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球已经完全长好了。”
奥林奇把我的眼罩还给了我，他提醒我，“但你不该相信恶魔。”
我选择无视了他的话，“它们足够听话就够了，至于我死后的灵魂——那已经是死后的事情了。”
我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并不好，似乎有什么问题想来询问我。
士兵们正在清扫战场，我踢了踢脚边的尸体，“你想问什么？”
“有多少人会死？”
我碾着地面的脚顿了顿，“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猜猜。”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抬起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站在一块石头上，背着手，慢悠悠的说，“这一切都是温塞斯拉斯搞的鬼，而我——只是选择当个旁观者而已。”
“人命反而是这世道最不值钱的东西——这是那些人告诉我的道理。而现在——”我拖长声线，有些愉悦，“所谓的贵族老爷们将会变得和平民们一样，那些没脑子的魔兽们可不会因为你是个贵族而最后吃你。”
“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我捂着脸，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笑的肚子都有些疼了。
“人性就是这样，我厌恶着他们，但我也同样是他们中的一员。”
“你同情他们无可厚非，但不代表就要替他们承受他们应该得到的苦难。”
说完，我装模作样的捂着心脏，像那些个神神叨叨的神棍一样，用着令人厌恶的声调说，“愿光明神保佑我的同胞。”
祈祷完后，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就大笑起来。
“真是的。”我忽然不笑了，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面无表情的说“你应当感激我的，奥林奇，好歹我把你从奥特兰度带了出来。”
“如果你实在不忍的话，你应该怪你自己，是你把一半的怪物给了温塞斯拉斯。”我轻轻拍了拍他那张越来越苍白的精致脸庞。
抛去其他，我喜欢他的这幅漂亮皮囊，白皙的皮肤，浅色的嘴唇，橘色的头发带着微微的卷，身上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柑橘的气味。
他那双青苹果绿的眼睛中倒映着一个有些扭曲的我，那个我的身后跟着几十个恶魔，右眼的瞳孔泛着红色，模样显得极度偏执。
我从他的眼底读到了几分悲伤和错愕，但这都足以被我忽视。
我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荒谬了，难为我母胎单身18载，兴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向来都不屑于谈论这些无趣又无用的感情。不过在我看来，奥林奇的爱至少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他也算有点价值，倘若他不会来妨碍我的话，那么我也可以稍微纵容他一些。
雨还在下，但我用魔法隔绝了雨滴和身体的接触。
古斯塔夫作为这次战役的副将，抱怨着天气的糟糕。
而我则看着那不断变化的钟表，心情越来越愉悦。
巴尔已经消失了许久，我还真有些想念这个恶魔了。
马蹄声显得杂乱与响彻，这是一种沉闷又可怕的声音，由于下雨，不平的土地变得泥泞起来，那些水坑里的肮脏泥水会溅到马蹄上——只要不会弄脏我的裤腿就好了。
这大概是我此生走过最漫长的道路了，奥特兰度都城的大门像是被某种庞然大物撞开的。
地上尸横遍野，那些诡异的、庞大的、又显得恐怖的怪物像是在挑选着猎物——它们锋利的齿牙还沾着我同胞的血肉呢。
我走在这一片血海中，那些朝我扑过来的怪物通通都被我周身的火焰烧成了灰烬。士兵们冲向了那些怪物。
我看到了狼狈的赛格尔，他的身上带着不少的伤，还有抵御着魔兽的维尔克斯。
前者看到我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后者则显得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维尔克斯在惊讶什么，也许在惊讶我没有死在战场上，又或许是惊讶我竟然会在此刻回来一起加入战斗。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我在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这却显得十分扭曲，庆幸的是没人注意到。
七十二柱魔神从我身后出现，天空中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闪电凝聚在我的剑刃上，我一剑砍断了一个蜘蛛身体人形头颅的怪物，雨水冲刷着这世间的一切肮脏，却永远洗不干净我的满身鲜血。
身上定制的军装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这是那些怪物的血。
我嗅了嗅，竟然和人血的气味没什么差别——它们都那么的让我作呕。
温塞斯拉斯这次下了大手笔，甚至有许多怪物我都没有见过。
我杀了不知多少个怪物，那些怪物的尸体最终都将被我通通烧成灰，然后丢进乱葬岗。
——我将会成为英雄。
浓烟滚滚，我在着一片尸身血海中站了起来，浓烈的血腥味使我的胃部一片翻涌，瓦勒将军就倒在我旁边。
他的心脏被一只鸟形魔兽的爪子捅穿了，不断的咳着血。
他快死了。
我有些哀伤的看着他，内心却十分的愉悦。
这是一种计划得逞后的狂喜，我眼神无措的叫着这位在我的人生中短暂充当过老师的老人的名字。
“上将!瓦勒将军!坚持住啊……”眼泪从我眼角划过，我面露痛苦，颤抖着手，握住了另一只苍老的手。
“我知道……咳咳，你会来的……”
“当然，这是我们生存的家园。”我悲痛的说。
“我从小就憧憬着，想成为一名帝国的军人，想要将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的怪物赶出我们的家园。”他开始咯血，并且越咳越多，“我参加了无数场战争，守护了我的家园，我的同胞。”
我垂着眼，静静的听他说完。
“国王在忌惮我，我一直都明白，但我一想到……那些因为怪物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人们……我就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说，我们总不能因为受过苦难，所以同样把苦难施加到他人身上吧？这和魔鬼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瞳孔变得浑浊起来，脸上却出现了一种解脱般的笑容，声音越来越低，“交给你了，孩子……”
直到那只手终于垂下，砸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他死了。
阻碍我的人死了。
就这么的轻而易举。
我会取代他! 然后拥有整支庞大的军队，我会拥有权利，那些人将向我低头。
我低着头，长长的黑发挡住了我的侧脸，我缓缓的勾起了唇角，压抑着心中的得意。
我应当好好谢谢温塞斯拉斯的。
我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老人安详闭着的双眼。
如果他能早点将这位置给我就好了，或者说不那么的固执。
天空中显得一片灰暗，雨水从发梢滴落，滑进了领口，我觉得有些冷。
“所以——值得吗？”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我知道，我的长官不会再回答我了。
守护……家园？
我在心中嘲笑着他。
人给予我苦难，但我偏偏要将百倍的苦难施加到人身上。
人将自己划为三六九等，阶级意识深深的烙印在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脑中，如同跗骨之蛆。
我向来天生反骨，人说我注定庸碌一生，像其他平民一样生来卑微，但我偏偏想要坐在那最高等出去看风景。然后再将那所谓的等级丢进蝇虫围绕的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