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娥被带到一个很大的房子里。
房子似乎是别墅改造，前面带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的花草已经枯死露出原来的土壤，房间里也没什么生气，只有一些必需物品。
看起来像临时住所。
他待在这栋房子里已经是第二天，被勒令不许出去，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许开门。
元娥起初有些不习惯，这里的空间有些过分，简陋的布置时时产生一种令人恐慌的寂静，任何轻微响动都会扩大回放。
沈莫余也不满意这样的房子，但这已经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只得保证躲过这段时间再换地方。
“过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你一个新的身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沈莫余伸出两根修长手指晃了晃，“最多两个星期，你再忍忍。”
孤独和空寂对于元娥来说不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情，他有2928陪着聊天，再不济还能跟直播间的观众们互动一下。
他很感谢沈莫余愿意帮他这个忙，遵守之前的约定很乖顺地点着头：“我会听话的。”
这是沈莫余第一次见他这么乖。以前每次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强行忽略对方。
沈莫余觉得有些稀奇，发觉元娥有时间无意间表露出来的模样真的很乖讨人喜欢，他手痒得很，视线从摸摸小少爷的有些杂乱的头发上滑过。
但最终只是忍耐地抬了下眉：
“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上才回来，记住别给不认识的人开门啊。”
他这些天总是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元娥每天见他还没有一个小时，知道他有要事做，点点头，催他走。
“路上小心。”
…………
沈莫余一从别墅区出来，就直奔中心楼栋。
中心楼栋建立在基地里最中心的位置，为了节省电力，电梯已经不能运行。
沈莫余来到最高的楼层，用指骨叩响房门。
“进。”门里传出来道声音。
沈莫余顿了一下，他推门而入，和里面从繁杂琐事中抬起头的人对视上。
他眼神闪烁几下，喊了声：“哥。”
办公桌后面的沈令岐有一张很温和的脸，他同沈莫余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五官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来愈不一样。
他的五官比起哪里都带着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张扬的沈莫余，要偏向温和不少，眼尾幅度也稍微往下些，但嘴角却平直削薄，看起来有一种高岭之花的只可远观感。
和沈莫余比起来，更像个成年人。
沈莫余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哥好像又长变了一点，五官更开了，褪去青涩更显沉稳。
他看见他哥的第一想法是，他哥好像变了很多，却没有重逢后的兴奋。
“看着好像瘦了一些，坐吧。”
沈令岐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给沈莫余倒了一杯水，“我这里只有茶。”
“都行。”沈莫余干巴巴的，说完就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沈令岐开口：“我听说你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孩？真心实意的？”
沈莫余一愣。
他知道他哥相当于华瑞的二把手，但没想到他做什么对方都一清二楚。
而且他没料到沈令岐不知道他带的是什么人，他神色莫名，对于那个“女孩”的形容有些意外。
沈莫余手心出汗，“是，如果以后社会恢复稳定了，我就和他结婚。”
这个回答让沈令岐微微挑起眉头。他以为没有人能收得了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了呢，没想到一有消息就是奔着结婚去了。
看来是真喜欢。
沈令岐对这个女孩的存在也有了些好奇，对于自己弟弟负责任的想法允诺地点点头，但他话头一转：
“可是你的做法坏了这里的规矩，我可以帮你一次，但下一次不可以这么任性，以后不可以在基地里乱来，从外面带进来的人都要守规矩，到时候再搬我的名字也没用了。”
“对不起，哥。”沈莫余知错低头。
沈令岐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放到沈莫余手上。
“还没求婚吧，既然决定了就把戒指给人家小姑娘，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承诺，别总是惹对方烦。”
沈令岐叹了口气，“过来了就好。家里给你安排了事情，等休息好了就可以去，头几天上任别冒刺头。”
他言语间都是关爱的意思，沈莫余听得愣了一会儿。
他把手心里的戒指攥紧了，紧到咯人发痛的程度时，才接话。
“哥，你还记得元娥吗？”
元娥，这对于沈令岐来说一个是一个有些久远的名字。
学校的生活有些遥远了，沈令岐先是回想了一会儿，才从蒙尘的记忆里找出这个名字的相关记忆：
元家的小少爷，曾经发疯了一样追他，在圈子里闹得很难看。
沈令岐对于这段记忆的观感是不太好，他不理解弟弟问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记得，怎么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沈莫余声音发涩，好像很艰难地问出口。
沈令岐直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一个笼统的答案：“像个被家里宠坏，没有长大的小孩。”
沈令岐自身无疑是优秀的，他出身优秀，心智又比同龄人早熟，在很多时候都仿佛一个完美的天才。
即使他的天才光环被“沈家”这个名头盖过去，使得所有人对于他的出众都有些习以为常的意思。
但和元家的小少爷元娥比起来，相似的出身和大相径庭的性格让他们没有可比性，沈令岐看对方像个被宠坏的小孩也说得过去。
可沈莫余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却觉得发涩。
他知道他哥在很多时候都喜欢扮演一个烂好人，因此容易被看不懂眼色的人缠上，就连元娥当初也是这样。
相比起“被宠坏的小孩”这种形容，他恨不得说出来的是“人很蠢”，至少这样听上去无情冷漠。
他实在是怕了元娥和他哥见面，担心沈令岐的表现会给人一种“我还有机会”的错觉，沈莫余攥着戒指，更加坚定了不让元娥接触沈令岐的决心。
沈莫余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是吗……”
…………
“队长，这是今天出任务的报酬。”一个面容很年轻的男孩把一小袋子东西放到沈莫余手上。
这是第四小队外出筹灭丧尸和搜寻物资的报酬，不过这一袋子里面装了报酬的一大半，全部给了今天才第一次入队出任务的沈莫余。
第四小分队里的其他人本是看不顺眼沈莫余的，但外派出任务之后他们就有了很大的改观。
毕竟谁也不会不喜欢有个大佬罩着他们的命。
“一共是74块钱，你数数。”
袋子里面装的是一种特制的塑料币，只是大家仍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管这些币叫钱。
沈莫余掂量了一下重量就塞进衣服里，“这里有没有什么房子卖？”
“房子啊？有啊，不过都很贵，而且不是按卖的，只能租，好一点的一个月要几十块钱。”
沈莫余“嗯”了一声，他今天有餐券，他把餐券全部换成一些营养丰富的食物，路过甜品区时，又花了五个币买下离开。
没多做逗留，买完东西就走，让队里的几个资历久些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败家子。”
“只是有个异能而已，又不是救世主，得瑟什么呀。”
………
隔壁的房子不知什么时候住进了人，白炽灯从窗户里透出来，影影绰绰露出窗帘的花边。
沈莫余找钥匙的动作一顿，他神色莫名地看着和隔壁房子的灯，突然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叩——叩——”
没有回声，也不见任何灯光亮起来。
仿佛死寂，这个房子里空到什么也没有。
沈莫余等了一会儿，才用钥匙把门打开，他一开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后面的人。
看起来是坐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大门。
沈莫余甚至有种错觉，他觉得元娥好像一个等主人回家的宠物猫。
他这次再也忍不住地，摸了摸元娥的头发，叉腿坐下来和元娥保持着平视，然后从袋子里拿东西出来。
“没给陌生人开门，好乖，会等我回来，也好乖，奖励你一个蛋糕。”
沈莫余咧着嘴角，他摸人头发的动作有些粗鲁，元娥的头发很快就给他弄乱了。
但元娥的注意力被拿出来的小蛋糕吸引，也忽略了沈莫余奇怪的话，“你从哪里拿来的？”
比起在外面要显得格外不耐烦到刻薄的沈莫余，回答的时候有一种很臭屁的感觉：“用我挣的钱买的。”
他臭屁到下巴翘得很高，两条盘起来的大长腿几乎是紧贴着元娥的，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传过来，“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先吃，吃完了再说。”
打包的食物是一个人没法吃完的，元娥食量不大又没有外出活动，吃得更少，勉强尝了几口小蛋糕，有些腻。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还没吃饭的沈莫余就吃掉他剩下的，最后吃到蛋糕时，男高中生沉默了一下，然后用被人舔过的勺子吃了下去。
吃完后，元娥看着沈莫余提着吃完的垃圾往外走，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离开这里，去人多一点的地方住。”
别墅终究是用沈令岐的名字拿下来的，这栋房子的最高主权属于沈令岐。沈莫余今天见过他哥之后，担心要是哪天沈令岐突然过来，看见了小少爷就完蛋了。
他心里有了想法，行动力也很强。
于是迅速把剩下来的钱全部用来租了一个位于中内区的房间。
中内区的治安还可以，最重要的是，不会遇上沈令岐。
元娥跟着沈莫余两手空空地搬进去时，还遇见了一个住在隔壁的大叔。
大叔四十来岁，人很好说话，他第一次看见元娥就是元娥和沈莫余在一起的样子，下意识把他们也当做了情侣。
“你男朋友刚来吧，看起来挺愣头青的，关系这么好。”
元娥扯扯嘴角算是笑，没有急于澄清关系。沈莫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被误会了反而会安全些。
“哎呀，我也有一个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大叔比了比身高，“就是比你要矮一些。”
元娥身高一米七多，放在男性里算不上高，但放在女性里不算矮，他想说自己其实是男性，沈莫余却突然从房间里钻出来，一把给他扯进去。
“啧，在外面跟不认识的人瞎嘀咕什么呢，叫你两声也不回答。”
元娥确实没听见，他现在对沈莫余的胆子大了很多，也敢毫无压力地使唤对方给他打扫房间了。
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没听见，下次会认真听你说话的。”
沈莫余哼哼两声，继续忙活着打扫去了。
元娥坐在唯一干净的椅子上翘了一下脚，突然低头摸到自己的头发。
头发不知不觉又长出来一段，平常披在脑后很不方便，都是用发绳随笔绑起来，现在一摸他才发现，原来已经长这么长了。
他想起来隔壁大叔的误会，“过段时间把头发剪了吧。”
沈莫余擦窗户的动作一顿，他“啊”了一声，“这不是挺好的吗，长头发，多好看。”
元娥不喜欢，他摇了摇头，问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剪了吧。”
沈莫余很想说“多可惜啊”，但他很快想起来，元娥是为了什么才留这一头长发的。
沈令岐说不喜欢男的，自己性取向正常，小少爷就开始留长发，穿女装。
沈莫余曾经也嘲笑过元娥不男不女，但他现在仿佛一个卡壳的发条机器人，被往事卡住动弹不得。
他看着那一头很柔顺的长发，突然有些不顺眼了起来。
“剪，明天就带你去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