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中了五万块，那也只是五万块。
段明辞职以后，搬进了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小小一居室，40多平，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东西零零碎碎地摆在一起，稍显杂碎。
何平昌：“哎呀，老弟……不是哥哥说，你这……”
他的目光被两个东西吸引。
“？这是什么，这不是给小仓鼠跑步的轮子吗，你咋有这么大一个啊，给人跑也够了吧，你要养啥，大狼狗？”
段明摇摇头：“不是，这是我自己用的。”
何平昌：“？”
段明拨动了一下轮子，像是给何平昌展示——
那跑轮的中央，煞是一条白线！
“我糙，兄弟，你……”
何平昌脸都吓白了，“你用这玩儿打赌啊？”
段明：“有的时候天气不好，不方便外出。”
何平昌：“那，你也挺拼的……”
何平昌低头，才发现整个房间的地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路上的那种白线。
“这……”
“这是我自己画的。”猜出了何平昌想问什么，段明指了指角落的一台小推车一样的东西，“这是我买的，手持划线机。”
何平昌：“你打赌的话，走那个转轮不就行了，买这个干嘛啊？”
段明：“有的时候，会面临不得不出门的情况。”
段明的眼中折射出某种狂热：“我想让整座城市的白线，都不会断掉。”
哇。
疯了。
全都疯了。
何平昌饭都没吃，就离开了何平昌的家——这时候他才发现，所有楼梯的右侧，都有一条白线。
他忍不住踏上了那条白线。
何平昌觉得自己也疯了。
但是他裤兜里的硬币，和十块钱，几乎要把他灼伤。
段明从小就喜欢走白线。
一开始并不是白线，路边的花坛，马路牙子什么的，都走。
在某次从花坛上摔下来后，他妈妈说，你实在要走，就走白线吧，起码不会受伤。
于是段明就开始专走白线了。
他发觉自己在这条道路上颇有天赋——当然，能够又快又稳地走白线在当今世界是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事。
于是他为自己寻找了一个意义，也就是和自己打赌。
如果能一步不差的走完这条路的白线的话……
如果能不低头，直接走完这条白线的话……
如果今天一整天都走白线的话……
他明白自己有点病态了。
但是他许下的小小愿望，居然真的接二连三的实现。
这项莫名其妙的爱好，居然真的可以带给他一些收益。
这让他陷入了某种甜蜜的眩晕。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面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白线，于是他沿着白线走啊走，走啊走，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座庙宇。
那时候的戏言堂已经初具规模，但是段明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这里是老城隍庙的门口——
老城隍庙本来在学府路上，学府路是个诨名，大概就是因为C城老城区的小学、初中、高中都在这条路上，可以一路从南读到北，所以就被叫做学府路。
老城隍本来也在这条路上，甚至有不少家长学生为了学业去拜城隍，但是十几年前，因为城市规划，城隍庙被决定要迁移到城外，于是原本被城隍庙堵住的道路就被打通，学府路与三个学校。就形成了一个歪歪曲曲的“丰”字。
学府路，就是当中那条竖线。
坊间还有人说正是因为这，近些年C城才发展的这么好。
段明醒来，就沿着那条白线，来到了戏言堂。
那里，有一个男人笑眯眯地等着他，就像后来的他笑眯眯地等待着何平昌。
何平昌并没有段明这种本事——哪怕是走白线，他都走不明白。
在他过去的经历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超越入门级别，可以用来打一些重要的赌的。
然而，何平昌却比段明更有野心，索要更多的东西，因此，他的愿望总是被驳回，偶有成功，也经常因为失败而倒贴腰包。
这让何平昌十分不爽，又忍不住再次许愿——
甚至借钱去给戏言堂捐钱，就像真正的赌博。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
段明要收手了。
段明收拾了全部的家当，并且将自己的白线跑轮送给了何昌平。
段明免除了何昌平问他借过的全部债务，并且劝何昌平也结束这场赌博，但是何昌平不同意，何昌平甚至愤怒，何昌平说，你丫凭什么断老子的财路！
于是段明给他介绍了一个姓舟的男人——这个姓氏很少见，所以何昌平一下子就记住了。段明说舟家是最早的神眷者，跟着舟家，可以了解到最新的形势变化，甚至……
段明没有说完，何昌平就谄媚地迎上前去，与那名男人，在戏言堂门口握手。
何昌平开始跟着舟家了解更大的世界，甚至为舟家人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段明开始联系搬家公司，他要离开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
在离开的前一晚，段明和何昌平告别，许下了他的最后一个赌言。
“如果我能够顺利到达目的地的话，就算我赢”他说，“那么，我的后半生，就会一路顺遂吧。”
这个并没有说出惩罚的赌言，居然在第四次投掷中得到了神明的肯定。
段明把这件事理解成神明对自己的祝福。
段明死了。
死在二月十四号情人节的夜晚。
载着他和他的行李的货车，在这个雨夜侧翻，司机毫发无损，他则当场死亡。
人们试图搬运他的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头，正压在一条崭新的白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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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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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高考】08 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