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沈峤独自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初雪,却无观赏的心情,他手中拿着一张请帖,脸上少见的带着为难的神色。

这是今天早上郁蔼给他的,说是清都公主广邀宾客赏雪清谈。

自从庆典之后,玄都观隔三差五的就能接到山下送来的各种礼物,都是指名道姓要给他的,一开始沈峤还会拒绝,但奇珍异宝还是会源源不断的送上山来,退回去的东西依旧会再抬上来,就连跑腿的弟子,看他的眼光都开始变得哀怨了。没办法,沈峤只好留下来。

只是这东西一收,清都公主就开始得寸进尺,拜帖、请柬不断,现在全长安城都知道公主与道长的二三事,沈峤倒是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只怕损了皇家清誉,又会被纠缠不休。

本来下元节后,他就该进宫面见宇文邕,但因为要避开清都公主,所以沈峤一直都没有下山,只能与周帝书信往来。对方也体谅他的难处,对自己的女儿又不忍管教,就默许了沈峤的做法。

沈峤打定主意,这次绝不妥协。

他把请帖放在案上,望向对面,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坐着一人。

外边的风雪刚过,晏无师的身上依旧妥帖,一身冰雪之气无损他俊美,更显其逼人的气势。他拿起了案上的请帖,旋身一转就做到了沈峤的对面。

沈峤有些意外:“晏宗主怎么来了?”

晏无师轻笑:“谣言传得满城都是,本座还不能来看看是何等美人,让一向严肃的公主青眼有加,穷追不舍。”

沈峤无奈:“晏宗主很闲么,专程上山来,就是为了打趣贫道?”

晏无师看着手上请帖,一边翻还一边啧啧两声,念道:“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阿峤,这清都公主对你可真是痴心一片啊。我看宇文邕一直没表明态度,可能也有把皇女嫁给你的打算,以此来加深与道门之间的关系。”

沈峤也正在为此事烦恼,他自从幼在玄都山修行,每天考虑的都是武学进境、宗门事务、天下苍生,从没想过男女情爱之事。

这种激烈的感情离他太遥远,面对清都公主的步步紧逼,沈峤只觉得茫然无措,心湖却从未泛起半点涟漪。

“贫道是方外之人,心中所求只有武道巅峰和苍生黎民,早就立志终身不娶,清都公主的厚爱,贫道着实消受不起。”

晏无师听着沈峤的话,心中满意,嘴上还要调侃几句:“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阿峤你心如磐石,可惜了这张脸,不知招惹了多少桃花,让人念念不忘。”

沈峤知道他来寻自己,必然不只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晏宗主还请直言来意,贫道洗耳恭听。”

“阿峤,你可真是太无趣了。”晏无师把手中的帖子在沈峤的眼前晃了晃:“清都公主的赏雪宴,阿峤是不准备去了?”

沈峤点头:“是,我既然不准备回应公主的心意,就该远离她。”感情之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虽然不懂情爱,却也知道女子花期短暂,耽误不起。

晏无师嗤笑:“你避而不见,清都公主却未必会死心,还是当面说清的好。”他见沈峤听得认真,又凑过来对人家耳语道:“而且这次你去赴宴,还有事需要去做。”

感觉耳朵有些热,沈峤躲开晏无师温暖的气息,不解的望向他:“何事?”

晏无师慢慢道:“浣月宗的弟子刚截获了一封信,是阿史那氏写给昆邪的,上面不仅有宇文邕的近期情况,还有一份地图,以及一个消息,太子有倒向佛门和北牧的意向。”

沈峤早就听他说过,皇后心向北牧,多年来往塞外传回了不少消息,更在周帝每次清洗北牧探子时,出面庇护。帝后二人同枕异梦,甚是讽刺。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太子也插了一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太子,他是周朝储君,如此行事,岂非在引狼入室?”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晏无师轻笑一声,手指拂过他的侧脸,最后直接落在沈峤的唇上。

后者躲避不及,嘴唇还被揉了一下,泛出一丝血色。

晏无师这才道:“宇文邕对太子管教甚为严厉,动辄棍棒打骂,他自己节俭,便要求宇文赟也如此,太子的性情压抑久了,总想和自己的父皇对着干。

宇文邕禁佛,他就和雪印和尚打得火热,而且太子的能力远比不上他父皇,如果宇文邕死后由他来继位,那北周的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皇后是北牧人,影响力又局限在皇宫后宅,碍于北牧强势,供起来便是,但太子作为国之储君,却如此行事,大好的局面又要平生波澜。”

这不是沈峤第一次下山,与陶弘景同行时,他才十岁。因为重生的关系,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些,但是记忆不在,经验阅历并没有带回来,他看世间苦难,依旧是超然物外,只因天性善良,才会兴起救济苍生的念头。

这次他被昆邪打落应悔峰,身中奇毒,一身强横的实力不在,晏无师也不像祁凤阁那样对他尊尊教诲,反而希望他直面风雨,经历更多的磨难,沈峤对着遇见的人和事更能感同身受。

他眼见北周国力蒸蒸日上,中原一统近在眼前,没想到突来噩耗,下任皇帝竟然是一个昏君种子。难道又要重来,那百姓又要在苦痛中挣扎多久。

“我听郁蔼说宇文帝身体有恙,肝火旺盛,虽然他也帮忙调理过,但是宇文帝不肯喝药,效果终究有限。如果我把天一生水传给他,应该可以为他延长寿数。”沈峤斟酌着说出自己想法,当初他创这门武学就有此意,只是后来这套功法的效果远超预期,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晏无师也练了天一生水,自然知道这门武功的好处,他想起宇文邕见到自己时的反映。

意味深长道:“你想为宇文邕延命,可以。

这样我也有更多的时间来说服他,换立宇文宪为下一任皇帝。只是有一点你不可不防。”

沈峤听得认真,晏无师行事虽然狂妄不羁,但是沈峤知道这人的心思极其细腻,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自古以来,长生不老就是每个皇帝过不去的执念,连秦皇汉武也不能幸免,一旦宇文邕陷入对长生不老的追求中,在他本身的资质还不够情况下,恐怕会走入极端,不再是你所期待的明主了。”

“你只需为他种下一缕真气,教他几个呼吸吐纳的法子,保他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即可。”

听他这么说,沈峤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思虑的少了,险些弄巧成拙,酿成大祸。

此时沈峤有了更多的疑虑: “我听说周帝也是一位高手,我传他残缺的功法,他会看不出来吗?”

晏无师哂笑:“你以为人人都是本座,宇文邕坐拥一国资源,才到达二流水准,他的天赋根本不在武道上。”

这人点评宇文邕时还不忘夸夸自己,沈峤不由一笑,又问他:“那这与我参加赏雪宴有什么关系?”

晏无师漫不经心道:“这次宴会不简单,表面上是清都公主为了得你青睐举办的宴会,暗地里因为宇文邕又一次的清洗,他国细作行动受制,一些情报也会借此时机进行传递,到时不光太子会来,雪印和尚也会到场。”

“这···?”沈峤以为他这个道士去赴宴已经够奇怪的了,没想到和尚也会去。

晏无师看他吃惊,解释道:“所以才说是清谈会,你这次要小心雪印和尚,他应该会逼你出手,试探你究竟恢复了几成功力?”

沈峤对着晏无师倒是毫无保留,坦言道:“我如今的实力只恢复了五成不到,对上雪印不敢说赢,平手应该没问题。”

出云寺那夜沈峤也见过对方,虽说没有交上手,但以他的眼力,还是能看出对方的深浅的。

沈峤的实力,晏无师并不担心。相反,他对沈峤印象,就是有才有德,还有美貌。只不过,人终究是太单纯,不懂得世事的凶险。

要不是当初欠了祁凤阁的人情,他还真想试试沈峤的耐性。看看这人陷入绝境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晏无师心底泛起的恶意无人知晓,他面上分毫不露,反倒微微一笑:“你此去带上几个浣月宗的门人,他们都擅长纵地术。有些事情需要他们查探。”

沈峤不解:“晏宗主不去吗?”以晏无师太子少师的身份,肯定会有请帖送到他的面前。

晏无师自信一笑,傲然道:“本座若去了,那些跳梁小丑还怎敢出来蹦跶。何况太子早前被我收拾过,我在,他不敢动手又如何抓他把柄。”

他这种想法沈峤也是认可的,下了山才知道魔君的威名,已是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况且晏无师行事总是出人意料,谁也捉摸不透,有他在场,旁人总要忌惮几分,又如何能引蛇出洞。

晏无师见他点头的模样觉得很可爱,上手去捏他的脸。

“这次宴会是在大兴善寺举行的,此地在宇文邕灭佛时便已废弃,据阿史那氏信中所言,这下面有一个地宫,甚是广大,几乎无人知晓,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所以要先派人去探探情况。”

沈峤想躲开这人的作怪的手,起身欲走,晏无师不见任何动作,却已闪身到了沈峤近前,两人身高相差仿佛,如此近的距离,已是呼吸与呼吸交融,肌肤与肌肤相贴。

太近了,除了师尊之外,沈峤还从来没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非常不适应,他想后退,却被一条手臂拦腰截住,不得已他只得微微弓起腰。

沈峤觉得两人的行为不妥,忙出言道:“晏宗主请放开贫道。”

晏无师却充耳不闻,往常他关注的都是沈峤的武功,此时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对方脸上的每处细节都能看得分明,才觉此人容貌当真完美。

看他懵懂不知事的神态,就知他对男女之事毫无经验,身如琉璃,心如明月,内外清澈,净无瑕垢。

晏无师一手拦住沈峤的细腰,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印上去就是一个深吻。

[沈峤惊了一瞬,毫不犹豫抬掌拍向对方,晏无师却早有防备,直接将攻势化解,顺便点了他的穴道,就着沈峤毫无反抗之力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低下头撬开对方的唇舌,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入侵。]

这一吻来的太激烈,沈峤这种在情事丝毫不通的人太过青涩,主动权全落在了对方手里,晏无师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顾自己舒服,像沈峤这样的干净的人,他吻起来更加愉悦。

两人唇齿交缠,沈峤想要把在自己口中肆虐的舌头推出,可惜被晏无师察觉出了意图,在他细腰处捏了一下,沈峤本能的想要惊呼,却迎来了更深的掠夺。

沈峤被吻得七荤八素,脑中已是一片浆糊,耳边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把他的理智又拉了回来。

他耳力惊人,来者又是沈峤极为熟悉的崔不去,他此时穴道受制无法动弹,想要静下心来冲开穴道,唇上又有人在作怪,好像在明白他的意图,在紧要时还咬了他一下。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峤气极,目泛水光,晏无师吻够了才放开他。

“你···”沈峤的话刚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大变,带着往日里不曾有过的性感。

晏无师听见他的声音大笑:“哈哈···哈哈···祁凤阁去的早,少不得本座要来教教你。

马上要去见公主,还有那里不懂,本座不吝赐教。”说完了又在沈峤的唇上舔了一下,继续大笑着走了出去。

沈峤:“······”

面对这般无耻行径,沈峤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不去看见晏无师如这般春风得意,心说这人又抽了什么风,和往常一样当做看不见,继续往里走,等到见到沈峤时,就愣住了。

沈峤见到崔不去想要打招呼,可是想到自己刚才的声音,就没敢开口说话,他还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诱人。

崔不去自小离家,见过的世面不知凡几,沈峤目含秋水,面泛桃花 ,嘴唇红肿的样子,分明是被人轻薄了,再联想到晏无师刚才志得意满的模样,还能不知道是谁做的。

他看着沈峤神情无措,按下心中的火气,上前安慰道:“晏无师行事无忌,阿峤,你就当被狗咬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崔不去就怕阿峤太过纯情,被晏无师纠缠的动了心,依照魔君的冷心冷情,到时受伤的只会是阿峤。

“他真的咬我了···”沈峤听见崔不去的安慰,心中泛起了一丝委屈,就像是小时候在师尊怀里撒娇一样,这句话脱口而出。

崔不去:晏无师你好狗,这么单纯的阿峤你也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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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朽
连载中情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