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变化

很多时候,心堂其实不了解司的想法。毕竟两个人的成长环境、经历、性格完全不同,心堂也不是幻那样揣摩人心的高手,做不到完全模拟司的想法。

她想,不理解就不理解,只要不影响到自己,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只是在意见和其他人分歧时,她还是会小小地好奇对方的想法。

这点在面对冰月时也是一样。可是冰月又和其他人差了很多,他总是眯着眼,全身包裹在那件斗篷中,站到一边,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就像现在。

这是出发前两天,心堂跟着冰月前来踩点即将夜宿的洞穴,提前在周遭洒上驱虫的精油。

夏日里,蚊虫太多,要是被挟带病原体的虫子叮咬感染,现在的条件不好治疗。只能防范于未然。

之后几天夜宿的地点,也得指个人先去踩点,提前一天洒药。

心堂重新捆好绑在瓶口的草绳,看向洞穴之外,大雨倾盆,天色阴阴,如同掺了一滴墨的一盆清水。

大滴的雨溅射打湿了洞口,冰月往洞穴里走了几步,背对着心堂,目光仍看着森林。

因为洞穴里还有做到一半的精油,她不放心其他人,就把焰留在了营地看火。

今天出门前,焰还拿了雨布,提醒心堂:“下雨……”

心堂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接过雨布,她身上不习惯带太多东西,布也不好一直拿着,索性就交给了同行的人,“放你那边。”

结果三个人出发,就只带了焰拿的那块雨布。

下雨后,冰月直接道:“布给医生挡雨,我们直接回营地就行。”

冰月都这么说了,同行者自然没有反驳,殷勤道:“医生,我帮你撑着雨布吧。”

心堂微微将头歪向一侧,像是没听懂他们的话。

她拉长了语调,困惑道:“你们是说,要淋雨吹风,走几个小时回去?”

他们已经在山洞里待了几十分钟,雨仍未停,很大可能不是午后雷阵雨。间歇性的暴雨夹杂着小雨,恐怕会持续几个小时。

长时间淋雨、吹风会导致体温降低,抑制免疫细胞活性,加上徒步来回几个小时累积的疲惫,进一步导致免疫力下降。

虽然营地里有肥皂可以使用,但就算是现代也难以杜绝病毒细菌,免疫力低的人,一旦碰上就容易出现感冒症状。

心堂没有将这些解释给他们听,眼神却像是在质问他们:“你们是认真的吗?”

淋雨是不可能的。

同行者披着那块雨布,去了生产复活液原料的“奇迹洞窟”,去找驻守者借其他雨布。来回虽然比营地快,但至少也需要一两个小时。

“雨短时间内不会停的,你还是坐进来吧。洞口也挺冷的。”心堂盘腿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冰月。

冰月转身走向她,“要是远行也碰上这样的大雨,可就头疼了。”

“这个季节出发,肯定会碰上雨天的。但也没办法,很多植物的果期都在这时,太晚去就来不及了。”

心堂看向竹篓,里头放了柴火和生活用的钻木取火器,来的路上虽然盖了雨布,但还是被沿着布流下的水打湿了。

他们已经尝试过生火,可惜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在心堂丰富的生火失败经历中又添一笔。

风钻入洞中,沙沙掠过她的手臂,冷意一点点侵蚀入骨。

她打了个寒颤,开始想念自己温暖……不太温暖,但舒适……也不太舒适的草垛。

心堂往山洞里坐了一点,搓搓手臂,好让自己不至于太冷。

冰月注意到她的动作,垂下眼,看着自己身上的披风。

他的手刚刚捏到领口的系带,就听见心堂的声音响起:

“披风不穿着吗?”心堂诧异道,她措辞委婉,“我记得你的衣服……不怎么保暖吧,再脱了披风容易着凉。”

也许是跟司学的,也可能是想跟营地里的其他人统一画风,冰月的披风下也打着赤膊,只穿了短裤、手套和长筒靴。

平常都裹着披风,所以不算明显,但也是十分原始的穿搭了。

心堂对此的态度和对司一样,不太理解,但冰月的身材很好,享有批评豁免权。

冰月的手仍拉着系带,向心堂解释道:“在这种情况,我认为应该优先保证医生你的安全、健康。虽然效果有限,但我想多一件披风保暖会更好。”

心堂盯着他看了一会,想要揣度他的心思,但冰月逆着光,她看不出对方有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说起来,稍早冰月提议将唯一的雨布给她用时,也是同样的情况。

虽然他可能是自信身体素质可以扛过一场雨,但做出的决策就是让他们两人牺牲一部分,保证她的健康。

“为什么?”她挑起眉。

营地里对她好的人很多。有像南那样,将她视为朋友的,也有想讨好她的追求者,但冰月二者皆非。

冰月回望她。

他在思考,心堂疑问背后是想听见什么样的回答。沉吟片刻,斟酌了措辞后,他才回答道:“因为你是必要的。”

“营地想要扩大发展,就离不开医疗体系重建。”他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而兼具草药辨识能力,科学素养和实践能力的你,是现代珍贵的人才。”

“比起其他人,更应该优先保护作为营地唯一一位医生的你,心堂。”

这是个很漂亮的理由,如果随便换个其他人,心堂都会觉得这是个带着讨好意味的回答。

但由冰月说出口,可能是由于他礼貌的措辞和语调,也可能是由于他认真的神情,就有种真诚感。

在冰月眼中,他给予心堂的是一种必要的优待。就像心堂提供医疗照护是她的职责,优先保证心堂状态也是他作为司看重的人,营地高层的职责。

如果现实是某款视觉小说,心堂想,冰月视角或许收到了她好感增加的提示音。

心堂眨了眨眼,突然笑了出来,冲他摆摆手,“那也不用做到这样啦。”

见她忽地放松下来,冰月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心堂坐到他的面前,两人面对面,只隔了很小一段距离,冰月需要低下头才能和她对视。

她的双眼弯弯,嘴角的笑意又轻又浅,“这样就行了。”

冰月没必要脱下披风,有他在面前,心堂也几乎不会吹到风。

他放下抓着系带的手,没有坚持。

洞穴外的暴雨转小,却仍没有放晴的迹象。

心堂闲着无聊,就和冰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冰月不太擅长闲聊,不过正好心堂是个不管别人回答,自顾自说话的人。

她说了些营地的事,觉得无趣了就换提一些现代的话题。

虽然心堂的话题跳跃,但出于礼貌,冰月听得很认真,遇到他有涉略的话题,还会认真回答。

“之前有次下雨,我们在三层吃完饭后,我们还办了个故事会。”心堂提起那天的事,表情仍有些兴致勃勃,“虽然只玩了一轮雨就停了,但很开心哦。”

“故事会?”

心堂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一人说一个故事,再指定主题给下一个人的游戏。”

她神神秘秘地看着冰月,“你听过班希(Banshee)吗?”

在爱尔兰的传说中,班希是来自妖精世界的使者。

她或徘徊在树林的边缘,或孤坐在溪边。

若是有人在雨夜听见一声长长的哀哭,又或者轻柔的歌声,却四下无人,那便是听见了班希的哀歌。

她是妖精,却不伤害人类,只是预告即将到来的死亡,为将死之人送行。

听见班希哭泣的人不一定会死去,但他深爱的人即将离去。

“哀哭声……”

洞穴外,风雨声萧萧,穿过林间,就宛如一道细细地低哭。

冰月若有所思道:“误听风声而衍生出的传说吗?”

“主流说法是这样没错,而且,雨夜的低温导致免疫力下降,确实会更容易导致病弱者死亡,也符合这个传说。”心堂附和道,“所以在雨天要注意保暖喔!”

冰月沉默了。

没想到话题都扯到神话传说了,居然是心堂的一场保暖卫教。

“不要那个表情嘛。”心堂忍不住笑。

冰月不晓得心堂是怎么通过面罩看到自己的表情的,他只是保持沉默。

“而且我都说了只是主流说法。”心堂手指梳着自己头发,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真的是班希的哭声呢?”

如果遇见了班希,不要靠近,不要打扰,也不要回应她的哀哭。

她并非恶灵,只是悲伤的先知,却会将人类引向死亡。

冰月叹了一口气。

心堂没有漏掉这个细节,悄悄笑了,“轮到你了。”

冰月低头看着她,“我好像没有接受故事会的游戏邀请?”

“没有吗?”心堂反问他,大大方方地回望。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是冰月先妥协得移开目光。他看着山洞的一角,琢磨着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没有头绪。

终于,他想好了开头:“你——”

“小心堂,我们来接你啰。”

幻身上披着雨布做的斗篷,和焰一起出现在洞口。两人的身后,是去奇迹洞窟借雨布的恭一郎。

他笑着走进山洞,抓着斗篷抖掉身上的雨水,“我给小焰带路来送雨衣,在路上遇到了小恭一郎,就一起过来了。”

“怎么还专门跑一趟?”心堂探出头,疑惑的看看幻,又看看焰。

“营地那边打雷了,小焰看起来很担心小心堂你,收拾好东西就来找我了呢。”

毕竟焰不知道山洞的位置,只能由幻带路。

焰看着心堂的神情,见她没有生气自己的擅作主张,才上前几步,跪坐到心堂身侧。

心堂忍不住低眉浅笑,抬手拍拍焰的头,安抚她的情绪。

幻走进了山洞后,从侧面看,这才发现心堂和冰月两人离得很近。

冰月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什么事吗,幻?”

“没有……就是觉得,小冰月和小心堂……”他抬手摩挲着下巴,试探道:“关系好像变好了?”

心堂穿上焰递来的雨衣,一边笑道:“我和大家都是好朋友哦。今天开始跟冰月也是了。”

“我似乎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这样的关系变化。”冰月看向他。

心堂反驳:“你记性比较差。”

冰月已经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

浅雾幻脸上带着笑,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将这点微妙的变化悄悄记下。

他抬手整理雨衣,在心堂看过来时笑着侧了侧头,像在衡量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其实这章开头,心堂和冰月还只是普通同伴关系,称不上朋友。冰月很看重心堂的医生身份和贡献,所以认为应该其他人牺牲一部分优先保证心堂状态。

中间由于心堂喜欢冰月的必要论,所以她的态度乍然放松,像是第二章对小南那样,直接将冰月当作朋友对待(才会有后面聊天的部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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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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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纪元]与心堂医生一起
连载中森森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