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随便摸祂…难道还有什么摸不得的说法吗？
林织羽思索了一下，手又忍不住摸了摸滑滑的凉凉的小黑蛇。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抗议的举动，只是睁开眼睛盯了她一会，紧接着微微抖了抖身体，通体的颜色从泛着光泽的黑变成了银白，接着继续阖上眼睛盘在她的手腕上充当饰品。
“啊，原来是摸一会就会变色吗？”林织羽恍然大悟，手有点蠢蠢欲动，想要继续尝试一下。
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毛茸茸，但是手感也出乎意料的好啊。
“………，”织羽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祂是以为你想让祂换个颜色，这样能更好的融入你的外表形成伪装才变的色？”
“以及，别被祂的外表迷惑了，虽然现在的祂受了重伤重新破壳而出，祂还是有基本的思维的。……你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是在骚扰人家吗？”
林织羽僵住了，她此刻都有点想甩甩手把祂甩掉，“所以你当时也这么做了…直到你后来知道……”
“没错，因为后来我们的这位朋友蜕了一次皮然后有人样了，祂告诉我过去的这些事情祂都有印象。”织羽呵呵地冷笑一声。
那难道祂一声不吭就缠到她手上这不是冒犯了吗！林织羽心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好吧，她还是没有甩掉羽蛇，毕竟她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口袋，总不能提着人家跑路吧。
“还有，虽然这只是回忆里祂的投影，可是即使是投影与本体还是存在联系的。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场电影的放映，我建议你还是忍一忍你的手。”
“呵呵，好的，我会的。”林织羽露出一种你不早说的淡淡的幽怨感，“所以接下来我要去哪里？既然你说，我可以支配母星相关的任何东西，那么为什么我不能阻止蓝星炸成碎片的结局？”
“嗯，按理来说你可以把蓝星重塑了，却不能阻止这场爆炸。这个文明中的生灵集体毁灭后，你的力量才回归了大半。等到蓝星也彻底毁灭了，它余留的最后一部分本源才会回到你的手中。在拿到它之前，你做不到撼动另一个存在的旨意。”
“那我从…我从祂那里获取的力量呢？”
“祂啊，是个拯救世界的失败者。在这一个萌芽季，祂为了改变这个文明毁灭的结局重启了太多次世界线，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都没能成功。在祂给予你馈赠时，祂自己早就没有什么力量了…连一群普通人都能靠着工具困住祂。”
“所以，你所看到的世界末日，那么多小概率事件叠加在一次中发生，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些失败的承载了祂的力量的世界线重叠了。现在，一切都归一了，你成为了新的祂。”
“这样的解释，你能够明白吗？”
林织羽偏过头，“听起来是个很绝望的故事。神也会失败吗？”
“更厉害的神也许不会吧。”织羽看向那片遥远的黑夜的星空，“我们又该出发了。不过这一次，带上祂一起。”
“所以，我们能去哪？”
“去在这片文明的坟场中寻找其他的幸存者。别担心，你早已具备了星空漫游的能力，祂也一样。”
林织羽再一次开始飞翔。她将盘着小蛇的那只手小心地护好，另一只手拉着织羽保持平衡。她冲出了深不可测的海渊，海水在失去力的作用后重重的落下，成为这个死寂的星球上最后的一点声音。
她离开地面越来越远了，直到蓝星在她的视野下成为一个灰白色的圆形背景，破败不堪的月球已经开始解离，形成无数太空垃圾般的碎块环绕在轨道上。
太空里比想象中要寒冷得多，在属于人类的听力中显得一片寂静。刺目的光明照亮了她，她开始在这片空无中调整自己飞行的方向。
在她还没有越过月亮时，蓝星如同一颗炸开的成熟的蒲公英绒球那样，碎裂着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剧烈的能量冲刷而过，林织羽只感觉到什么细碎的微光流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故乡……
林织羽想起了被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玻璃弹珠。这是她的故乡留给她的，除了那份力量，能够带走的最后的东西了。
“嘘，小心，别被祂发现了。”
林织羽还在失落地感怀，却感到一阵心悸。织羽护住了她，两人无声地静默着，直到那股危险的视线轻轻地瞥视而过，混沌无序的气息消散。
“那就是我们最终的敌人吗？”
这一瞬间，林织羽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是…直到如今，我们都还无法与祂抗衡。”
“直到如今？”
“……继续出发吧，不过，要小心被祂找到。虽然暂时打不过，躲着走的力量我们还是有的。”
“现在，就让时间加速一下吧。这样的经历，你不会想体会第二次的。”
飞行，这种前行方式注定是漫长而孤独的，即使她的飞行速度能够提得很快很快，即使她无需休息、无需呼吸与进食，恒星的能量辐射足以维持她前行，宇宙的跨度却太大太大。
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林织羽逐渐学会了那些传承知识中的诸多技能。她学会了空间的跨越传送、学会了怎么开启另一个视野，在一片混沌中找到可能存在的文明的命运线。她的伙伴，这条被重伤的羽蛇，尽管它醒来的时间并不多，也暂时无法与她交谈，这位同伴仍然给了她很多慰藉。
离开她生活的星系很远很远后，直到来到外围的混沌中时，林织羽见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神话生物，尽管他们几乎全数陷入混沌，成为了不可交谈的怪物与敌人。
她也见到了很多即将毁灭或已然毁灭的文明，在尝试帮助他们的过程中，林织羽接受了很多文明遗留的馈赠，力量也开始变得强大。她的身后也跟随了一些新的同伴。
当她的足迹踏遍宇宙，她发现了这个绝望的事实——规则的天平正在向着混沌迅速倾向，秩序在这场博弈中已经岌岌可危。
宇宙在混沌与秩序交替的潮汐中涨落。
文明与秩序退场之后，一切归于混沌，而混沌之中存在无数的可能在未来的某一瞬间再度萌芽，秩序苏生。秩序走到极盛后，因为所有未知与变化的消失，秩序所也依赖的文明又将再一次消失，一切归于混沌…
如此循环往复，萌芽叶落。
“除非，秩序一方的支柱重新登临'神位'，与混沌相抗衡…这一个萌芽季，也许就要终结了。”
“那么，我许诺的新世界，究竟该去哪里找寻？”
“倘若我能用我的双手与力量，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再凭借于此，令秩序分割混沌的神座…”
这样想法的诞生并非偶然。祂的夙愿，他们的夙愿汇聚成了她最终的决心。
于是，秩序的元年，至高神创造了祂的箱庭。为了躲避混沌的侵扰，祂亲手剪断了箱庭世界的命运线，并将其收尾相连成为回环。
祂收起自己的翅膀，戴起了白色的兜帽，将自己的面容模糊。至高神降临后，对着曾经跟在她身后的同伴们发出了邀请。
成为祂的眷属吧，成为祂座下的大天使。与祂一同，将新世界改造成文明的摇床。
“祂的第一位大天使名为诗安。她曾是位感性而可靠的巨龙，她的信念从未因着故乡的崩毁而崩毁。她循着神的光亮而来，希望伴着这文明的火光栖身。”
“祂的第二位大天使名为修末，他曾是文明簇拥着诞生的人子。他故乡的旧神曾赋予他'人类'-'human'之名，从此他势要跟随新神夺回秩序的盛世。”
“祂的第三位大天使名为爱尔琳妮，她曾是宇宙间追逐星之潮汐的候鸟，她带着些许墨色的翅膀与瑰丽的红色眼眸，难免会令神想起祂乌有的故乡。于是神令她侍候于座下，为未来的文明捎去神的讯息。”
“祂的第四位大天使名为尤溯，它在这箱庭的命运首尾衔环后诞生。神说它是新世界命运的意志，理应与祂一同见证文明的降生。”
“祂的第五位大天使名为克拉伦斯。新世界文明的诞生带来了智慧的萌芽，克拉伦斯是新世界中匠人的孩子。他向着神所在之地朝圣，他提议，应建立一座连通神与人的高塔，在其中铭刻众人的智慧，好让众人得以攀升。神欣然应允。”
“祂的第六位大天使名为克斯玛。他是从其他文明远渡而来的旅人，亦是一位卓绝的建筑家。他的归处已无处可寻，旅人亦渴求迷途处的篝火。神将铸就高塔的圣职交予他，神说：为我铸就那巴别塔。”
“祂的第七位大天使…”
“怎么不念了？”林织羽听着织羽一字一句地念着信徒为她编制的神典。上面的文字可以说是不能再熟悉…林织羽借鉴了蓝星的文明体系，靠着超凡力量把那些语言都搬了过来，教给新世界的民众。
既然是由她来创造世界，她当然希望把世界塑造成自己熟悉的样子。现在，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她把玻璃弹珠改造成了修改器，从此带着她座下的眷属们满箱庭乱跑，改变星星运行的轨迹，修改它的大小、水与氧含量…去箱庭之外采集模板，将多种生命的状态加入这个箱庭…清理不改出现在箱庭中的混沌产物…
她几乎是无时不刻地在修正、维护这个箱庭的规则，添加了很多很多注脚。林织羽忙到常常不现于人前，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旧世界的程序员，每天坐在自己写的屎山代码面前忙碌。
从0创造一个世界，即使是搬来她原本世界的样本并且在此之上修修改改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渐渐的，大部分的任务都交给了那些眷属去完成，尽管她因为过度的忙碌都要忘记自己这些手下谁是谁了。
当织羽告诉她，神典已经被她的信徒们编纂完成时，她才提起了一点点看看的兴趣。好吧，只是一点点，织羽念出来时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因为你的第七位大天使，是一位你的熟人。要不要猜猜祂是谁？”
林织羽停下手中的工作，似乎一秒就想到了那个可能。她扬起空空荡荡的手腕，想起新世界文明稳定运行后，她将这位沉默的旅伴放归文明之中疗伤的那一刻，“啊…是祂啊。祂现在叫什么名字？哈，一个两个真是的，我都还不知道祂们的名字呢。”
“祂在海中的岛屿上蜕皮重生后，被乘船经过的铁匠当做孩童收养了，如今已经回归成体。祂现在的名字叫做斯塔尔，你不想去见见祂吗？顺便认识在祂之后我替你新收的几个下属，现在已经一共十二位了。”
林织羽与织羽两人经常只有一位出现在人前扮演那至高神。想到这一点，林织羽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换个身份低调出行。
“…难道用原来的身份去见见前几个孩子…算了，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林织羽失笑，“正巧，我最近在尝试创造由我神力为模板的我的眷族…那就再虚构一个身份吧，我当我的眷属，这个提议如何？第十三个眷属的名字就叫做织羽，你没有意见吧？”
“一定要这样坑自己吗？随便你吧。”织羽无所谓地摇摇头，“好了，去见他们吧。我来做这些工作。”
林织羽笑了，她去掉面容的伪装，换了身神使的斗篷，在斗篷后头留出了翅膀的空间。白色的神使带着至高神的眷族，白色的、羽毛纷纷扬扬的筝鸟们簇拥着第十三位神使，向着巴别塔远方的城镇飞行着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