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似乎是死了不少的人,加文·贝德福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但已经没人去在意了,包括他那已经死了一个月的叔叔里约。
——因为老国王病重,他好像也快死了。
就在今天傍晚,这个形如枯槁的老家伙把我召进了宫。
女仆把我领进去的时候,年轻的教皇正坐在老国王床边的椅子上,他垂着眼眸,那双紫色的瞳孔被睫毛投下的阴影所覆盖,阳光落在了他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下,有了几分神圣的意味。
而他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垂垂老矣的国王身上。
这个年迈的掌权者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不甘心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祈求着赫尔墨斯,“我不想死……咳咳……”
我在阴影里,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墙面上的钟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声响。
皇后达尔洛斯跪在老国王的床边,她眼神麻木的盯着某个角落,像是一个木偶。西利亚跪在达尔洛斯的后面,她旁边的女仆佩洛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低着头。赛格尔则是在我的旁边,在他的位置,同样不被阳光所眷顾。
紧接着,再外围的,就是各个大臣以及贵族和军官。
我在阴影中看向了那个垂垂老矣的统治者。
——他快死了。
在这一刻,那些王室以及这个老家伙带给我的压力以及威胁似乎倾然间就消失了。
老国王的双眼浑浊,他那全身上下的肥肉堆积在了一起,他张着嘴,用那沙哑浑浊到几乎听不见了的声音说出了他继承人的姓名。
——咚
时钟发出了最后一声沉重的声响。
那双手重重的垂下。
我旁边的赛格尔低着头,他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握着,像是在隐藏着不甘与愤恨。
西利亚连忙从女仆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婴儿,紧紧的抱着他。
——这位新任的国王不过五个月大。
兴许是我低估了那个老家伙。
他在他死前为这个婴儿策划好了一切。由于新国王年幼,所以将由赫尔墨斯、我、赛格尔还有维尔克斯一起替他处理一些政事。
我负责对外抵抗那些怪物,而赫尔墨斯和赛格尔互相制衡,再留一个拥护贵族的维尔克斯来为新国王巩固政权。
真是一手好牌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妄图把我从权利的中心剔除出去。这个灵魂已经去见了上帝的老家伙恐怕也知道,比起野心勃勃的赛格尔、贵族一派立场不明的维尔克斯、还有一个他勉强信任置身事外的赫尔墨斯。我才是那个真正应该提防的人。
我双手接过那份召令。
——在今年的10月底,我将被派去边境,除非国王传唤,否则,终身不得踏入奥特兰度半步。
我垂着眼眸,眼底酝酿着情绪风暴,拿着那份召令的手指逐渐泛白,在这一刻,不甘、愤恨,那些情绪占据了我的心脏。
凭什么!凭什么?倘若不是我,他们大部分人早该在那场剧情里怪物入侵中而死去!拳头不自觉的开始握紧。
我抬起头,看着那具躺在床上的尸体。
美名其曰让我成为帝**队统帅,实则不过是想把我往战场上赶,想把我这个威胁给踢出去。
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那些老东西们想利用我杀死那些怪物,削弱贵族势力后再把我一脚踢开?
我垂着眼,看着地上的那些阴影。
——我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就像是一场夸张的戏剧表演,霎时间,房间内响起了陆陆续续的哭泣声,我漠然的看着他们,象征性的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等这场表演终于结束以后,我才和众人走出了房间。
王宫很大,在五楼的走廊处的一边有着一排镶嵌在墙上的拱形复古窗框。十月底的阳光依旧强烈,我抬头望着面前的一幅巨大的画像。
画像中的人鹰钩鼻,深眼窝,黑发黑眼,表情阴鸷,眉眼阴沉上扬,嘴唇倒抿。双握的左手上带着一枚黑色的古朴戒指。我的视线继续往下,在那行名字上看到了我祖先的姓氏。
这是这片大陆的第一个国王,也是我的祖先,是温塞斯拉斯的祖先。
这才是王室的正统。
而现如今的……我的手抚摸着金色的画框边缘。
——不过是个卑劣的盗窃者
“这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统治者。”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赫尔墨斯站在离我的不远处,“你对他感兴趣吗?”
“只是不经意看到了,对这个传言中疯子般的帝王有些好奇而已。”
“他可不是疯子。”赫尔墨斯说。
“看个人理解了。”我回答。
“一起走走吗?”赫尔墨斯发起邀请。
“荣幸至极。”
五楼的走廊上有着历代国王的画像,而那位刚刚死去的国王早就已经有人为他作好了画像,此时正由几个仆人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挂到墙上去。
“这是第几代皇帝了?”我忽然问。
“算上那个王朝的。”赫尔墨斯想了想,“76代了。”
“76代啊……”我看着那一排排的画像喃喃。“历史还当真是无情。”我笑了起来,“而人不过是其中的一粒尘埃。”
教堂高塔顶上的钟声响起,就像是丧钟,预示着某种死局。
赫尔墨斯看着我,像是在看着一颗死棋。
——但是很可惜,他看错了。
阳光将我和他隔绝开来,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站在阳光下,而我处在黑暗之中。
“你没办法违抗命令。”
“你的野心昭昭啊……梵西佐上将。”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召令上,淡淡的说,“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吗?”他摇了摇头,“你的余生将在外区渡过,永远无法再来到你所渴望的权利中心。”
风吹动了两颊边的黑发,我的脚下没有影子,那个镶嵌这恶魔眼球的右眼框逐渐发热,暗红色的诡异魔纹开始逐渐的显现在了右脸颊上。
“你就这么确定吗?”我松开手,目光阴沉的盯着他,那卷轴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声响。
赫尔墨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你将灵魂卖给了恶魔?”他原本那双平静的如同湖面的紫色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他看向对面那个少女,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你知道和恶魔做交易会有什么代价吗?”
“我知道。”我碰了碰右脸上的裂缝状魔纹,直到它们慢慢的消褪,然后缓缓的垂下了手。
十月的风带着点丝丝凉意,我看到了所罗门王的画像,他此刻也在注视着我。
我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赫尔墨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疯子。
等笑够了,我慢慢的凑近赫尔墨斯,慢悠悠的说:“那就等着瞧啊……亲爱的教皇阁下。”
我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总有一天,我会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会推翻贵族的统治,教廷的腐朽……而那一天——所有反对我的人将被我审判,他们的灵魂会沉入地狱,不入轮回。”
我弯了弯唇角,抬起腿,黑色的军靴鞋底狠狠的碾过了地上的那份召令。
“再会,赫尔墨斯。”
寂静的走廊上,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的银发青年站在原地,他面容俊美,那双向来毫无波澜的紫色眼眸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而在走廊的另一边,一个穿着军装的挺拔身影头也不回的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少女黑发黑眼,漆黑的长发及腰,皮肤冷白,浅色的薄唇紧抿。惨白的灯光落在了她挺翘的鼻梁上、冰冷的凤眼中,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而在地上,她的影子被分割成了七十二道恶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