为我是性感的，但是我希望你之后在性感后面再加上美丽的和端庄的这种形容词。”
不愧是你啊佐伊！这种话你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得出口！
“遵命，顾问女士，我一定照办。”
“很好！那现在我要进去找康拉德大人了，你就顺便照顾一下我的仆人吧，那家伙真的很麻烦，甩也甩不掉……你不要让他跟进来就可以了。”
“明白了女士，交给我吧。”
啊……佐伊的那个仆人，卡列克西斯，确实是个很奇怪的家伙。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罪恶的气息，可是就和佐伊一样，康拉德的灵能幻象与预言在他身上完全‘哑火’，所以康拉德无法确定他是否‘有罪’。而且，如果制裁他的话，佐伊也会受到相同的惩罚。这似乎是父亲造成的，那就说明……至少父亲认为那个男人无罪？
“康拉德大人~~你在偷听吗？我要进来了哦，反正你也没锁门吧。”
我才没有偷听！你们那么大声我很难听不到吧！！
康拉德只在心里反驳了，他并没有说出声，而是趁着佐伊进来之前的一两秒快速的移动位置到里面的沙发旁边，他刚坐好佐伊就进来了：“康拉德大人，你好呀。”
“…………”康拉德没有说话，他很多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什么可以正常对话的对象。
佐伊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先是陷入了某种疯狂当中，可很快那疯狂就消散了，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甚至忽略了他那光辉的父亲。他说他知道他的父亲为什么会在这儿又是为什么会来找他，可他却对自己一无所知。
他总是带着茫然和困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佐伊并不避讳他的目光，那之中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她也已经习惯应对那些……因为自己的梦而变得疯狂的法师了，在法师圆环，这样的人也并不少见。他们需要的并不是闪避与更多的问题，而是某种明确的答案。答案可以让他们好起来。
佐伊走到了康拉德身边，然后坐在了他身边的沙发上。没错，这位原体大人是坐在地板上的。关于这一点佐伊也习惯了，并不打算纠正他什么：“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哦，康拉德大人。”
“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个的吗？”失望，我真的很失望，佐伊。康拉德没有看她只是把头靠在了沙发扶手上说，“我不去，我本来就没打算踏进基里曼引以为傲的美丽世界。我是来找你的，现在我达到目的了。”
“哎……真是的，康拉德大人。如果鲁斯大人没有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吃到饭的话，他一定会先吃掉我给你的小兔猪的。”
“他会吃掉什么？？”
“兔猪，我又召唤了兔猪出来，我觉得康拉德大人应该会喜欢的。”
“等下、你是说那不是单纯的梦吗？！”
“当然不是了……”啊我应该猜到的……其他大人突然陷入睡眠的话他们自己能意识到，可康拉德不行！由于他常年精神状态异常所以他很难判断这些事！佐伊说，“这可能是某种奇妙的暗示……我已经给其他大人们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有害的影响。莱昂大人说他还是想要一只兔猪，所以我就给他召唤了……然后我想也许康拉德大人也想要。”
“…………你、你为我做了吗……”竟然为我做了没有必要的事情……为什么？康拉德有些惊讶，他迟疑的转头看向佐伊，然后又把眼睛收回来，“没有人希望我出现在那里。不仅是基里曼，其他人也一样。”
“那你想要小兔猪被鲁斯大人吃掉吗？”
“让他去吃莱昂·庄森的那只啊！！”而且那么大个马库拉格他就找不到别的可以吃的东西了吗！！
“康拉德大人，我希望你在那里。”佐伊打断了他，带着微笑看着他，“一起过去吧，好吗？只是别再对科拉克斯大人说你恨他了，他真的很难过。我知道你不是真的那么想。”
“当我……看到那些幻觉的时候……我就会恨他。恨他什么也没有又什么都有。”康拉德再次把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他说，“没有你，我每时每刻都会被那些幻象困住。我看到了很多事情，佐伊，很多，关于帝皇的，关于我的兄弟们的……我不能告诉你，不能告诉他们，你们不会相信，而如果那成真了，又会变成我的诅咒……”
“康拉德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巫师，我并不觉得我能改变未来或者谁的命运。”佐伊站起来走到了他跟前，靠近他说，“可是我知道，如果一直害怕未来的话，就会错过现在的很多时光。康拉德大人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不论是其他大人们，还是赛维塔他们，大家现在，就是当下，都在等待着和康拉德大人一起前进。”
不……不佐伊，这不一样……我们能前进去哪里？那黑暗的未来，那恐怖的未来……不……我拥有的就只有……我能稍微带着期待与之共进退的人只有你而已！
康拉德抓住了佐伊的手，进而把她拉到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他说：“可我需要的只有你。不要离开我，佐伊。不要把我丢给那些幻象，不要把我留给那些……那些没有一点光的未来。还有那个幽魂……那个……会让我犯下滔天大罪的东西……不、不……我不是！不行！”
“康拉德大人！”佐伊知道他可能是在和他精神当中的另一种人格说话，那些灵能的异象常年以来已经彻底把他搞疯了。帝皇明明可以做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让他的每个儿子都自生自灭，不管他们是否还有能力抵抗未知的甚至是已知的一切。
佐伊抱住了康拉德的头，这让他逐渐平静了下来。佐伊使用了一点治疗的魔法，她并不是治愈魔法的专家，而且魔法对于人们的精神状态的影响也视情况而定，但她试着释放了让人冷静下来的魔法，这应该能让康拉德感觉好一些。
“…………你会离开我。”过了一会儿，康拉德确实平静了下来，不过他仍然抱着佐伊把头埋在她怀中说，“你会离开我们所有人。我知道，虽然我看不到你的命运，看不到关于你的一切，但是在我们所有人的结局里都没有你的身影。你不在那里，不在任何地方，甚至不在我那光辉的父亲身边。我知道为什么，佐伊，你恨他。那个人，帝皇。你憎恨着他。”
“…………”
“你也恨我吗？”
“不，康拉德大人，我并不恨你。你是这么的无辜，还有你所有的兄弟……也许你们和我一样，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留下，为什么不能在我身边？”
“那是因为……”佐伊此时微微弯下腰，她捧着康拉德的脸，靠近他，看着他充满了绝望甚至还有祈求的眼睛，然后说，“你说得对，康拉德大人。我无比的憎恨他，我希望看到他走向他自己亲手编织的黑暗未来，就像是他曾经……毫不在意的在我的故乡引发的灾难一样，我想要亲眼鉴证，十倍、百倍的灾难在这个银河重现。
然而……康拉德大人，我并不憎恨你，我无比的希望你能获得平静与安宁，可我无能为力，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也只不过是帝皇的众多工具之一，不论我的功能是什么，其中都没有拯救这个银河这一项，我无法为你们带来希望，对不起。”
不……佐伊……不要说出如此残酷的话，你的话就像是、简直比所有那些黑暗的幻觉还要黑暗，还要让我……让我……
“康拉德大人，至少现在，我希望你能获得美好的回忆。”佐伊看着他变得更加浑浊以及绝望的眼睛，整理着他的头发说，“至少在你所见的那些黑暗抵达之前，你仍然可以拥有一些很好的东西。相信我吧，这也许会成为唯一的宽恕与救赎。”
“你真是……非常的残酷，佐伊。比我，比午夜幽魂还要……”好吧，如果你……如果你想要看的话，那么……可能，就让那命运如此发生，就是最好的……至少你希望如此。康拉德说着，他站了起来，“我们去基里曼那过于耀眼的宫殿吧。这可能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