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爱热衷于某些镜花水月。
我也是人，当然也是如此。
镜花水月这个词如此美丽，就好比语言。
我一向认为语言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那些黄金，钻石之类的，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依靠着这类财富，我以克里斯特尔友人的名义来到了卡佩家族的庄园。
女仆带着我穿过了一大片玫瑰花园，来到了一个温室。
我推开温室的玻璃门，看到了坐在中央喝着红茶的克里斯特尔。
“你来了。”她的目光依旧还停留在温室里的某个角落。
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卡佩小姐喜欢玫瑰花吗？”
她握着昂贵的陶瓷杯柄，手指有些泛白，自顾自的说:“我又梦到了。”
她翠绿色的眼眸被睫毛覆盖，投下一片阴影，我看到那两片玫瑰色的嘴唇弯起，“这次，是你的。”
我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的反应没有取悦到克里斯特尔，她看向我，“你不好奇吗？”
我摇摇头，面无表情道:“这是你的梦。”
她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问，“你是从‘外城’来的？”
“我以为卡佩小姐是知道的。毕竟你是调查过我的。”
克里斯特尔冷哼了一声，她放下茶杯，陶瓷与桌子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她缓缓的说，“但你说过，你有办法的……”
我点点头，把目光移到克里斯特尔脸上，“当然。你只要不去招惹艾蕾娜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克里斯特尔就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她语气有些急促，“不!我不能允许那样的人嫁给维尔克斯……”
我看着慌乱的克里斯特尔，明知故问道:“你喜欢那个人？”
克里斯特尔垂下眼眸，“这么明显吗……”
我扯出一个微笑，“放心，艾蕾娜不一定是嫁给维尔克斯的……”
我的安慰似乎并不起作用，克里斯特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皱着眉端详着我的脸，然后开口，“你还是别笑了。”
我点点头，“我不太会笑。”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笑起来还是很奇怪吗？”
克里斯特尔摇摇头，“不，不奇怪。是很可怕。”
我收敛了笑容，然后又听到她发出疑问。
“你怎么没有和艾蕾娜在一起？”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问，“在你的梦里我和艾蕾娜应该经常在一起吗？”
“在我的梦里，你们是朋友。”克里斯特尔摇摇头，“但在我看来，你更像是她的跟班。”
“是吗？可以说说我在卡佩小姐的梦里是怎么样的吗？”
克里斯特尔看了我一眼，“和现在很像，但又不像。”
我眯了眯眼，示意她继续说。
“在梦里的你给人感觉很怪异，像是……”她停顿了一会，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像是一个没有情感，不，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很强，非常非常的强，擅长使用所有的黑魔法阵，但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她顿了顿，补充，“但艾蕾娜似乎是知道的。”
你永远都跟在艾蕾娜身后，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样，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甚至——杀人。”
我盯着克里斯特尔满是恐惧的翠绿色眼瞳，“怎么了，继续说啊。”
“还是说，我差点杀掉的人是你？”
所以克里斯特尔才会相信我，但同时又有些恐惧我。
不过她现在最想的，还是拉拢我。从始至终，她所透露出的“我”，也只是很强，非常强，很擅长使用黑魔法。
能被克里斯特尔这样评价的，那么只能说那个原来的梵西佐，实力绝对不在那几个男主之下，甚至可能还高于他们。
倘若如此，那么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在游戏中女主每次都可以化险为夷，为什么每个得罪过女主的炮灰配角都会被狠狠报复，且手段非常暴力。
游戏之中把那些一笔带过，但在如今这个“现实”里，那些原本被隐藏在阴暗水底中的东西，却开始慢慢的浮出水面。
面前的克里斯特尔的眼眶发红，她忽然攥住我的手，尖锐的指甲陷嵌进皮肤，“你不会再去帮艾蕾娜了吧？你和梦里不一样了，你现在像是拥有了灵魂!”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我的心境竟也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克里斯特尔误会了我这无动于衷的举动，她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的以为艾蕾娜真的就那么的善良吧？”
我垂眸看着那只抓着我的手，那么的苍白，那么的瘦削。
我该怎么告诉她，告诉这位可怜的小姐，我压根不在乎女主艾蕾娜是否善良呢？
但看着那只手，它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紧紧握住我的手腕。即使皮肤被抓出血痕，我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的。
我忽然也抓住了那只手。
克里斯特尔愣了愣，我也愣住了。
角落里的蜘蛛开始织网，我不受控制的看过去，蛛网却在此刻消失殆尽了。
[巴尔，我需要你印证我心中的那个猜测。]
空气之中显得有几分凝滞，接着，角落里的蛛网开始变化，慢慢的出现了一个白色蛛网组成的符号
“■”。
我忽然低下头笑出了声。
真有意思啊，倘若我就是梦里的那个人，那么我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听从艾蕾娜的差遣？
克里斯特尔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她想抽出手，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她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我。
“那些另你恐惧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我的视线离开蛛网，喃喃:“我也很好奇，我到底是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谁，让我在那个时空活的如同一个傀儡。”
就在此时，温室的门忽然被打开，我像是回过神一般的看向门外。
一个有着微卷红色头发的少年正站在门口，先是看了一眼克里斯特尔，然后拧着眉头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圈，才开口，“你是谁？”
哦，是他啊，我记得在一周目时他好像还帮过我来着，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对我好像不怎么友好。
“贝修尔斯。”克里斯特尔挡在我前面，刻意的不想让她的弟弟看见我，“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
贝修尔斯·卡佩忽然发出了嘲讽的笑，“我说，你也不至于为了引起那家伙的注意而和一个平民当朋友吧。维尔克斯那家伙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那么你呢？”克里斯特尔冷笑一声，“你以为那个从外城来的女孩会喜欢你？我看她好像和很多贵族的关系都不错呢？”
“贝修尔斯·卡佩，你也不遑多让。”
我默默的站在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贝修尔斯有些声音很冷，“你在其他地方发疯我不管。但艾蕾娜，你最好别去招惹她，她和你不一样……她很善良。”
话音一落，我就听到了克里斯特尔略微提高了话音，“善良？”她嗤笑一声。
她大步走到贝修尔斯面前，神情激动，“明明我是你的姐姐!你凭什么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
克里斯特尔的梦就像是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倒她心理防线的稻草。
剧情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女主已经认识了贝修尔斯，很快就会认识维尔克斯，然后是二皇子赛格尔，教皇赫尔墨斯。
我提起了角落里的黑猫，在那二人的争吵声中从温室的后门走出。
在美好的童话之中除了善便是恶，世事通常非好极坏，但这一切放在现实之中，极度的善良美好却会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了。
我抬起头，感受这这个冬天的最后一次阳光。
克里斯特尔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恶人，而艾蕾娜也不一定是真的纯洁善良。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曾这么告诉我:人本质上就是有瑕疵的，更不要相信有什么绝对善良的人。
人性本恶，但人偏偏是一种擅长欲盖弥彰的动物。通过文明的建立，身体的进化，法律道德的出现，我们渐渐的褪去了那副茹毛饮血的野兽皮囊。
但与生俱来的恶的种子，却一直以来都埋在人的心底，等待着某一天，生根发芽，开出那一朵令人毛骨悚然的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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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卡佩小姐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