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身前的世界忽然融化,静谧的屋子化作了和外面一样的雷雨天,他环顾不知何时变得吵闹的四周,发现他竟然身处于角斗场中,四周尽是呼号的观众,而场外的峰峦叠装,郁郁葱葱,分不清究竟是武当山还是龙虎山。
“啊,果然下雨了。”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张楚岚扭头去看,看见了一身道袍,形容懒怠的王也。
他虽然语气懒怠,形容懒怠,可那一双褐色的眼睛蒙着雾雨蒙蒙,依然璀璨,那双眼死死抓着张楚岚,让他动弹不得,仿佛已经认罪伏法,锒铛入狱。
王也抖了抖手里厚厚的工装外套,走过来,递到张楚岚手上,说:“把衣服穿上吧,你伤还没好全呢,要是淋了雨,发烧就不好了。”
张楚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两人对峙片刻,不约而同地忽然出手,他们动作快的外人根本看不清,观众席上呼号一片,激动不已,王也递来的外套早就飞到空中没了影子,两人连过几十招,分不出胜负。
张楚岚灵活如飞鸟,王也稳重如大山,两人不用炁,看不出强弱。
张楚岚不愿僵持,率先出招掌心雷,风驰雷电,迅猛而过,王也移开了原本的位置,一招云手四两拨千斤,将可怕的雷电拨到观众席上,激的席上直接砸出深坑,吓得观众们惊叫练练,胆小的已经四散跑走了。
王也甩了甩被电的发麻的手“嚯”了一声,调侃道:“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有这本事呢?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平日里就不忍了,直接上手揍了。”
张楚岚掌心雷电滚滚,正与天边明雷相接,苍穹之上,摇曳的龙影若隐若现,他冷着脸,毫不客气地回敬:“你若早说你是异人,我们又何必走到结婚这种地步?”
王也挑眉,脸上看不出喜怒,问:“后悔了?”
张楚岚苍白着脸,呼吸急促,面色沉沉:“后悔的不只是我吧。”
王也目光晦暗,陈述道:“你后悔了。”
张楚岚不愿再在这个让他犯恶心的事上纠缠,他问:“你既然不愿搅合道圈儿的事,孤高地继续做你的少爷就好了,为什么要搅到术字门的事里去?”
他质问:“你为什么要杀陈金魁?”
王也不答,反问:“张楚岚,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张楚岚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亲昵和理所当然的训诫,吼道:“你身负奇技,到底想做什么?!”
王也看着他,眼中的温润不见踪影,却又似有若无的杀意:“是冯宝宝?王震球?还是徐三徐四?”
张楚岚发现王也是根本懒得回应他的质问,完全无法沟通,硬着头皮只能回:“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王也觉得好笑,反问,“那你要不看看你现在是为了谁在质问我,这些年又是为了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撒谎,离我而去。”
“我那是!……”张楚岚刚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就像是他错了一样,他冷着脸,道,“那你就没问题吗?这么多年,将我当傻瓜骗的难道不是你吗?!”
“看着我纠结彷徨,看着我小心翼翼,”张楚岚深吸一口气,吼道,“你和他们一样,又想从我这里拿点什么?!”
王也彻底冷下脸来,明明是他完全无法沟通,他却倒打一耙:“张楚岚,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听不懂好赖话,非得讨顿揍才会安生。”
说罢,他消失了踪影,张楚岚一愣,天边游动的雷龙也无从下手,可下一秒,脚下的大地就忽然下陷,张楚岚脚下一空,心口猛地下坠,天边的游龙迅速追随,他的雷龙快过一切,钻进地下很快将他驼出来,张楚岚坐在龙背上,眼睁睁地看着大地如海一般涌动,他们拍着巨浪试图将张楚岚拍落到地。
张楚岚心有余悸地飞跃天际,大地就追着他,与此同时火舌如蛇绕着升腾起来的柱石飞速朝着张楚岚的方向钻,在柱石升腾到尽头时,火舌忽然化作一只巨手朝着张楚岚追来,张楚岚抬起一手,金光咒绽放出金光,将火舌逼退,悻悻落败。
大地上,王也化作了小小的一点,他抬头望着张楚岚。
这世上没有人能快得过迅雷,张楚岚骑着龙朝着王也直奔而去,王也盯着他,褐色的眼睛里倒影着张楚岚的模样,他像是看迷了眼,目不转睛。
然而就在张楚岚以为就这样简单解决传说中风后的传人后就听明雷轰鸣里王也平静的声音,他说:“张楚岚,你以为你的脚下,你的眼前,是属于谁的世界?”
下一秒,天地倒转,沧海桑田,张楚岚的雷龙不见踪影反倒跌入了人潮汹涌的闹市里。
天边还在下雨,他狼狈地滚在地上,王也手里变出一把伞,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在绿灯口,在汽车的鸣笛声中,为他倾斜下来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张楚岚愣了半秒,立即爬起来,大手一挥,将王也手中的伞扔开,耗尽灵炁的他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再次和王也大打出手,他问出了他自小以来最深层次的恐惧:“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张楚岚注视着王也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你究竟,为什么要注视着我?!”
王也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拳头,反手便是另一只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立即打倒在地,张楚岚终于被打倒,他念起自小以来遭受的不幸,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在雨中瑟瑟发抖。
王也的拳头再次落到他的脑袋上,他被打倒城市硬化的地里,打得鲜血飞溅,他感觉自己就要被王也打死了。
他想起自己被欺骗的真心,想起王震球的讥讽,想到王也毫不留情的拳头,委屈和痛苦如海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抱着头婴儿一般嚎啕大哭。
人行道依然行色匆匆,汽车不耐的鸣笛依旧,他的痛苦没有获得任何的垂帘,但王也的拳头却停了。
他举着拳头,喘着粗气,在朦胧的雨里哭泣的张楚岚,沉默良久,说:“张楚岚,你聪明,你通透,但你在情感上永远都像个小孩子一样,只会不安、只会索取,只会像个赖皮鬼一样,叫人付出所有却吝啬给予一丝一毫的真心。”
张楚岚确实是个小孩儿,他还在不管不顾地嚎啕,王也硬扯开他蒙住脸的双手,一一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我自小便轻易获得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我这辈子就没有求不得的时候,为什么要对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人有所企图?”
张楚岚闻言,哭声慢慢停了下来,但眼里的泪水还在汹涌的滚动,眼前王也如同初遇一样光辉灿烂,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制裁”他的人,让张楚岚心甘情愿锒铛入狱,画地为牢。
他说:“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说实话,除了爱,我在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得到的。”
“张楚岚,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稀罕你的任何东西,我们的相识相爱也无关任何算计,我对你的注视也只是命中的牵扯,你就只是我命中注定的绊脚石。”
“我既然已经做了不正确的选择,惹上了你这个麻烦,那我就会将错就错地走下去,遵从我的本心,保护你,包容你,偏袒你……真心爱你。”
“我不会后悔,”张楚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眼中闪过冷光,“你当然也不能后悔。”
张楚岚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见王也又一次伸出手来,不由得瑟缩后退,但王也伸出来的手不再是可怕的拳头,那手温柔细腻地摩挲在他流血破皮的地方。
他们在雨幕中相视,王也问:“疼吗?”
张楚岚老实地点了点头,王也用温热的手指点了点伤口,安慰道:“这里是我的世界,你不会疼的。”
话落,张楚岚真就不再感觉到疼了,他好奇地看向王也,却被他轻轻地吻在伤处,张楚岚忽然颤抖起来,而那滚烫的吻下移落到他的唇上,在唇齿相依间又将他的委屈、无措、难过、焦灼一一抚平,然后将他所有的疑虑和恐惧吞入腹中。
张楚岚从懵然到难过再到急切,他们就在匆匆路过的行人间,在刺耳的鸣笛声中,牵手、拥抱、亲吻。
隐瞒和谎言撕开之后竟然不是他预料的那般可怕,相反,他好像获得了更灼热、更滚烫、更赤忱的真心。
他们牵着手离开了已经闪着红灯的人行道,坐在小超市外的座椅前,张楚岚接过王也递过来的冰淇淋,问:“你一开始也以为我是普通人?”
“何止,”王也托着腮,看着他吃冰糕,回,“你在我心中可怜极了,可怜到我不拉一把良心都过意不去。”
“我骗你的。”
“是啊,”王也歪着头,靠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仔细想想,你比我想的还要可怜呢。”
张楚岚错愕地瞪大眼睛,王也说:“小小年纪徘徊在异人和正常人的空隙里,人不人,鬼不鬼,能过什么样的好日子?”
“我不可怜。”张楚岚不满地嘟囔道。
“是,你觉得你挺好的,”王也偏过头,额头贴着张楚岚的额头,“但我真心爱你,所以觉得你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可怜人,可怜到你对我做再可恶的事也能忍让、包容、偏袒。”
张楚岚眨了眨眼,脑袋往回缩,却被王也用脑袋撞了一下,张楚岚疼得“嘶”了一声,把王也那可恶的脑袋推远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是异人的?”
“其实一直感觉不太对劲,但我没怎么查,”王也想了想,道,“确定你是异人,大概是魁爷儿在我家大闹一通,你又在不久后受伤,我害怕牵连你,本想将你好好藏起来,却发现你身份特殊,用不着我出手就已经有人将你保护得好好的了。”
“陈金魁死了。”
“不是我杀的,不过确实和我有关系,”王也叹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张楚岚却立即说:“我信。”
王也一顿,偏过头,戏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破小孩儿,那你之前跟我嚷嚷个什么,气死我了。”
张楚岚讪讪,他缩了缩头,又试探着探出头,问:“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没有。”王也揉了揉眉头,“事情太复杂了,我说不清楚,反正跟甲申之乱有关……你应该清楚,出去慢慢说吧。”
“……好。”
张楚岚又默默啃冰糕,远方的行人早不见了踪影,在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张楚岚身心放松,吃着吃着就没骨头地靠到了王也身边。
王也揉着他的脑袋,说:“说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张楚岚斜着眼睛看过去,王也笑着道:“我是周圣的传人,辈分好像比你高点,嗯……你得管我叫声叔叔。”
张楚岚:“……其实我刚刚挺感动的,请你不要打断我的情绪。”
王也哈哈大笑。
他站起来,弯下腰,将懒成一摊泥的张楚岚背到背上,朝着内景的出口,慢悠悠地走去。
“楚岚。”
“嗯。”
“楚岚。”
“干嘛?”
“我以前遇着你的时候总想着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那现在呢?”
“现在想着,再早一点就更好了。”
“……”
张楚岚没了声儿,王也笑了笑,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他若有所感,忽然停下脚步,同张楚岚一齐转过头,看到急匆匆跑到内景里的诸葛青。
给了两份礼金的诸葛青啊。
诸葛青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身边,见他们恩爱地依偎在一起,大松一口气,连忙道:“你们原来没下杀手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张楚岚从王也背上跳下来,笑眼弯弯地问:“你以为什么?”
诸葛青看看张楚岚,再看看王也,顿时背后一阵寒意,脑子里神思几转,立即举手投降:“你们的事哪是我能瞎掺和的?我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已经昏了头了,我干嘛多此一举做那棒打鸳鸯的法海?”
王也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是个心胸宽大的朋友,把张楚岚拉回身边,内景散去,回到他们静谧的房子里,他在温柔的雨夜对着诸葛青说:“你来得正好,算算日子,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你刚好给我们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
“见证……”王也想了想,看向张楚岚,在哗哗大雨声间,肯定道,“见证我们终于坦诚相见,相爱互信,”
“共度一生。”
一个史密斯夫夫的梗文送给大家
活动文
好久没写了
上班给我上的,头昏脑涨,灵感枯竭
要是跟王也一样有钱就好了,我还上什么班,天天狂写,全世界都洒满我胡言乱语的稿子
是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捏拳.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纸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