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贝纳尔完全没怎么在意那只被扔在地板上的海妖。
海妖嘛，只不过是欧兰城的敌人而已，顶多在解决方式上可能会有所调整变化；
但他现在所捧着的，却是很有可能改写欧兰城未来食谱的重要成果！
毕竟在此之前，除了那些快要饿死、没有其他选择的人们……贝纳尔不认为有谁会突发奇想尝试去食用鸡足以及一同腌制的鸭脖颈。
但既然连领主大人都对它予以深刻期许，那总应该会是种值得期待的美味吧？
得到丝塔茜的点头许可，贝纳尔立刻将装满腌料的小坛轻放在桌子上，小心打开。
大量香料炒制熬煮所带来的浓郁香气瞬间钻进在场所有人的鼻腔。
是令亡灵骷髅也要忍不住原地起立再度生出齿舌来细细品尝的美味。
“……”贝纳尔深吸一口气，强撑着镇定表情，熟练地将餐碟餐具依次分发给在场众人。
在领主堡议事厅内吃饭这件事，他们之前就做过许多次。尤其是卫兵队在森林内捕捉到兽群踪迹的当天，以及小分队出发去邻镇做生意的前一天，一群人几乎是扎根在议事厅里不眠不休敲定计划细节，预设好几乎所有可能性。
当餐碟退给霍尔的时候，他挑挑眉摆手拒绝，“好东西应该先分给大家，这是身为绅士应有的礼貌。”
就，虽然闻起来无比诱人，但啃吃骨头这种事，难免会让霍尔联想起童年接受训练时目睹同伴发疯的那些糟糕回忆。对此他选择拒绝。
如果是在平时，大概贝纳尔会皱眉与对方展开一番‘你是在质疑我的厨艺还是在质疑我的口味’认真讨论；不过现在，很明显他没有这种多余的心情。
在得到领主大人许可之后，贝纳尔就忍不住率先一叉将亲手腌制的鸭脖塞进了嘴里。
“……”
小心掠过那些硌牙的骨头，贝纳尔很难形容自己舌尖所捕捉到的感觉。
肉质紧实有嚼劲，却又同时兼顾鲜嫩细腻的口感，混着饱满肉香与香料带来的辛辣。只要轻轻咬下一口，味道便能迅速席卷刺激整个口腔。
即便在贵族世界中，香料是身份地位与财富的象征。可贝纳尔却拥有会被体面人们鄙夷的‘贱民思想’，他向来无法理解贵族在饮食中大肆使用香料的做法。
毕竟他真的很难相信，在水果布丁里添加生姜和胡椒可以让甜点变得更美味。
但这份腌制品却完全不同——对，就像领主大人所喜爱的火锅那样，大把香料培育堆砌起来的浓郁气息并没有剥夺食材原本的味道，只是让食物变得更加动人难忘。
贝纳尔尽可能地维持行为得体，别太失礼地直接在餐碟前徒手进食。
余光捕捉到身旁的霍尔放下魔杖拿起餐具，贝纳尔艰难地将注意力从餐碟上移开，瞥向他，“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想吃吗？”
“我可没有从来没有那么说过，”霍尔及时澄清反驳，“我刚刚只是表达了自己的谦让礼节而已。”
他的确是有点心理阴影没错；但他是人，他也会饿，更重要的是，他也会馋啊！
……真香。
即便众人都还维持着在领主大人面前的基本礼节，但非常明显，几乎所有人的用餐速度都比往常加快了两倍以上。
唯独丝塔茜有些放空。
虽然她早就将银筷列为了城堡内的常用家具，不过用筷子吃鸭脖凤爪的难度还是很高。
丝塔茜在脑海中无声思索食用一次性手套-pvc-塑料，鸭脖-可乐啤酒-酿酒业-城市饮水便利等高度发散的复杂思绪。
当丝塔茜已经联想到‘要不要在城市内挖几口井’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自己袖口处被同时轻轻拽了拽。
丝塔茜下意识回神，看向半趴在手臂上眼泪汪汪的里修斯一怔，“怎么了？不喜欢这种味道吗？”
在克服了‘饥饿恐慌’的坏习惯之后，双子两人的饮食习惯变得非常健康，尤其是他们‘毫不挑食’。
经历过太久饥饿痛苦，只要能得到一点食物就会很珍惜。就连豆子浓汤那种哪怕丝塔茜也需要做些心理建设才能咽下的食物，埃图斯与里修斯都会迅速地吃光。
“好辣，”里修斯低低吸气，试图以此缓和舌尖上的刺痛感，“但是，好吃。”
说着，他紧张地望向丝塔茜的餐碟，忧心忡忡，“而且，肉好少。”
就一点点肉，主人吃饭很慢，她能吃饱吗？
里修斯把自己的餐盘拖过来，低头看向丝塔茜问，“要我，来切些肉？”
其实刚刚他就已经和哥哥试图切点肉分给主人……可那真的好困难，鸭脖和鸡爪都特别小，他们努力半天都没切出好看的形状。
那种歪歪扭扭的形状……他们火速吃掉毁灭证据，才不愿意拿到丝塔茜面前。
鸭脖这种东西，就像是小龙虾一样，进食效率与麻烦程度丝毫不成正比——但这并不妨碍两种食物都非常受欢迎。
抬起里修斯下巴仔细检查片刻，丝塔茜微微皱眉，“上次吃火锅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啃鸭脖毕竟是个技术活，很可能在过程中咬到辣椒花椒。
“可以喝些牛奶…”丝塔茜的话还没说完，手边便出现了一杯恰好放下的温牛奶。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牛奶可以解辣，”赫利欧将牛奶罐与多支杯子放在桌上，“所以提前去取了些。”
在上次吃火锅时，丝塔茜就因为吃辣过多而有了些不太美好的牙痛体验。
……与领地绑定的血条能保证丝塔茜的健康情况。
但，‘吃辣上火’这种难以解释的奇妙‘’，宛若玄学。
丝塔茜在杯中加了些蜂蜜，看着里修斯和埃图斯两人很乖地倒好牛奶，甚至还为旁边的贝蒂也倒了一杯。
贝纳尔本来正按住差点从自己盘子中顺走两块鸭脖的霍尔进行抗争，看到这一幕，他立刻开口补充，“啊，大人！按照您的建议，我已经将那些多余的牛奶制成了黄油和奶酪放入粮仓中，它们的保存时间会比牛奶长很久。”
看着那两只在红发首领身边摇尾巴默默喝牛奶等夸奖的狼人，海妖：“……”
我。屮。
作为一个拥有悠久变形经验及凭此斩获无数人类优秀履历的精英海妖，他不得不，必须，被迫承认自己的变形和表演技术好像——真见鬼地不够合格。
在海妖之前引诱猎物的过程中，他会把自己变得漂亮又凄惨，最好受点伤，再挂上点无助眼泪就能拥有超高成功率。
他向来对自己的表演非常有信心。
然而这两只毛绒狼人的变脸速度，怎么比他还快还夸张啊？！
明明刚才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两个狗不是这样子的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最后滑跪认输的态度足够稳准狠，海妖严重怀疑，他现在连自己的蹼都保不住。
……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变脸大师吧。
在周围遍布的浓香包裹之中，海妖明显听到自己腹部不断传来‘咕噜咕噜’的痉挛巨响，胃里空得发痒，忍不住下意识咽咽口水。
但海妖脑海中却并不只有饥饿，还有强烈的茫然惶恐。
因为他看到，那群不确定究竟是人类还是其他什么生物的家伙们，竟然真的从坛子中打捞出来了鸡的爪子与鸭的脖颈，并且真、的、开始一一分发进食。
所以……难道他其实误入了一场亡灵恶魔聚会吗？否则怎么会有人类愿意吃动物骨头？！
而且还吃得那么、那么开心愉悦？
被牢牢绑得不能活动，海妖竭力动了动蹼依旧思绪混乱。
他搞不懂，为什么这群家伙把他扔在这里之后，竟然就再也没怎么理会过他；反而在他面前开始用餐……
其实海妖族也有与之相似的小习俗。喜欢在猎物到手之后分批享用，并会在猎物面前吞吃分食对方的同伴，尤其是在冬季回到栖息地之后。
这是他们自行发明的娱乐途径，否则欧兰城那种穷地方也太过无聊了，半点乐子都没有。
海妖们是为了好玩，但这群家伙是想干什么啊？！
不要以为这样通过美食诱惑他，他就会从此屈服的！不可能！他是个坚强不屈有强大信念受过专业训练的精英海妖！
仿佛注意到了海妖的情绪起伏，霍尔偏过头笑眯眯打量他，“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艾尔小镇黑市里，我还看到了不少卖鱼鳍的商贩。”
“鱼鳍？”埃图斯茫然反问，“我怎么不记得？黑市卖这个，干什么？”
这不应该是集市的货物？
“人鱼鳍当然在黑市售卖，”霍尔看看海妖笑着继续说，“可能还有海妖的指甲？”
贝纳尔也不由得回身盯着海妖沉思片刻，小声嘀咕一句，“对哦。哈洛鲁大陆上有关于‘服用人鱼肉可以增长食用者寿命’的吟游诗，也有魔药大师坚信人鱼鳍可以制作成顶尖魔药，但为什么从来没有谁用这种方式评价海妖呢？”
明明人鱼族对人类的态度，会比食人海妖族友善太多。结果，却总有人类想从人鱼族身上得到点什么。
“因为他们，看起来就不好吃啊？”埃图斯撇嘴回答。
即便是经过精心幻化变形之后的海妖，双子两人都会觉得对方不够好看。更何况是幻回外表坑坑洼洼满是疮痍的原型之后？
哪怕并不想真的尝试海妖味道，但听到这句话，贝纳尔还是立刻正色反驳，“绝对不能以外观对食材评价！”
收获到领主大人的欣赏目光，贝纳尔底气更足，“想想看我们今天吃的这些美味，想想看之前我们吃的蛋黄酱与螃蟹！”
贝纳尔对那些食谱表示由衷敬佩，却也忍不住经常迷惑：‘第一个发现这能吃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他们真的没事吗？’
绝不屈服的精英海妖：……救。命。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认真啊？！
难道刚才的疑惑不是错觉，这群家伙真的是特意在他面前展示他未来会迎来的吃法吗？
海妖突然感觉自己不仅是正置身在香料气息笼罩的环境之中，而是很有可能即将也要被泡进那坛香料水里。
谁来救救他！！信鱼愿从此吃素！！
他嘴唇哆嗦地开口尝试自救，“请、请众位相信，其实我真的只是意外闯入这片领地。我与我的种族对这片土地以及诸位都毫无恶意！”
“意外？”丝塔茜放下刀叉瞥了他一眼，“是什么样的意外？”
海妖被这个提问噎得更加支支吾吾，“我——就是，呃、不小心遇到敌人袭击，所以随便蹿上了岸边！”
“我愿意向光……”等等人类信仰的神明叫什么来着？光明神光芒神光头神？海妖憋了半天吐出句，“向神明起誓为证！”
“喔。听起来真是个悲惨意外。”
红发首领的这句回答让海妖松了口气。
他总算有了点勇气抬头望去，刚好撞到对方投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种……一种很平淡的眼神。仿佛不在意也不关心他刚刚到底解释了些什么，是站在高处俯瞰敌人在低迷黑暗处争斗扭打时的平静眼神。
这个眼神让海妖毫无原因地猛然慌乱起来。
丝塔茜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我还以为，你是在躲避人鱼族士兵之后，特意来欧兰城做客的。”
“我怎么会是特意——”说着说着，海妖的表情突然一僵，声音因过度惊骇而瞬间破音，“你说这是哪里？！这是欧兰城？！”
这他、这见鬼地怎么可能是欧兰城？！
屮。不会吧。难道是因为今年的兽潮袭击过于迅猛，直接把这座穷地方的人类们全都逼疯了吗？
在过度震惊中，海妖还诡异地产生了种‘回到老地方’的亲切感。
欧兰城，他太熟了！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到那个红发首领对身旁的矮人说，“我们已经囤积了不少木材，可以从今天下午起便让他开始工作。”
“早些开工处理好木材，就能早一日建成新房屋，”贝蒂点头，“我不太熟悉海妖能力的运行方式，不过我记得怎么对付那些木头。您放心，我会处理好木材，也处理好那家伙的。”
看到海妖嘴巴大张的呆滞表情，霍尔还不忘好心提醒他，“瞧瞧我们的领主大人是多么仁慈大方，竟然会给身为俘虏的你一份充实工作。你要好好珍惜这个工作机会，决不能浪费生命与时间，懂吗？”
来到欧兰城的生物，怎么可能不工作！
既然来都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干点活！就连他的小白马现在都在帮人们驼粮食了！
海妖：“啊？”
贝纳尔欣然点头同意认可，“没错，在整片哈洛鲁大陆上，只有我们的领主，以及我们这片领地，才会以这种方式对待俘虏罪犯！你要感激并热爱那份工作！”
说着，他小声向丝塔茜请求，“大人，我能让这家伙为我打发蛋黄吗？”
呵，他经历过的刑法终于能有用处了。
海妖：“啊？”
“不是、等等？！”他为什么要为人类而工作啊？？
“如果我没有及时返回族群的话，我的族人们肯定会有所察觉，并且展开调查！”
“所以——各位最好还是把我放了比较好。否则总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丝塔茜低声笑笑，“你真的认为，欧兰城与海妖族之间的关系，会因为是否交出你而有所改变吗？”
海妖呆了呆，听不懂这句话，“为什么不会呢？”
他是被首领亲自派来的先遣兵，他的失踪肯定会引起巨大反应！
不会。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有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再多这么点小矛盾，无关紧要。
丝塔茜抬手，看着赫利欧轻松拎着海妖走向地牢，只问了最后一句，“你记得你和你的族人们伤害过多少欧兰人吗？”
海妖表情茫然，露出个尴尬笑容，“这怎么可能记得住……”
“但是欧兰城记得。”
所以——这便会是海妖输给他们的原因。
“这位先生，”在被带到地牢的路上，海妖还试图向赫利欧求救，“您一定要规劝那位首领。”
“我愿意为欧兰城提供很多好处！”
让族人们不入侵欧兰城肯定是办不到，他们可不能在冬天挨饿。不过，“我愿意帮欧兰城狩猎人鱼族！还、还有帮你们在海底打捞些沉船金币！那可是一大笔财富！”
曾近距离见证领主与人鱼族建交过程的赫利欧：？已读。
迟迟得不到回应，海妖更加紧张地打量对方。他隐约能够从这个人类身上闻到些光明气息，但对方的黑色眼睛实在令他有些害怕——那比流动深海之渊的黑暗更加浓郁。
无论海妖承诺出多么具有蛊惑力的条件，赫利欧都一言不发。
不过中途海妖却看到了其他人靠近……
一具抱着纸张‘嘎吱嘎吱’走来的骷髅，身旁还有个女性人类正有说有笑地和骷髅聊天。
海妖差点把下颚砸穿地板。
矮人和狼人与首领共处一室也就算了，怎么连骷髅也能这样走进首领的领地？！
欧兰城，真的全部已经疯掉了吧。
“啊，赫利欧大人，”看到两人之后，潘妮驻足示意，“领主大人现在正在大厅里吗？”
“大人亲自出了两套试卷，”潘妮兴奋地捧着手里的纸张说，“我刚给学生们做完，等待大人批阅呢！”
在收卷后她匆匆翻了几张，感觉有许多人都能拿到个很好的成绩！领主大人肯定会因此而高兴的！
“艾琳女士最近也在跟着我们一起听课，不过她还不太会用笔……”
其实潘妮也无法确定，艾琳女士究竟听懂了多少课程。但她讲得认真，她也听得很努力，都想要弥补很多之前她们之前无法做到的事情。
海妖：“……”
让骷髅上课？！上什么课？学习如何杀人吗？
直到被扔进地牢之后，他还是无法回神，脑海中全都是‘我真的是在欧兰城吗？’‘是我疯了还是这个地方有问题？’‘神弃之地是不是被恶魔降临了？怎么变得这么奇怪？’疯狂想法。
不过却在这时，那个人类突然靠近了他。
海妖浑身僵硬地感受着那支抵住自己额头的魔杖用了多么深的恐怖力道。
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类整洁到没有一粒灰尘的衣袖，还有别在胸口的一枚银质徽章，玫瑰、长剑，雕刻得栩栩如生。
以及一句，“我想你应该记住领主大人刚才说的话。然后好好想想，欧兰城与海妖之间的关系。”
海妖：“……”
救、命、啊。
海妖上岸的这则消息，丝塔茜当然告知了人鱼族。
奥切安这只小人鱼上岸之前刚经历过一场与海妖的激烈斗争，脸上的血腥戾气都还没彻底散去。
露出了很难得的凶狠一面。
“是人鱼族的失误，让那只海妖有了上岸侵扰你们的机会。祖母与我都应该向欧兰城致歉。”
两族共同防御抵抗海妖，是丝塔茜与人鱼族首领达成的首项协议。
结果人鱼族却没及时发现海妖上岸。
带着对方走向关押海妖的地牢，丝塔茜望向他，“是卫兵巡逻方式出了问题吗？我等下会写张方案，记录下欧兰城的每日巡逻模式，你可以带去人鱼族内与族长女士商议。”
奥切安挤出个艰难的笑容，“好。”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地牢外。
地牢这种场所，当然是每座城堡的必备设施。无论是用来处罚不听话的奴隶，还是惹得主人不高兴的玩具，都非常有用。
而现在，丝塔茜城堡内的地牢，正用来——形成流水线作业工厂。
砍伐好的木材被贝蒂与贝纳尔处理为合适大小，再由海妖进行脱水干燥处理，然后由霍尔在上面进行集体切割，形成可以拼接组合的基础榫卯结构——毕竟是位雕刻过自己指骨的亡灵法师，经验丰富。
听到脚步声，海妖恍惚地抬起头，猛地愣住。
奥切安是人鱼族年龄最小的小王子，海妖们没少刻意围攻他想以此重创人鱼族，是种族内的重点‘关爱’目标。
所以海妖立刻认出了对方，立刻窜到围栏处，兴奋地大喊：“你也被抓来了是不是？！太好了！！”
哪怕是条人鱼，但他总算有同伴了！
“你。”海妖看看旁边的丝塔茜，努力忍下了那句‘我们一起合力逃走吧！’
这个破地方，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奥切安：“？？”
从来没体验过海妖这么热情的激动待遇，奥切安环视对方所处环境一圈，对丝塔茜开口，“你们人类监牢内的待遇，原来这么好啊。”
他曾经去海妖族监牢中营救同类，见过满地的鲜血与鳞片，清楚那是多么恐怖可怕的地方。
但他眼前这个——有床，有水，有没吃完的面包，还有许多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木头。这环境已经很不错了啊？
“呸！！”海妖气得原地跳脚，“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工作啊工作！要求那么严苛的工作！
在来到陆地之后，海妖对水源的控制之力会大幅度下降，只能起到些烘干猎物快速制成肉干的作用。
……结果那些人类，就真的是用他烘干木材。
海妖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只大号炼炉。
听着对方的痛斥，奥切安凑到丝塔茜身边低声问她，“他竟然没反抗？”
“欧兰城为他提供了宝贵的工作机会，让他得以实现人生价值，”丝塔茜微微一笑，“他对此非常感动。”
主要是，他打不过。
其实海妖也尝试过罢工与故意捣鬼，不过——
“你知道我住的地方有多糟糕吗！”海妖冲着奥切安继续暴风输出，“我的正上方是厨房！每一天啊而且一天三次！我都能闻到从上面这个通风口传来的味道！”
闻到，但是吃不到。谁都无法想象他到底有多饿啊！！
“而且那个金头发的人类，还经常上下打量我还在我面前和其他人讨论可怕食谱！他已经最近在烹煮鸭子的爪子牛的胃还有猪的胃了！”
这都是些什么鬼食材啊？每天听着这些东西为原材料的食谱，难道他敢不听话吗？万一对方下波尝试腌制海妖鳞片怎么办？
呜呜。他好想回家啊！他愿意从此吃素来换这场噩梦苏醒！
奥切安：……
他缓缓回头，看向丝塔茜欲言又止，“如果我现在想笑，是不是会显得我很过分啊？”
丝塔茜笑着对他提议，“那你在我们去书房之后再笑出声。”
奥切安再次看看一边拿面包磨牙一边烘干木头的海妖，认真同意，“好主意。”
于是当乔跟随着贝蒂来到领主堡之后，刚走进书房，就听到了一阵剧烈而持久的长时间笑声。
乔被吓得手都哆嗦了一下。
其实丝塔茜现在也很：“……”
不愧是人鱼族，肺活量真可观。笑了这么久都不换气。
在第一次走进领主大人的书房之后，乔先是激动，同时也有些震惊。
这里——好暖和啊。
明明外边已经刮起冷冽寒风，但是领主大人的书房，却竟然这么温暖。
丝塔茜向奥切安递过去手帕，免得他将笑出来的珍珠眼泪洒满书房地面，同时看向乔，“贝蒂说你有事情汇报？”
“对的大人，”乔浑身紧绷，将紧紧攥在手中的木盒捧上去，“几天前我在矿场工作的时候，在地面深处发现了这种晶体。”
“它们几乎没有什么颜色，但看起来又不像水晶。于是我汇报给了贝蒂女士。”
“我进行了初步煅烧，”贝蒂指着木盒对丝塔茜解释，“那些晶体在煅烧过后，会形成很像灰灰粉但却更加洁白的东西。我尝试过，它们与灰灰粉的功效似乎并不一样。”
“……”即便没有系统面板上突然跳出来的提示，看着木盒中的晶体，丝塔茜也立刻辨认出来：
石膏。
大到水泥建筑，小到制作石膏工艺品。
这东西都能产生巨大的用处。
举个最普通的例子，丝塔茜前世见到的网红石膏娃娃可圈了不少钱。这个道路可以复刻给贵族特供——怎么能有体面人会忍心拒绝自己创造一件艺术品的机会呢？
以及——欧兰城，终于可以做豆腐了。
“领主大人。”等了半天没等到领主大人的下一句话，乔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开口，“我们之前在讨论……似乎应该已经到了交税的时候。”
丝塔茜敛回情绪回答，“在领主管理领地的第一年，会实行免税政策的。”
这是王室沿袭下来的惯例，有点帮助领主‘收拢人心’的意味。
但至于会不会被贯彻实施……
从乔茫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所经历过的那任领主，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件事。
“可、可是大人？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乔慌张地继续说，“我们已经将存粮分出来了！”
丝塔茜一怔，“你们可以将它们留在家中做存粮。”
“但是那样……”乔拧着衣角犹豫，“大人，我们不能只吃您分发的食物，总要对欧兰城和那座粮仓做些回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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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