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是一个仪式感非常强的花孔雀。
虽然整个哈洛鲁大陆都对亡灵法师有着相似的刻板印象：躲在阴暗角落里与蜘蛛老鼠为伍作伴，从不掀开的兜帽下藏着油腻腻头发与比恶魔更阴沉可怕的青白脸色，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来自坟墓。
但霍尔却完全不认可那种套路。
他用自己的小指骨做耳骨饰，擅长用白骨变花，每次出门前都会整理打扮成一个缀着乌鸦脚的华丽蛋糕，优雅得活像是从王室走出来的王储殿下；就连——召唤魔兽前都要先搞一阵黑雾轻烟来烘托气氛。
“就像王都贵族每次外出巡游前都要先在道路上净化药剂，”霍尔理直气壮地向丝塔茜解释，“我们当然也应该有同等规模的事前准备。”
说着，他忍不住又狠狠瞪了赫利欧一眼。
可惜在黑烟笼起的同时，站在小公主身后的赫利欧就先向前半步敲敲魔杖，驱散了那些飘散到她眼前的黑色浓雾。
这个光明教徒完全毁掉了他的精心准备！那可是他特意营造的氛围感啊！
“污染空气。”在霍尔的怒视下，赫利欧平静回答。
霍尔：“……从你的牙齿里蹦出了什么连泡发僵尸都不会说出的垃圾语言！！”
他就知道，这些光明教徒脑子里只有大片废话的赞美诗，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优雅与考究’！
指尖轻微碰过那匹围在几人身边如活物般轻快灵巧转动四肢的幽灵魔兽，丝塔茜扬眉开口，“它们会完全受你控制？”
有这种藏在暗处难以的敌人，怪不得王都那群人每次提起亡灵法师都会又怕又恨，夜夜要枕着记载光明神神谕的书册才能安眠，
“对——”霍尔无奈摊手，“不过您的反应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本来以为看到这番精心展示后，小公主怎么也会露出惊奇骇然的激动表情。
结果她平静得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应当。即便她真的有什么魔法种族血脉，但也不可能有除他之外的亡灵法师大胆到敢在王室面前玩弄技艺。
怎么回事？是因为他今天设计的烟还不够浓吗？下次再加强点？
见过太多‘黑化强三倍洗白弱三分’实例，丝塔茜声音微顿，诚恳地抬眼鼓励霍尔，“那你可以继续加油。”
争取做到比伏地魔和灭霸气势更足。
霍尔：“……好的。”
那他下次拉来小白马帮忙奏乐，那孩子每次嘶鸣节奏感都很强。
围着魔兽来回转了数圈，除了每次活动时都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剧烈骨头晃动声与通体乌黑之外，贝纳尔敢确定这家伙无论是外观还是运动方式都与他狩猎记忆中见过的八爪兽完全相同。
他喃喃感叹，“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亡灵法师。”
“确实足够好用。”
“喔，你很感兴趣吗？”霍尔挑衅地瞥向赫利欧，“那我可以教你学些小技巧。”
贝纳尔的眼睛猛地亮起来，“那你能教教我，你之前为领主大人变玫瑰的那个方法吗？”
“我想学那招很久了！”贝纳尔激动地对霍尔描述，“因为我想试试看领主大人那时候的提议，用那招究竟能不能变出小麦和豆苗之类的更丰富植物。”
即便欧兰城目前存粮已经完全足够支撑人们度过寒潮，人们再也不需要数着碗里的一两粒豆子担心随时饿死。
但是作为一个有职业追求的厨师——
贝纳尔可太急了！！
明明手握领主大人给的顶尖食谱，知道了那么多好吃食物的做法，但他！却没有！足够的食材！
这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每次当他收获到新食材之后，都会捧着食谱犹豫挣扎很久，思考着究竟应该将它蒸是煮还是烹炸或烤炙。
霍尔：“……”
贝纳尔真诚追问：“可以吗？我真的很想学。”
霍尔猛地转头看向丝塔茜：“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我觉得我们已经可以开始课程了！！”
你们欧兰人别太过分啊！够了啊！
再被这群家伙这么反复洗脑下去，他真担心自己下次**变玫瑰的时候，会真的在对方面前捧出一撮豆苗。
好咯，**变调料。他这辈子都别想撩到女孩们了。
用眼神止住还试图再努力争取一番的贝纳尔，丝塔茜摇头，“有些力量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无缺。”
怎么可能会有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轻松获得的强大力量。
就连采摘恶魔心脏这种完美的方法，不也会出现她这个意外吗。
霍尔一怔，低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小指骨，“您说得真对。”
真遗憾，他却太晚才明白这个道理。
=
在前一日授课结束后，贝纳尔就预先提醒过来听课的领民们：接下来的课程会有所改变，他们能够以更直接清晰的方式熟悉战斗。
‘那会是什么呢？’维娜一边低头在地面上描着昨天看过的那些魔兽绘图，一边忍不住胡乱猜测着，‘总不会是让我们与两位狼先生对打吧……’
那她肯定会输得很惨的！
虽然两位狼先生都是很好的人，哪怕很少主动与他们搭话聊天，但如果他们有什么事情开口麻烦拜托两位狼先生，也会立刻得到狼先生们的帮助。
可——每当有人靠近领主大人的时候，两位狼先生都会立刻扫过去打量‘他们会不会有危险’的评估眼神，红眼睛一下子就变得很凶。
那副样子就会提醒他们，这是两位力量很强大的狼人。
几个同龄的孩子们围在维娜旁边看她画画，好奇地指向角落里几个竖线与圈圈组成的图案，“这是什么魔兽的样子？我们昨天学过吗？”
糟了！他们怎么完全不记得见过这种魔兽？明明直到今天早餐前，他们都还一直在心里不断默背昨天学过的知识，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被取消听课资格呢。
维娜小心地擦擦手，又在那个图案上补了几笔，“这是我的名字。”
在之前报名卫兵队时，潘妮在纸上记录下了她的名字以及基本信息。
维娜特意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努力记住那些文字的每笔‘画法’，回家之后也会用手指在泥地面上写写画画。尝试着用这种笨拙的傻乎乎方式来学习识字。
“啊！”几个孩子更认真地盯着地面上的图案，小声羡慕，“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呢……”
读书、识字，这些都是些距离他们这些人特别遥远的高贵事情。
所有知识与平民无关，不应被低贱之人染指——这是哈洛鲁大陆上的共识。
无论是学校还是法师塔，都是只有体面人才能进入的地方。那里最便宜低价的一本书，也是他们卖掉全年收成都买不起的高额费用。
像维娜能够在祖父的教导下稍微多会算几个数字，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聪明人了！就连贵族老爷们的管事也不认识多少数字呢！
至于更多的——
他们想都不敢想。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遥远，贝纳尔先生昨天上课用的那些长布上都还写很多漂亮的‘字’。
即便他们看不懂那些笔画的意思，也能够看懂那每一笔都写得认真又仔细。
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我听玛吉阿姨说，那些字都是领主大人亲自记录下来的呢，为了方便我们更好地熟悉魔兽特征。”
“啊？原来那是领主大人的字吗？！”
“怪不得那些字母的弯钩会那么好看，就像领主大人一样——不不！不一样，还是领主大人更美丽更仁慈尊贵！”
这个消息让维娜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坚定。
领主大人花费宝贵的时间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她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那位大人失望。
甚至还有一些维娜不会胆敢说出来的隐秘兴奋：就好像……他们与领主大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好多。在他们认真注视那些长布上的魔兽与知识时，也是在仰望他们最尊敬的领主大人。
想着这些，维娜突然听到了贝纳尔先生的喊声，“来领你们的弩和箭！”
维娜和几个孩子们慌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贝蒂递来的十字弓，“今天又是实践课吗？”
贝蒂看了看她，“是实战课。”
“嗯？”其实维娜没听懂，可排队的人太多，她不敢耽误人们的时间，也只能立刻谨慎地捧着弩按顺序依次离开。
领主大人不但派人教导他们珍贵的知识，还会将这些一看就非常珍贵的崭新弓」箭分发给他们练习使用。
当然，那些年龄不太适合剧烈活动的老人与孩子们，不会参与这种时间实践课程。
这时候他们或许会被潘妮小姐额外增添几堂理论课，学着辨别更多的魔兽以及森林内的植物；或者是去帮贝蒂整理制弩所需要的材料。
每个人都很‘忙’，各自都有很多能够很开心做下去的事情。
维娜认真地调整着弓弦，恰巧听到周围人们也正在讨论关于射箭的话题。
“我上次射中了四五个靶心呢！”
“维娜才最厉害呢！明明都是刚开始学习射击，但她已经可以射中一半的活靶了！”
维娜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低埋下去。
是因为她的祖父，还有那几位曾经做过猎人的阿姨与叔叔都不和他们一起训练，所以她才能侥幸得到最优秀的成绩。
在进行了一番准备惯例之后，人们却惊讶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带去靶场；而是被治安官大人带到了那片早就已经荒废多年的‘广场’附近。
维娜的祖父，以及其他曾有过狩猎经验的领民们，都神色凝重地握着武器等在周围。
在治安官大人管理下，他们被分成十人一组的小队，每个小队都由一名有狩猎经验的老猎人做队长。
虽然治安官大人向来都温和有礼，但因为前任治安官与‘光明教廷’带来的威压太过令人印象深刻，导致人们至今在面对他时依旧会局促不安。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讨论。
“这是要对打吗？”
“不知道。不过我几年前去艾尔小镇拜访远方表叔的时候，他说在大城市里，人们经常会这么分组对抗。成绩好的那组才能拿到更多的酬金。”
“……”维娜茫然地望向站在身前的祖父，但对方只是牵起嘴角露出了个安抚性微笑。
为他们准备的这片领域，是欧兰城曾经的‘剧场’，被魔兽移平之后的‘广场’。是目前欧兰城内面积最广的空旷地带。
贝纳尔越紧张就越话多，他第十遍环视周围的环境，再次确定一切安全防止出现意外状况，“真搞不懂，为什么欧兰城居然还会有面积这么大的剧场？”
这种多余的空地用来耕成农田不好吗？
“我还以为剧场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王都那地方呢。毕竟只有那地方才有那么多生活清闲的绅士淑女们，乐意花上漫长的时间看其他人比比划划哭哭笑笑。”
其他地方？人们活着都是困难，怎么会舍得浪费时间去看这些——甚至他们还要交钱才能进去看！
虽然与曾经的粮仓一样，这里只剩下由陈旧砖块凌乱堆砌而成的遗址残骸。但通过残存的地基与砖块上的精美花纹就能看得出来，曾经这个剧场的占地面积广阔并且设施奢华精致。
赫利欧沉默片刻，“在远古时代，欧兰城曾经是哈洛鲁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
“哈？”贝纳尔瞳孔地震地看向他，“什么？这地方？欧兰城？”
贝纳尔现在的心情震惊到——就像他首次听到领主大人告诉他‘鸡爪可以卤制可以吃’时候同样不可思议。
一瞬间会产生‘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迷茫。
“而且那时候这地方的作用也不一定就是剧场，”霍尔转着手里的指骨猜测，“说不定会是个更好玩的斗兽场。”
“里面塞满了兽人和抓来的恶魔呢。”
“……”贝纳尔努力忍住对今天会很有用的这家伙翻白眼的冲动，跳下去向已经列队等好的人们宣布，“今天不继续联系射箭，你们要学着击倒这——”
贝纳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突然爆发的猛兽嘶吼声打断。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
八爪兽。
从废墟高处俯冲而下，冲向毫无准备的人群。
“——”连贝纳尔都被惊得一怔，身体猛地向后仰躲开魔兽掀起的凌厉劲风，扬声骂霍尔，“ 你疯了吗？！”
“我这可是写实展现，”霍尔无辜耸肩，“闯到你们面前的魔兽可不会乖巧地排排队站好等你们进行自我介绍。”
贝纳尔咬牙啐了口，连忙再次提醒人们，“你们要试着去击败它——”
事实上，即便他不再开口，求生本能也会告诉人们该怎么做。
每支小队的队长都已经提前得知了今天的练习，他们边躲着四处横扫的魔兽，边不断试图组起反击。
魔兽对人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
他们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去躲避和逃命的本能反应。
根本顾不上想‘为什么这只八爪兽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就在第一时间忍不住连连后退。
维娜死死用舌头抵着牙齿逼着自己保持冷静，握紧手里的箭疯狂向自己强调，‘把它当做靶子、把它当做靶子’。
那只是一个靶子。没什么好怕的。
维娜射出了第一箭。
但却落空了。
魔兽抬爪直接将箭头拍在掌下，发出被激怒的高声鸣叫，转头看向第一个胆敢冒犯自己的人类。
怒吼声响彻云霄，震得人们耳膜与心脏同时嗡嗡作响，战栗与恐惧沿着呼吸声飞速传播。
突然降临的不安感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人们，直至窒息。
看着扭身奔向自己的八爪兽，维娜下意识压着指尖去摸下一支箭。
但在她碰到箭头之前，在八爪兽冲到她面前之前，维娜突然被一股力道从身后猛地直接拎起，护到身后。
尖锐的破空呼啸声离弦而鸣，被反复打磨的冰冷箭头刺破空气，直直嵌进八爪兽耳间。
从带有倒钩的箭尖到不断颤抖的箭羽瞬间没入黑雾之中。它猛地一颤，尖利的可怖嘶吼骤然响起。
维娜指尖勾起箭矢在恍惚间抬头看去。
……是领主大人。
换下裙装绑起长发的领主大人，稳稳握着十字弓。
她的表情与双手都是那么平静，指间闪烁毫无温度的金属。
维娜第一次看到领主大人褪下脸上的温柔笑容，目光严厉地扬声开口，“你们的武器呢？”
声音里人们所熟悉的柔和仁慈完全消失，坚硬得像是一把薄薄冷刃，闪着寒光般刺目，凛然又锋利。警告人们这里是哪里，他们正在应对什么。
维娜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弓。
就像很多个骤然回过神来的欧兰人一样。
丝塔茜拉满弓弦，直到耳际，“拿起你们的武器。”
她的眉间带上了一种属于利器的独特腥气，笑意消散，那双蓝海般的眼睛变得像旋涡般极具吞噬性。
“想想你们都学过什么！”贝纳尔不敢擅自插手，只好在旁边疯狂蹿跳提醒人们，“你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敌人的！”
“不要把它当成练习时的靶子，”丝塔茜平静地望向那片黑雾那匹魔兽，手指微松，“它是你们的敌人。”
那些呈给王室的史册记录上，永远不会记录欧兰城究竟有多少平民死在魔兽爪下、死在海妖齿间，死在一场又一场根本无法反抗的饥饿与寒冷之中。
因为他们无关紧要，因为他们太过低贱。
无论死了多少个，都不值得领主浪费笔墨去记载。如果有哪位仁慈善良的领主会在笔记上记下一个模糊的‘数百人’记录，就是万分罕见，也是他们在哈洛鲁大陆上留下的‘仅有’痕迹。
但这片土地、这片城市会记得无数个破碎的家庭不会忘记。
……她也会记得。
弓弦鸣响声骤然响起。
是维娜，紧紧跟着丝塔茜射出的箭矢，咬住敌人。
这一次，她没有落空。
那点弥漫在空气中的可怕威压悄然而散。
维娜曾经以为自己上猎场时脑海中肯定会想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养大她的祖父、太早离开的父母、最最尊敬的领主大人……
但这个瞬间她却什么都没想。
她只是搭箭，弯弓，面对自己的敌人。
下一个射出箭的是个很眼熟的少年。
丝塔茜目光扫过他时想起维娜曾提到，当初这男孩的哥哥就是死在魔兽袭击中，死在他面前。
再然后，冷光不断闪烁，身影在黑雾中穿梭，人们终于想起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们抬头看向那道刻进每个人心中的纤细身影，在心跳中找回了勇气和战意。
甚至还摸索着利用起了小队组合的作用，一道道指令从每个队长口中倾吐而出，“后退！”
“去另一侧！”
在因伤痛阔别曾经的职业这么久之后，那些镌刻在他们记忆深处的习惯仍在不断帮助着他们、保护着他们。
“高塔玫瑰啊，”倚在废墟柱子上看着这一幕，霍尔弹舌感慨，“这名字起得真漂亮。”
够准确。
为小公主选定这个名字，说不定是王都做过的唯一一件对事。
亡灵法师的操纵下，被控制体不应该拥有任何自我意识。
但黑雾凝成的八爪兽竟也从人类们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在惊恐中后退蜷缩。没有神智的它想不通，为什么原本还慌乱的人们会陡然变得勇敢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地冲到自己面前，互相掩护又互相接力。
直到霍尔轻轻用骨杖敲击手心，它在众人面前轰然倒塌。
“这个时间与攻击强度，足够击败三只八爪兽了。”
当浓烟与敌人同时散去，人们一时间无法适应眼前骤然降落的安静与空旷。
他们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四周，却又都同时将目光落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上。
是正低头调整十字弓的领主大人。
当黑雾散去，白日阳光显得格外显眼。那些阳光穿透废墟般的砖块与石柱，轻缓吻在领主大人衣摆处，为她镀上一层近乎辉煌耀眼的光芒。
……她本来就应该带有这些耀眼光芒。
是这片土地，与所有欧兰人的光芒。
丝塔茜抬头，脸上再次挂起了每个欧兰人都很熟悉的温和笑容。
“我看到了你们每个人的表现，你们做得都很棒。”
她的声音与表情一样柔软，像是一枚被小心翼翼放在金丝软垫上细心呵护的娇嫩玫瑰花瓣；
可她手中握着的不是玫瑰与花束，而是刚刚引领人们走向胜利的武器。
“无论是在今天的战斗中，还是在之前每一次训练中，你们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我会在明天发布卫兵的名单，不过在那之前——”
“维娜，罗伊。”丝塔茜叫住这两个在战斗过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孩子，示意他们上前，“你们表现得很棒，应该得到赞扬与奖励。”
维娜愣愣地看着领主大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恍惚中同手同脚。
她只记得俯身向领主大人行礼，将自己小心而恐慌地贴近这片光芒。
领主大人的名字尊贵无比，他们决不能直呼。
但维娜这一刻突然在恍惚中想起，她曾听潘妮小姐提到过，领主大人的名字是一颗缀于晨昏相交时的星辰之名。
——如果那颗无人得见的星辰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就请祂恩赐保佑，让她能够一直仰望着领主大人的光芒吧。
面对丝塔茜提出的奖励，维娜下意识看看祖父，在对方脸上看到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欣慰与释然。
“大人！”维娜鼓起勇气开口，“我有想要得到的奖励。”
“请您允许我加入卫兵队，保卫您与欧兰城！”
罗伊也慌忙跟着请求，“我也是！大人，请求您……”
在焦急的屏息等待中，他们同时感到自己的额发被轻轻拍了拍，“这可不算奖励。”
“按照成绩，你们本来就应该得到这个资格，”丝塔茜笑着安抚两个孩子，为他们整理好刚才弄乱的衣领，“再想一个新的奖励吧。”
“啊！”维娜和罗伊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与失措。
奖、奖励？
能够有机会和领主大人这么交谈说话，不就是最好的奖励吗？！
为两个纠结的孩子留下思考空间，丝塔茜看向刚跳下来的霍尔，“霍尔。”
“嗯？”霍尔随手捡起来落在脚边的箭矢，“乐意为您效劳。”
小公主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真是美得让人肃然起敬。不过在亲眼看到她刚才的凌厉表现之后，霍尔敢宣誓自己绝对不能像王都那样蠢到认为她可怜孱弱。
在丝塔茜的笑容示意中，赫利欧指向地面提醒他，“记得回收这些箭。”
霍尔：“……啊？等等小公主我们之前没说——”箭头都散落一地了，这可怎么回收？！
等等？
所以这才是她之前说过的那句《可循环利用绝不浪费》的真实含义吗？！
是哦？！不仅连‘魔兽’都是可循环利用的，这些箭头也不会浪费，能够立刻回收成为崭新武器。
好节俭。好会算。王室的御用审记官员得知了都要跑过来向她跪求收徒吧？
一万句话在霍尔脑海中欲言又止，他挣扎着看着丝塔茜，“这，也不是不行。”
“但希望您能够允许，我带着我的小白马一起来做这件事。”
他诚恳地举例说明，“您想，马吃草这个动作，不是很适合同理替换为捡起箭矢吗？”
以及——霍尔真的不想再把自己唯一的伙伴留在那个光明教徒身边了。
那家伙，啧！
丝塔茜很轻地看了看他，“可以。”
如霍尔所猜的那样，这位小公主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在说谎，只在意：他有没有在好好工作。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好像再次深切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最终，卫兵队敲定的人数是丝塔茜计划的三倍。
九十个人分为早中晚三批，每日来回对拉尔斯森林外源进行巡视，查看是否有魔兽暴动的倾向，或是大型魔兽踏足后留下的脚印。
贝蒂的‘工厂’与贝纳尔的训练都从未停歇。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寒潮来临前，魔兽群不会突发好心地忽然放过这座城市。
当第一只翠鸟拍打着翅膀擦过树枝逃离时，拉尔斯森林最深处也传出阵阵低沉的魔兽语。
“又要去欧兰城狩猎吗？”
“那地方的人类那么难吃，又干又瘦，稍微嚼两口就没了。我才不想去。”
“还不如去远点的地方——上次去的那地方叫什么来着？那里的人类真乖巧，会先把老的人类丢出来让我们吃。如果我们继续挠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丢出来最最鲜嫩多汁的婴儿了。”
“但欧兰城离我们最近，还是先去一趟吧。垫垫肚子再赶远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