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先在外面的店里试了一下密码，才敢进医院缴费，他从没这么大方过，一口气往医院里存了五万。
“密码我发您微信上，”秦玉把卡塞进张老师手里，“您先用着。”
他没说如果不够怎么办，因为他知道这笔钱肯定足够了。
张老师紧紧攥着银行卡，语无伦次：“我、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我爸爸是秦川业，”秦玉第一次这么跟人介绍，心里不由自己地生出许多心虚和难堪，但为了让张老师放心拿这笔钱，他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所以我很有钱。”
张老师先是惊讶，随即攥住秦玉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秦玉偷偷松了口气，还好张老师没有追问，对于这位生理上的父亲，除了名字和长相，其余的秦玉一概不了解。
医院的事情办理完，秦玉不放心陈越在家里，给张老师和陈叔叔买了点吃的喝的，就拿了他们家钥匙回去照顾陈越。陈越一看到他立刻跑过来，红着眼睛问：“哥哥，我爸爸怎么样了？”
秦玉布满倦容的脸上勉强露出微笑，“爸爸生病了，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日子。”
“生病？”陈越对这个词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自己的病，立刻心焦得往外跑，“我去医院看看爸爸。”
秦玉拉住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男孩，“妈妈在那里，没事的，你先睡一会儿吧。”
陈越虽然没再往前走，但神情执拗地看着秦玉。
秦玉拍拍他的肩膀，“越越，我知道你担心，但是爸爸妈妈在医院也担心你。如果你想为爸爸做什么，可以先照顾好自己，比如现在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我们再去医院看爸爸。”他怕陈越还是不答应，又补充道，“现在爸爸妈妈在医院也休息了，我们再过去又要把他们吵醒，影响他们休息。”
陈越终于低下头，用力擦了擦眼泪，“好，哥哥，我听你的。”
他拉着秦玉进了房间，让秦玉跟他一起睡。秦玉身心俱疲，身上好像背了一座大山，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我看着你睡，别害怕。”
今天的情绪波动太大，陈越很快就睡着了，但因为爸爸住院的事情也无法睡得太安慰，中间惊醒了两三次。还好秦玉一直在一边守着他，每次他惊醒都有人安抚。
秦玉坐在床边，不知不觉也迷糊了过去，等再次睁眼窗外已经微亮。
他心头一跳，猛地站起身去拿手机，看到上面并没有未接来电时松了一口气。陈越还在睡，秦玉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才给张老师打电话。
张老师应该是一夜未免，秦玉刚拨号过去，她就接了起来，“秦玉，这次真的谢谢你，如果……”
秦玉没脸接受这份感谢，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张老师，叔叔怎么样了？”
“刚睡着，”透过无线信号，张老师疲倦苍老的声音有一点失真，“越越呢？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他也在睡，”秦玉说，“等越越醒了，我给您和叔叔送早饭过去。”
张老师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我们没有离开青城，可能老陈也不会得这个毛病吧。”
这一声声叹息，落在秦玉心上如同一声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毁了一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你凭什么？你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吗？
秦玉不敢再说下去，连最客套平常的安慰都说不出，匆忙说了声“越越醒了”就挂了电话。
这几年他认真学着做饭，做出来的东西还算好吃。陈越没有真醒，秦玉也不敢出去买早饭，只好冒昧地用了人家厨房做了点小菜和粥。
陈越前一晚本就因为生病没吃多少，迷迷糊糊中闻到饭菜的香气，立刻被肚子咕咕叫醒。
秦玉劝着陈越多吃了一碗粥，带着刚从厨房找出来的保温桶去了医院，离开前他承诺陈越会把张老师替回来。
医院门口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和秦玉一样脚步匆匆神情严肃。快走到住院部大厅时，秦玉被一股力量拽住胳膊，手里的保温桶摔到了地上。
“秦玉！”拉住他的人扳过他的身体，严肃犀利地眼神很快从上向下扫了一遍，“你怎么了？”
秦玉乍一看到这张脸，脑中瞬间炸出一片空白，摔在地上撒成一片的粥也忘了管。
“不是你生病了？”秦昭见他没什么不妥，神情才放松下来。
秦玉本能摇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值班的护士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忍不住过来说：“两位先生，如果方便麻烦移步，让保洁阿姨收拾一下你们脚下。”
秦昭对着护士一点头，拉着秦玉往外面走。秦玉被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往后仰了仰身体，挣扎着把自己的手腕从秦昭手里拽回来，“我、我要去送饭。”
“是你朋友住院了？”秦昭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温和，“不好意思，我看到你在这家医院刷了那张卡，以为是你。我太着急了，就连夜赶了过来。”
记忆中的恐惧和眼前的温情形成一个复杂的结节，秦玉越是去想，这个结节就生长的越快，且目标明确得向着癌变的方向走起。秦玉干脆不去想，往后大步退了两步，“是我朋友，谢谢你，不管用了多少钱，我以后都会还你。”
秦昭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秦玉，那是你的钱，不需要还给别人。”
秦玉大大方方的与他对视，“秦少爷，那不是我的钱，我也不会白用。”他觉得秦昭和这座城市、这个医院应该是不相容的，秦昭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我去你家楼下等你，”秦昭这几年大有进步，无论是脾气还是处理问题的方式，“我就是想跟你聊一会儿天，就一会儿，聊完我马上走，可以吗？”
实际上他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他现在在秦氏实习，老头子虽然不怎么管他，秦夫人却看得很严。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去了，我们什么时候聊。”秦昭说，“我是你哥哥，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