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将鼠标挪到“关闭页面”按钮上时，指尖在空中停了半秒。招聘平台的界面依旧停留在那个有着网吧背景的候选人主页，那薯片渣子沾在嘴角的画面，好似还在她眼前晃悠。她刚打算点下去，屏幕右下角忽地跳出一条系统提示：“检测到新候选人匹配度较高，建议优先沟通。”
她微微一怔，手指收了回来。
页面自动刷新，一份新简历置顶弹出。姓名：张悦。求职意向写着“想找个能快速成长的地方，接受无薪期，自备电脑，可随时到岗”。既没有夸张的头衔，也不见“操盘千万GMV”这样的豪言壮语，仅仅干净利落的三行字，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她那快要熄灭的耐心之上。
她点开简历仔细查看。上面有一段短视频运营实习经历，还有两个自主运营的账号，粉丝量都不算高，但更新频率稳定，内容类型也清晰明确。没有P图数据，没有模糊不清的合作证明，甚至连“精通”“擅长”这类字眼都未出现。林晚星盯着那句“可随时到岗”，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像这种条件的人，不该在招聘池里待这么久。
她正准备往下拉，系统又冒出一行字：“友情提醒：别忘了让她带电脑来，咱们的插座不够分。”
这语气，和之前冷冰冰的规则播报截然不同，甚至还带了点催促的意味。林晚星皱起眉头，心里那根快要磨断的弦，悄悄又绷紧了一寸。
她复制了其中一个账号名，打开短视频平台进行搜索。账号头像是个扎马尾的女孩侧脸，背景是校园林荫道，阳光恰好洒在她肩上。主页最新视频是“校园直播大赛回放片段”，发布时间是上周五晚上。
点进去，画面陡然一亮，张悦已经站在了镜头前，身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得十分利落，脸上没化多少妆，但眼神亮得如同刚开机的灯。
开场三句话，她就把品牌方的产品卖点拆分成了三个生活场景，语气自然得就像在和朋友聊天。弹幕刚热闹起来，突然有观众刷屏：“主播是不是卡词了？”
林晚星顺着看下去——原来中间有个小停顿，张悦确实忘了一句脚本。但她并未慌乱，反而笑着接了一句：“哎呀，说到这儿我自己都听饿了，这零食真的在我工位抽屉里放了三天，每天靠意志力抵抗。”
弹幕瞬间炸开了：“哈哈哈真实！”“我也靠意志力抵抗过薯片”“主播你抽屉现在还剩几包？”
她顺势掏出一包同款零食晃了晃：“最后一包！今天直播完就吃，立此为证！”然后自然地切回产品功能，节奏比之前还要顺畅。
林晚星看得坐直了身子。这种临场反应，可不是背稿能背出来的，而是脑子转得比嘴快的本能。更厉害的是，她在切镜头时的手势和口播节奏完全与剪辑点契合，就好像边录边在脑子里预演后期一样。
她赶忙截了几段视频，发给苏晓雨，并附了一句：“这个候选人，你看看。”
消息刚发出去，她又去翻看另一个账号。那是她的个人生活号，更新不算多，但每条视频都配有字幕和简单转场，配乐选得精准，情绪铺垫也恰到好处。有一条讲自己第一次做直播翻车经历的视频，她既没甩锅给设备，也没责怪团队，而是把整个过程剪成了“避坑指南”，连背景音里导播的叹气声都保留了下来。
“这人根本不是来混日子的。”苏晓雨的消息跳了出来，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她是上周直播大赛亚军，我刷到过她的复盘视频。评论区一堆品牌方在问联系方式，她一条都没回。”
林晚星心跳陡然加快：“那她怎么还来投我们这种小工作室？”
“说明她不想走捷径。”苏晓雨回复得干脆利落，“那种比赛冠军早就被MCN签走了。她没签，还来海投，要么是真缺机会，要么就是想自己拼一把。”
林晚星盯着那句“想自己拼一把”，忽然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她重新打开招聘后台，张悦的在线状态显示“1分钟前活跃”。简历下方有个小按钮：“发起视频面试邀请”。她把鼠标移过去，手指却停住了。
前几场面试的画面再度浮现——咖啡店绿墙男的冷笑，浴袍红酒男的理直气壮，网吧薯片男的满不在乎。每一个都曾让她觉得“也许这次能行”，结果却都是一团糟。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写的岗位描述太理想化了，根本没人愿意跟她们一起从泥里爬出来。
可张悦不一样。她的简历就像一把没开刃的刀，外表朴实无华，但每一处细节都在表明“我能用”。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又弹出一条：“检测到高潜力候选人触达，任务完成概率提升至63%。”
63%。虽不是百分百，但已经是这几天来最高的数字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发起邀请”。
页面跳转，显示“邀请已发送，等待对方确认”。她盯着那个绿色对勾，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银行APP。公户余额还是10万，一分未动。倒计时显示：68小时15分。
她关掉APP，转过头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系统又冒出一行字：“友情提醒：建议面试时让她演示一段直播脚本设计，别光聊理想。”
她差点笑出声来。这系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正要关掉弹窗，突然收到平台通知：“候选人张悦已接受面试邀请。”
下面跟着一行小字：“可预约时间：现在，或30分钟内。”
林晚星猛地坐直了身子。现在？她连问题都还没准备好。
她飞快地打开记事本，新建文档，敲下第一行：“你为什么选择我们？”
敲完后又删掉了。太官方了。她们不是大公司，不需要标准答案。
她重新打字：“如果你来，最想改变直播行业的哪一点？”
还是不太合适。太虚了。
她干脆把问题全部删光，只写了一条：“带电脑了吗？”
然后保存，关掉。
苏晓雨发来消息：“她要是真来，咱们得给她配个靠谱的麦克风。她那种临场反应，设备可不能拖后腿。”
林晚星回复：“咱们连独立工位都没有。”
“那就让她坐你旁边。”苏晓雨发了个表情包，“反正你那椅子也能转。”
她看着那句话，忽然感觉胸口那团压了几天的闷气，消散了一丝。
正想着回复点什么，系统突然弹出完整提示框：“检测到核心团队搭建进度更新，当前成员：2人。新增候选人已进入面试流程，任务完成概率上调至71%。温馨提示：别忘了问她能不能周末加班，咱们下周要试播。”
林晚星盯着“71%”这个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71%，意味着她们真的有可能在72小时内凑齐三人。
她点开视频会议后台，预设会议室，命名：“星悦 - 运营岗面试”。
命名刚输完，系统自动在后面加了个括号：“（请候选人自带电源线）”。
她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删除。
这时，手机震动。张悦发来一条消息：“会议室我进去了，人在楼下，马上上来。”
林晚星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他们租的是共享工位，门禁需要手动开启。她起身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门禁按钮，系统又弹出一条：“友情提醒：她上来了，你也把头发梳一下，别顶着炸毛见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确实有点乱。
回头想拿梳子，发现桌上那张被苏晓雨折成纸飞机的残缺LOGO纸，不知何时被展平了，压在键盘下面，边角还用回形针固定住了。
她愣了两秒，顺手把它推到显示器旁边。
门禁“嘀”了一声，她按下开门键。
走廊尽头，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正抬头看着楼层指示牌，肩上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贴膜上还留着两个指纹印。
林晚星站在门内，手指悬在“面试开始”按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