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的手指悬在会议结束键上方，指尖距离屏幕不过半厘米，却迟迟未按下。房间安静得很，连张悦包里电源线轻微晃动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她刚刚那句“离你们想要的‘星悦’还远吗”，好似一颗小石子投入深井，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将林晚星脑中所有预设的流程话术都撞得七零八落。
她忽地笑了，声音不大，却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一句真心话：“你刚刚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想录下来当培训教材。”
张悦没有接话，只是抬眼望着她，眼神清亮，带着些许试探。
林晚星干脆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放，点开投屏。画面一闪，一张手绘风格的PPT出现在屏幕上，线条歪歪扭扭，配色甚至有些刺眼，但结构清晰，不像是临时起意之作。标题写着：“星悦计划——从0到1的100种死法，和1种活法。”
“这不是什么融资BP，是我昨晚睡不着画的。”她语气轻松，手指滑动着翻页，“第一页，‘我们是谁’——林晚星，前大厂策划，辞职时HR问我是不是被PUA了；苏晓雨，剪辑狂魔，上个月靠接私活养活两只猫和一台iMac；还有你，张悦，校园直播圈新晋嘴强王者，上周靠一段即兴带货让三个品牌方私信追着要联系方式。”
她顿了顿，点到下一页，标题是“我们要做什么”。画面中央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起点是“一穷二白”，终点是“让内容自己长腿跑出去”。
“我们不搞人设包装，不搞剧本摆拍，也不搞数据注水。”林晚星语速不快，可每个字都好似钉子一般，“我们想试试看，如果一群真心想做点东西的人凑在一起，能不能让观众因为内容本身留下，而不是因为‘这主播长得像初恋’或者‘这背景音乐太上头’。”
张悦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林晚星继续翻页，下一张是“你能得到什么”。画面左边画了个干瘪的钱包，右边画了三个大字：“话语权”。
“钱，我们现在给不了多少。”她坦然承认，“前两个月可能只有基础交通补贴，设备你得自备，加班餐大概率是楼下沙县。但如果你想拍一条没人看但你觉得特牛的视频，你可以拍；如果你想在直播里突然切到一段自己写的诗，没人拦你；如果你想把品牌方塞来的脚本扔进垃圾桶，然后即兴发挥——这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能说‘不行’，那就是你。”
她看向张悦，眼神认真：“他们给你三倍薪资，但让你播别人写的东西。我们给不了钱，但你可以决定说什么，对谁说，怎么讲。这听起来像画饼，但我保证，这块饼是我们仨一起揉的面，一起撒的料，一起看着它进炉子的。”
话音刚落，苏晓雨的头像在会议窗口弹了出来。她没说话，直接共享了屏幕，播放了一段视频。
画面一打开，是张悦在校园直播大赛上的片段，但被重新剪辑过。背景音乐是低沉的钢琴，节奏却随着她的语速起伏，每一个停顿、每一个表情都被精准放大。原本只是即兴发挥的互动，被剪出了故事感——像是一个打工人在深夜直播间的独白，真实、疲惫，又带着点倔强的幽默。
“这是我昨晚熬到两点剪的。”苏晓雨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我没加任何特效，只是把你说的每句话，都当成‘值得被记住’的内容来处理。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在表演，你是在表达。”
视频结束，画面定格在张悦笑着说出“握手是职场尊严”那一秒。
房间里又安静了几秒。
张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角。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有两家MCN给了我offer，一家说要包装成‘甜酷学姐’，另一家让我专攻美妆带货，说我的脸型适合推粉底液。”
她抬眼，直视林晚星：“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放弃那些，来这儿跟你们一起熬沙县？”
林晚星没有躲避，点头道：“凭我们也在怀疑自己啊。就在昨天，我还觉得能不能凑齐三个人都难说。我们不是什么成功团队，我们是三个还在试错的人。但正因为没成功过，所以我们不怕失败。”
她调出系统界面，只展示了任务栏那一部分：“72小时内完成三人团队搭建，现在还剩66小时。如果你加入，这个任务就能完成，我们就能往前走一步。如果你不加入……”她指了指桌上那瓶小熊护手霜，“它可能就得继续当我们的‘首推产品’了，毕竟目前整个工作室，就它最有存在感。”
张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并非客套，也不是敷衍，而是像终于看到某个熟悉信号的释然。
“三个月。”她忽然说，“如果三个月后数据没起色，你们会散伙吗？”
林晚星沉默两秒，摇了摇头：“可能会。但那不是失败，是试错。系统给的任务是组队，不是成功。我们不怕慢，只怕不敢开始。而且——”她指了指墙上那块空白的墙面，“等我们真接到第一个品牌合作，第一张客户名单，我想让你来写第一行。”
张悦没再说话。她低头，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确认某个节奏。然后，她重新打开电脑，不是关机，而是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干净：“星悦_启动方案v1”。
她抬头，语气平静：“明天我能带我的补光灯来吗？那盏灯，陪我熬过十二场校园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