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乐声一路寻找，精灵们很快便找到了这阵奇妙音乐的声源处。
果然，两位小殿下正手中各自举着两柄——看起来十分奇特，由木质与金属质地共同组成的陌生乐器，正专注而认真地吹奏着。
不愧是精灵族内引以为傲的两位小殿下！竟然能够吹奏出这么、这么震撼灵魂的声音！
精灵们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生命之树上，再次得到生命之泉的洗礼，在短暂时间内快速体验到了生命与死亡两种截然不同力量所带来的动人感触。
而且这种奇特的陌生乐器，哪怕是生命漫长的精灵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难道又是欧兰城的特产吗？
毫不夸张，精灵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能比这种乐器更加独特高昂的乐声，它能将所有与它同时演奏的乐器全部衬托成为伴奏。
而且精灵们所最熟悉的竖琴与提琴相比，这种乐器的体积非常小，看起来也极其便携，但它所带来的乐声——
……这就是小小的身躯大大的能量吗？
欧兰城的乐器，就像这里的食物一样神奇呢。
不愿开口打断这场美妙合奏，精灵们只好忍耐住对乐器的好奇心，静静聆听着这首热情欢快的曲调旋律。
他们听到了鸟雀掠过树梢般的轻轻啾鸣声，生机勃勃的百鸟和鸣声，还有似乎近在身边的海浪声——呃，海浪声？
许多精灵们皱了皱眉疑惑，这种元素是不是和整首曲调并不搭配？
的确是有海浪声参与了这段乐声，来自人鱼小王子奥切安所带来的海浪声。
刚刚上岸到欧兰城做客，还没来得及开心两秒就正面迎击唢呐合奏暴击，目瞪口呆的奥切安：“……”
奥切安茫然地张着嘴，沉默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丝塔茜，“我应该，只是，才几天没来欧兰城而已吧？”
真的只是，人类世界的【几天】而已吧？不是什么因为人鱼族寿命漫长造成的时间流速差异吧？！
“是啊，”丝塔茜收回落在诺雅与巴泽尔身上的视线，点头回答，“恰好七天。”
在海妖的威胁解除之后，人鱼族便开始了非常漫长的一段忙碌时间：要继续种植培育从丝塔茜手中获得的各类种族，重新整理海洋势力，甚至还要依据海洋准则惩处那些曾经犯下严重罪行的海妖族以及它的效忠者们。
虽然没办法经常上岸来到欧兰城，但安静吹过海面的风声、以及海岸周围那些辛勤劳作的欧兰城人们，都在告诉人鱼族：他们的盟友生活得很好。
【和平】不只是欧兰城的追求，也始终是人鱼族所向往的美好生活。
总算清闲下来，又有正事要与丝塔茜谈，奥切安对自己这次的欧兰城之行本应充满期待——
可为什么只是几天没来而已，他就已经看不懂欧兰城里到底是在发生什么了啊？？
在精灵们营造出的激昂气氛下，奥切安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不自信，“为什么我感觉……”
每次当他隔一小段时间再次来到欧兰城的时候，这座城市总会变得更加不一样？？
抖抖耳鳍，奥切安在心里继续总结：‘也更加离奇。’
听到奥切安的迷茫语气，丝塔茜笑了笑，“我认为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演奏。”
她也很惊讶，两位小精灵今天才第一次接触与使用唢呐，竟然就能够以这么惊人的速度上手，并且能够流畅吹奏起百鸟朝凤。
精灵族不愧是是以乐声闻名哈洛鲁的优雅种族。
在获得了‘积木零件个体实体化’的能力之后，丝塔茜开始尝试兑换零件数量够多的图纸。
图纸‘音乐厅’是她的第一次尝试。那些拼砌后坚硬光滑的室内建筑被暂时保留，会用在欧兰城之后的建筑施工中；至于乐器——
丝塔茜留下了所有积木零件，但详细图纸与附加的乐谱还在。所以，由贝蒂复刻这种古典乐器并不算难。
“是很成功，他们的吹奏技巧很棒，这首乐曲也非常新奇有活力，”奥切安不得不赞同丝塔茜的说法，“但我总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人鱼族与精灵族正面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通过族内的书籍与教导，奥切安在之前的想象中一直认为——精灵应该是会在潺潺泉水旁轻轻拨弄竖琴的安静生物。
清冷，优雅，难以接近。
至于现在？乐曲的确非常挺好听，两位精灵吹奏得也用心投入。
但就，好热闹啊。
明明只有两名吹奏者和两把乐器，但奥切安却感觉自己好像正面对着一支大型乐队……好热闹啊。
直击灵魂，让他半天无法回神的热闹。
从城内传到城外，从他睁眼到他闭眼。
……真热闹啊。奥切安心情复杂地移开目光，深切怀疑难道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上岸，所以开始跟不上陆地的流行了吗？
一曲结束，诺雅与巴泽尔放下手中的唢呐，揉揉下巴期待地看向周围的丝塔茜与精灵族同伴们，“怎么样怎么样？我们没有出错吧？”
精灵族对音乐的偏爱，不只是处于喜爱，还因为音乐可以抚慰灵魂，甚至连接自然。
他们经常会坐在生命之泉旁边，使用竖琴弹奏出流水般的声音，混杂着泉水涌动的声音静静享受这种与自然几乎融为一体的美妙感觉。
而唢呐的声音不但高昂独特，甚至还可以模拟出许多鸟叫声！这让诺雅与巴泽尔现在非常想跑进拉尔斯森林深处，当场向栖息在那里的鸟类们演奏一曲！
丝塔茜当然立刻点头，“非常棒的体验。”
“欧兰人们都会非常开心能够聆听到精灵族带来的美妙乐声。”
在高兴接受赞扬的同时，两位善良的小精灵没有忘记他们吹奏音乐的初衷，连忙又跑回医馆窗前，期待地望向里面的半血种。
他们是希望可以抚慰这些伤者的灵魂，所以才会想到使用音乐这种方法的！
“！”
其实医馆窗户周围原本已经凑着几个小半血种，正壮着胆子目光悄悄瞥向外面。‘’外面，好热闹啊。是有什么很好的事情发生了吗？’
但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忍不住有一点好奇，一点随时可能会让他们丧命的好奇。
看到诺雅与巴泽尔的脸突然贴到窗上，小半血种们被猛地吓了一跳，逃窜地飞快缩回角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两个长着小羊角羊耳的小半兽人，反应速度比那群小豹子小狮子慢许多，在受惊之后呆愣地僵直在原地，被迫被精灵们“怎么样？会喜欢吗？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的激动询问包裹环绕。
可怜的小半羊人差点被这一连串问题吓晕过去，眼神惊恐地‘听’着窗外那些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语言。
“在咨询你们的意见呢，”伊芙甩着尾巴走到他们身边，摸摸两人绵羊毛般柔软的头发，“怎么样，喜欢吗？”
说着，伊芙回头看向诺雅与巴泽尔，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很久。
“他们还没有学会人类语言，”丝塔茜抬手搭在诺雅和巴泽尔肩上，轻声解救了两个社恐小半血种，“现在还没办法和你们正常交流。”
诺雅怔了怔，“那他们自己种族的语言呢？我们两个都会使用兽人语的。”
漫长寿命注定精灵族会是一个博学多识的种族，除了本族的精灵语之外，他们还精通许多其他种族的语言。
丝塔茜摇摇头，“半血种没有属于自己的语言。”
在哈洛鲁大陆上，他们甚至不被承认为一个固定‘种族’。教廷刻意想要抹掉半血种在历史上的存在，所以语言、文字、图腾、名字，一切可能会让他们留下痕迹的手段方式都绝不会出现。
丝塔茜垂下眼睛，看着表情一下子难过起来的诺雅与巴泽尔，很快再次开口，“但有些情绪的传递，其实不需要借助语言，不是吗？”
巴泽尔皱着眉沉思片刻，突然小声问伊芙，“伊芙小姐，他们现在可以食用糖果吗？”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们连忙从口袋中翻出两把糖块，伸手递给房间内那几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半血种们。
“……”
即便是对于普通平民家的孩子来说，‘糖果’依然是一种很少有机会吃到的珍贵奢侈品；而这些半血种们——在来到欧兰城之前，他们甚至没有机会用正常食物来填饱肚子，更别提任何昂贵食品了。
呆呆地盯着诺雅与巴泽尔手中的纸团，没能及时跑开的小羊角少年歪头努力思考很久，才鼓起勇气伸手捏起一颗纸球。
小羊尾巴只有很小一团，被少年压得看不到。否则在场所有人都能通过那怂巴巴的尾巴察觉出来他现在有多慌张了。
终于有半血种敢对外界做出回应，丝塔茜的表情也松了松。
起码，总算有了一个新开始。
不过——
下一秒，她就看到那位小半血种直接将裹着纸包的糖块一把塞进了嘴里。
“啊！”诺雅差点跳起来钻进窗户里，“不能吃不能吃！不是这么吃的！”
幸好有伊芙在，眼疾手快地飞过来捏住少年的下巴；
原本在医馆另一端帮忙的埃图斯，也回头压低声音对着少年的方向嘶吼一声，对方立刻乖巧地低头吐出纸团。
“不是说，他们听不懂语言吗？”巴泽尔惊讶追问。
“听不懂语言，”环视过医馆确认没有意外，埃图斯连忙跑回丝塔茜身边，随口回答，“但能够听得懂语气。”就像野兽一样。
作为经验更丰富的‘半血种前辈’们，埃图斯与里修斯最近经常会在医馆里帮忙，负责看管伤患。
同样体验过被当做货物挑选买卖的漫长痛苦，双子两人能够理解这群人现在的感受。
听到埃图斯这么解释，丝塔茜很轻地叹息一声，拆开一颗糖果递向那个表情茫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的羊角少年，同时劝告诺雅与巴诺尔，“吃太多糖果会容易牙疼，要注意适量。”
虽然不知道精灵族有没有龋齿的先例——但如果有，她脑海中已经自动响起牙钻的声音了。
“……”羊角少年下意识看向埃图斯。他以及所有半血种都知道，面前的红发人类是这座领地的主人，也是那两个强壮狼老大最重要最需要保护的主人——他们早就被警告提醒过了。
埃图斯的尾巴向下压了压，明显是在不太高兴，但只默默移开目光，什么抗议都没说。
看到埃图斯没有反应，羊角少年才敢接过丝塔茜的糖果。这次他变得谨慎了很多，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吞下，而是先探出舌头小心地碰了碰糖块表面，试图确认‘这是一种无害食物’。
在捕捉到从来没有尝到过的陌生甜味之后，羊角少年仿佛被石化般猛然怔住。
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缓了半天才猛地转身去拉扯身旁的‘朋友’们，想让他们不要害怕，也快来尝一尝，是很好吃很好吃的味道！甚至不亚于这几天他们吃到的美味食物！
“啊啊啊！”
不会说话，但他激动的语气和下意识挥舞起来的双手，都能让所有人看出来他现在有多么高兴。
对方这么激烈的反应，让诺雅与巴诺尔不由得怔了怔。两只小精灵发懵地对视一眼，但还是立刻溜进医馆，掏出了全身所有的糖果分给他们。
“就这一次哦，平时是不可以随便进医馆甚至随意向病人们分享食物的，”伊芙甩甩尾巴，不情愿补充着，“而且你们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消毒。”
诺雅与巴诺尔边强行塞糖果，边连连点头。
直到确保所有糖果都有新主人之后，两只小精灵才像是完成什么重大使命般松了口气。
刚从丝塔茜口中得知这些病人还不会说话，所以诺雅想了想，索性用双手比比划划地试图解释‘可以吃的，很好吃！’
“他们的头发和耳朵，”盯着他们来回抖动的耳朵尾巴，巴泽尔忍不住小声嘀咕，“看起来都好柔软啊。”
精灵族并不主动饲养任何生物，领地周围的‘动物’也都是生有神智的魔法生物，几乎全属于凶巴巴的能打品种。在来到欧兰城之后，精灵们才第一次看到具有柔软绒毛的羔羊与鸡团。
“是啊，而且都很好摸，”趁着精灵侍卫们不在医馆内，伊芙随手摸摸精灵族小公主和小王子的金色长发，“非常——柔软。”
“！！”
伊芙的这句话让埃图斯猛然瞳孔地震，警惕地向丝塔茜身边挪了挪贴紧，飞快提醒，“我的耳朵，也很软的。”
所以没必要去摸其他毛茸茸！！
“……”丝塔茜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将埃图斯最喜欢吃的葡萄味软糖塞给他，“好，我知道。而且你们表现得也非常棒，很好地照顾了他们。”
直到听到这句话，埃图斯蔫蔫的尾巴才总算重新摇起来，“因为主人当时，就对我们非常好。”
他们很幸运，能够遇到主人；所以也希望这份幸运可以再传递给其他同类们，让更多同类变得好起来。
哪怕整片大陆都认为‘半血种’只是一批残次品，不是一个种族；但在欧兰城，一定可以的。
……但他和里修斯是主人身边最重要毛茸茸的地位绝对绝对不会被动摇的！
捏捏快甩成螺旋桨的狼尾，丝塔茜很高兴能听到埃图斯这么说。
比起教廷所宣称的‘神明会用光芒照亮世间与信徒’，丝塔茜更希望能在她的领民心中先种下光明的火种，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够互相传递。
看着医馆内两位小殿下的善意，博格才微微放心，回身向丝塔茜开口，“刚才真是一场让我们难忘的精彩演奏。”
他是精灵族内的箭术精英，其实不擅长音乐。这并不妨碍博格发出由衷赞叹。
“是啊是啊，”其他精灵们立刻赞同，“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那样震撼灵魂的曲调。”
哪怕是最聒噪多话的翠鸟群，与那首乐声所带来的澎湃力量相比，竟然都显得那么安静沉默。
丝塔茜微笑着点头，“唢呐是一种很神奇的乐器。”
“唢呐——”低声重复这种乐器的名字，精灵感叹，“听起来真像是种神秘魔咒。”
“事实上也差不多。”
贯穿生命始终的魔咒？而且足够便携，可以挂在腰上随用随取——呃，虽然精灵们似乎并没有这种在腰上挂佩杂物的习惯？
丝塔茜补充，“贝蒂那边还有许多类似乐器，如果精灵族有需求的话，我与欧兰城将会很乐意分享提供给诸位。”
博格迟疑一瞬，还是很快低头向丝塔茜道谢。
因为奥切安如约来访，所以丝塔茜并没有时间亲自带领精灵们去观赏那些新乐器。
不过看着窗外精灵们窃窃私语的背影，伊芙突然高兴地一拍手，“我现在终于知道，过几天医馆和铁匠铺还有其他几家店铺正式开张的时候，应该怎么庆祝了。”
“那天肯定会特别热闹的！”
“……”刚将石膏绷带推进来的贝蒂望向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微妙预感。
“虽然我今天是来和你讨论一些很严肃话题的，”看到丝塔茜走向自己，奥切安深深叹息，“但我现在脑海中却竟然充满了各种鸟叫声。”
人鱼的悲戚表情让丝塔茜忍不住笑起来，她轻咳一声试图宽慰对方，“那是一首很值得欣赏的经典曲目。”
最常见的百鸟朝凤。
而且除了这种经典曲目之外……大多数曲调甚至都能由唢呐再度演绎诠释，并且总会带给听众们全新体验。
无论是舒缓的慢歌，还是快速的燃曲。都可以。
奥切安抬头瞥向不远处刚刚放学的维西，“其实我特别好奇，欧兰城的这位小吟游诗人，未来该写出怎样的吟游诗用来搭配刚才那种曲调。”
丝塔茜：“……”
这是难得一个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用怎样的吟游诗来搭配唢呐——呃，呃？？
“维西，是一位值得期许的诗人，”丝塔茜缓缓回答，“而且哪怕没有吟游诗搭配，唢呐依旧会是一种神奇乐器。”
确实神奇。
奥切安无法反驳。不过他很快就将话题带回自己这次上岸的真正原因，“我们留意了那两个亡灵法师的情况。”
按照霍尔的原计划，他们是想复刻之前的‘拯救海妖’流程：先将在通缉名单上的两个亡灵法师送到王室手里套现奖金，再用霍普家族的名义施加救援。
但因为后续发现的半血种数量实在太过超出预期，为了确保能快速安全返回欧兰城，这个计划当然被立刻弃置。
转而拜托人鱼族，帮忙留意着那两个亡灵法师在被送进监狱之后的情况。
“他们的罪名宣判得很快，”说起这件事，奥切安也有些不解，“包括判刑也是，我之前一直以为人类法律的运转流程特别拖沓缓慢呢。”
“这次会是个例外。”丝塔茜语气轻轻。
那两个法师，是很好的替罪羔羊，有太多势力会希望他们早日闭嘴。
霍普家族不希望他们出卖‘家族双重下注两边摇摆’的真相；教会也害怕他们向王室透露基地详情；至于王室，在明面上他们总是最憎恨亡灵法师的正义联盟。
他们没有开口的机会。
奥切尔若有所思地听着丝塔茜的解释，“而且我们还听到了他们讨论起里德家族当年的事情。”
面对这个话题，丝塔茜迟疑片刻，还是叫住了本想去医馆帮忙的维西。
“那两个亡灵法师没来得及招供就被判刑，不过那几个负责宣判罪名的光明教徒倒是提起：当年是王室雇佣了一批亡灵法师对里德家族下的手，好像还与什么骑士有关。”
“但只有这些信息，他们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拉去喝酒了。”
“……”
这个答案，竟然在丝塔茜的预估中；也是维西一直以来的猜测。
里德家族留在哈洛鲁大陆上最后的声音沉默很久后才开口，“我其实，有想过。”
维西握住丝塔茜的手指，低着头向前走，“因为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明明是一群人类最先敲开的门。”
那个时候维西还很年幼，没有看到那些人类身上有没有带有什么重要标志。
但能让她的父母在深夜时还那么放心敞开大门招待的人类——王室与教廷，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那已经该到我的睡觉时间了，”明明已经过了很多年，但维西在回想起那个晚上经历的时候，竟然仍然感觉是这么清晰，“我在睡梦中被大火声吵醒。然后……”
然后刚刚还在问候与交换晚安吻的家人们，再也没有醒来。
丝塔茜很轻地握住维西的手心，“你可以不去回忆那些的。”
她还没有愚蠢到一定要挖开其他人伤疤，才能窥见当时的真相。
维西摇摇头，“但是，领主大人，我是想说出这些的。”
她是里德家族留在哈洛鲁大陆上最后的声音。她想记住真相，也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更深地触碰到真相，然后说出真相。
“火焰烧灼的时候，那些人类还在房屋内搜寻，所以我不敢躲开。”只能用力闭着眼睛忍耐。
为了确保不留下活口，那群人甚至特地将火源凑到了维西脸上烧灼。但她依旧就不敢动，拼命假装自己失去了呼吸，直到那群人真正离开。
其实也不错，起码那些伤疤让她有了可以隐瞒身份的机会。
在维西这么安慰自己的石头，丝塔茜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地弯腰看着她，“你非常勇敢。”
“但伤疤不是勋章，”丝塔茜摸摸她已经渐渐恢复原有样子的脸颊，“你的勇气才是。”
“这个世界会知道真相的。”
维西用力咬着嘴唇点头，“我会努力的，大人。”
沉默片刻，她吸吸气重新望向丝塔茜，“我正在写新的吟游诗呢，虽然还是比不上我的家人们那样措辞优美，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在被领主大人轻轻抚摸过发间的瞬间，维西忍不住恍神想，‘领主大人手上也有一道伤疤。那也是她勇气的勋章吗？’
“新的吟游诗？”虽然不理解欧兰城最近流行的乐器，但奥切安对吟游诗依旧很有兴趣，“是什么内容？”
“之前对你们说过，”丝塔茜回答，“欧兰城的几家新商铺马上就要正式开业。维西想记录下那一天。”
“新商铺？”奥切安对这个话题更加有兴趣，“都有什么？人鱼族那天可以来做客吗？”
既然精灵族都在了，人鱼族肯定也没问题的吧！而且——“我们有钱！有很多金币能买东西的！”
丝塔茜：“……当然可以，人鱼族是欧兰城的最佳盟友，我们当然会欢迎你们带来。”
财大气粗人鱼族。
得到这个允诺，奥切安在返回深海之后，就立刻告诉了所有族人。
这是欧兰城第一次在城内开展商铺，哪怕是出于盟友间的礼节，人鱼族也会派出使者前往祝福。
更何况，欧兰城的食物又那么好吃。那么好吃！
不过奥切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当他按照丝塔茜给出的商铺开业时间，与族人们准时抵达欧兰城的第一时间，迎接他们的，竟然——
又是一长串唢呐声。
比上次更吵！更多！范围更广！
看着七八位专注吹奏歌曲的精灵，奥切安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已经跟不上陆地流行了。
难道这就是他在变老的象征吗？可他还没有成年呢！他才七十岁！
“我的提议怎么样！”伊芙扬起尾巴骄傲强调，“是不是很热闹？开业就应该有这种气势才对！”
不枉她特意去找两位精灵小朋友郑重商讨。
丝塔茜：“……很棒。”
你已经无师自通领悟到了唢呐能带来的气氛精髓。
如果不是因为欧兰城现在的火|药存量还不能随意浪费，真想为你们的开业仪式再加入一点鞭炮。
“啾啾啾！”不只有人鱼和精灵到场，从拉尔斯森林里飞出的翠鸟们也立刻表达了对这种乐器的喜爱，“好热闹啊！让我们感觉好像有两百只同乡在一起聊天。”
这太难得了！翠鸟虽然话多，但很少会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可其他鸟类都不爱说话……它们经常会找不到聊天对象。
这种乐器让它们感觉非常亲切。
作为一个不擅长乐器的精灵，博格只能负责观赏，顺便维护‘开业仪式’的安全运转。
在看到几只魔兽跟着翠鸟一同走出森林时，博格警觉地摸向箭袋，不过精灵侍卫长的丰富知识储备让他很快认出那原来是几只食草兽。
但博格却因此变得更加惊讶，“它们是群居生物，虽然体型庞大，但性格却非常胆小，所以活动时也通常会远离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
看着几只食草魔兽从人类手中叼走投喂给它们的果实，博格轻声感叹，“没想到竟然能在欧兰城看到它们。”
甚至它们看起来与欧兰人非常熟悉，也很亲近。
“我想这或许是因为，”看出博格的惊讶，丝塔茜微笑解释，“欧兰城曾经付给过它们不少工资？”
好几筐水果呢。
还帮它们洗了澡、剪了毛、做了毛发护理——就像散养了一群大狗一样。毛茸茸很好摸，梳下的绒毛甚至都被小白马与艾琳女士编织成了几只大号毛毯，作为赠品送给魔兽们过冬时使用。
而且欧兰城还有一群很好的中介工作HR：被埃图斯与里修斯两人友善亲核力所打动的翠鸟们，它们充分发挥了叽叽喳喳的话痨特性，成功帮助这群食草魔兽找到工作、也帮欧兰城找到了可靠劳动力。。
得到这个回答，博格不由得再次肃然起敬。
‘竟然又是工作吗。’
欧兰城，真是一座平等关爱所有种族的城市啊，任何种族都能在这里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所以——博格犹豫地回头看向吹吹打打正开心的两位小殿下与侍卫队好友们，‘既然连食草兽都在努力工作。那大家，这么做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虽然不是在为欧兰城工作，但也是在展现自我，更是正在贴近自然，探求与享受音乐的奥秘……这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他真的不擅长音乐啊！
“那您是打算将它们驱使为坐骑吗？”博格好奇开口，“它们性情温顺，只要稍有过掌握魔兽坐骑的经验，应该就能很快习惯的。”
丝塔茜：“……”
她拥有过掌握和驱使坐骑的经验——可能只有骑共享单车。
这可以算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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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