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看来你是要违背契约了,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你想好了吗?”男人平静的再次提醒,年轻姑娘心力交瘁,在母亲的嚎哭与弟弟的谩骂中满脸疲惫道:“我也是不得已的啊,你看看,因为你的缘故我家现在乱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还好意思纠缠契约不契约的事。”

“就算我违背契约吧,但我也没什么能赔偿给你的,你又没有治好我弟弟,说破天去也是你不讲道理。”

她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请你赶紧离开,把这堆骗人的东西也带走,再纠缠下去我就要说难听话了。”

要不是这人生得好看只怕早就连吃十八个“滚”字,这世上中看不中用的男人比中看不中吃的果子还多。

“那行商,人孤儿寡母的还是别这么咄咄逼人才好,都说不治了你还不肯罢休,是想怎的?”人群中有劝的有笑的,自然也有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愿意路见不平想拔刀的好汉。

“总不能真被那后生猜中了吧?”

“会不会是个人贩子,专门拐骗妇人?”

“说不得,也许他怀里那孩子也是抱来的。”

“要不要报官?”

“现在哪有官!”

混杂的怀疑与指责就像长鞭反复鞭挞在人心上。

摩拉克斯抱着山君缓缓起身,小家伙气得包子脸都鼓起来了,手里剑诀捏了好一会儿,若非魔神镇压今天现场连热闹带看热闹的,所有人都得跪下给她磕两个才能走。

“半头羊,你的身价,”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稳当模样,“你母亲已经与人说好,明日便来带你走。买家是个屠户,现下就住在附城外。线便是你弟弟找人牵的,价格也是他谈的。”

劳心费力拼命维系的“家”只是个谎言,沉醉于迷梦中的人被无情唤醒,这就是她要面对的食岩之罚。

——两个女儿分别名为三女、四女……那么大女和二女呢?

“你的姐姐,一个出生没多久便被你父亲抱走送与失子的客商,另一个幼年染病不治而亡。”

他看了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桧娘和突然噤声的青年,摇摇头抱着女儿向外走去。这两人的报应才刚刚开始,但远远没有结束的时候。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趴在男人肩头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对众人怒道:“大不敬!”

水剑凭空凝结,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七彩光芒。当它们激射而下时谁也无法躲避,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喷了满脸。

那水打得很疼,毫不留情砸在脸上,就像凭空挥来的耳光。还不如耳光呢,挨上一耳光多少还能留个印子寻人哀告,水打过也就打过,除了疼痛什么都没留下。

打爹的脸有没有问过女儿愿意不愿意?不给我爹脸就是不给我脸,不给我脸我就不高兴,我不高兴,你们也别想高兴。别问为啥,问就是我不讲理。

摩拉克斯无奈的摸摸山君毛茸茸的发顶,这孩子心软,连报复都只是不疼不痒的喷点水吓唬人,实在乖巧得叫父亲又心疼又好笑。

“不气不气,且先回洞天休息,明日再来。”明天再换个样子出来逛,顺便把这口瓜吃完。

窝棚里的毛家几口再加上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路人就这么被父女俩扔在背后不管不顾,衣着普通的“行商”在骤然拂来的山岚中留下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袍角龙鳞隐隐闪光。

“……”

死寂之中突然有人扯起嗓子尖叫:“是,是仙人啊,仙人显灵了!”

人群就像收割中的成熟麦子那样瞬间一片接一片矮下去,从头到尾只是围观吃瓜一言不发的人在心底庆幸不已,管不住嘴撩闲的人满头冷汗,浑水摸鱼小偷小摸的家伙登时心慌气短。人人脸上表情神色都不一样,如果能画下来绝对会成为一副绝妙隽永的讽刺画。

青云深处风声大作,金棕色的鹤背上驮着个俊俏童女追上前去,跪伏在地的人们用眼角扫到这一幕,慌忙哆嗦着将头埋得更低些。

这这这,这可怎么说才好?仙人显灵却被无知蠢妇驱赶,和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无关呐!

救命!

山君气鼓鼓的回到家里,扎着两条小胳膊坐在石桌旁,面前是趴在窝里嘎嘎大叫的小乌鸦。

“嘎啊——”鸦雏奋力移动想要靠近她贴贴,小胖手一指头就把它戳回去:“别嘎,气死我了,人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顺手刷了遍云吟术,那些寄生虫留下的孔洞完全消失,吃饱喝足睡得香的小乌鸦扑闪着翅膀想要从巢里站起来:“嘎嘎!”

它现在看着还有点瘦弱,但精神十足,嗉子圆鼓鼓的,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一定会长成载重运输机。

“人还不如动物知道好歹。”山君念念有词的戳了下鸦雏,小东西不但不退反而凑上来挨着她的手指头蹭蹭。

不多时理水叠山真君送了甘雨来,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头对着头讲小话——外面的人,坏!

主要是山君叭叭叭的说,甘雨不时点点头满脸表示赞同,然后小姐妹两个一起赌咒发誓再也不和外面的人玩儿了。

“帝君,孩子还小……”鹤形仙人开口就是个护崽,摩拉克斯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自己在朋友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小孩子在外头吃了闷亏回来难道不能抱怨上几句么?只是躲在自己家里嘴上说说而已,连这也不允许作家长的也太苛刻了吧。

“少时多经些见些,长大了出门才不会被欺负。”他语气和缓,看向孩子们的目光温柔清澈,“我今日瞧着山君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甚好,不过出手还得再凌厉些才更好,否则将来如何护住自身。”

别看她现在气得拍着桌子咬牙切齿说什么再也不管山民死活,等回头消气了马上又会想起今天才刚刚当上老大的事,明儿一早只怕往外跑得比谁都快。

理水叠山真君:“……”

不是,孩子睁眼才几天呐,还要再凌厉些?这话对吗?

晚间山君怒吃三碗饭,握着勺子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一心只想着第二天必要拐回去再找毛家人掰扯清楚。骂谁庸医呢!对了,她还在赤璋城垣北面新收了一群小弟,明天小弟们全家过河,身为老大不就是要在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罩着小弟的么。

晚上洗漱过后躺在石床上她还在计较这两件事,一会儿满心“狠毒”的算着明日一定要折腾得毛家人痛哭流涕道歉,一会儿又在美滋滋的幻想小弟们纳头便拜的崇拜眼神,翻来覆去好半天也没睡着。她这一折腾,便宜爹深深怀疑胖丫头是不是吃多了撑得慌,大半夜的抱着她在洞天各处遛弯消食。

洞天内始终都是朗日高悬的模样,父女两个沿着步道来来回回地走。

“爹,毛三女她妈确实是脑子有病吧!”被摩拉克斯抱着遛了有小半个时辰,山君突然支棱起来精神的不得了,“她就是有病,那废物儿子腿上的口子我都不好意思讲,敷上药最多最多两天就能下地。两天还好不了只能说明这人不行,体质太差甚至不如两个姐姐,扔了得了。”

“怎么能把女儿卖了保这废物,她是不是不会算账?”

出于无奈迫不得已放弃幼崽她是能理解的,可毛桧娘家里三个孩子分明全都二十来岁了呀,都已经养活了干嘛厚此薄彼。那两个女儿不比只会躺着哼哼的儿子能干?既然她打定主意舍弃掉一个孩子,要她说就该把屁用没有的儿子卖出去换点积蓄,一家三口继续迁徙还是留下定居都合适。

摩拉克斯:“……”

嘶……这话该从哪儿说起呢?

他反反复复重新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既怕自己表达出错误导了孩子,又怕讲不清道理反叫她更混乱。

“首先,身为父母随意舍弃哪个孩子都是不应该的,无论儿子还是女儿,”岩之魔神只觉得荡平沉玉谷废的脑子都不如这会儿教育孩子用的多,“其次,她对几个孩子态度偏颇也是作为母亲的失职。”

“事实上整个提瓦特范围内这样的母亲都不多见,她算是某个微小类别的集中代表。”

“可是山君,邻居们喊她毛桧娘,你觉得她真的姓毛吗?沉玉谷风俗子女一般随父姓,她的儿女也姓毛,也就是说这个‘毛’字其实是她丈夫的姓氏,可有人知晓她是谁,她姓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她难道没有心?”

若是没有心,对儿子的慈爱呵护是怎么回事,若是有心,又怎么能闷声不响的瞒着女儿卖掉她。

“因为毛桧娘自来到人间时起就没有从父母丈夫那儿得到过任何尊重,所以她也没学会该如何尊重自己以及自己的女儿。她如此行事自然是可悲的,但这悲剧另有源头。”

“洞天内所有仙家每日忙碌不已,就是希望类似的人、类似的事能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不仅从魔神的爪下解放人类,也要从不合理的旧法则下解放人类。

小家伙揉着眼睛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爹爹和叔叔姨姨们好辛苦。”

“我们辛苦了,山君和甘雨你们便不必在这件事上辛苦。”摩拉克斯走到步道尽头转身拐回来继续遛,边遛边慢吞吞的给小女儿厘清这里的逻辑,她不只要看到不平之事,还要看到不平之事内里的缘由。

山君闷闷的趴回父亲肩头,过了一会儿小家伙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蠕动:“爹~你会不会不要我啊?我是说也许哪天等你又捡个小孩,是不是也要把我扔出去?”

别看这会儿小奶音软乎乎的哼哼,摩拉克斯敢说只要自己迟疑上片刻,这胆大包天的丫头一定会用水拍他的脸然后大闹一场要求另换个爹。

“不会,我是说,我不会再收养其他孩子,更不会弃你于不顾。”契约之神用另一只手揉揉小家伙的发顶,“我可以与你立下契约。”

“纵使苍天陨落,契约必须达成。”

让一个得到父亲全部关注与爱护的幼崽在某一天忽然将这份权力分出一半去给其他幼崽,无异于给人发了一百斤救命粮没两天又收走五十斤再转手当着人面发给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邻居,对哪个孩子都不公平。而且山君这个崽崽自尊心极强还缺乏安全感,她绝不会接受打折的爱,要么独占要么放弃,没有折中选项。

那就这样吧,刚好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养孩子,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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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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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帝君你棉袄漏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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