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谚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怕他?”
“他根本伤不了我!”池谚拔高了语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也是蚩月魔尊的儿子,混沌天魔族不可伤害同族,他想伤我,还得仔细掂量掂量天谴的反噬!”
“更何况,到时候我有葬骨蚀魂印在手,又有何惧?”
霁音怒而拂袖转身,闭上双眼,“我说不行就不行,颜曦在我的冰室里,不会有其他人发现。”
寒翎就在这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姐姐,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想与神界开战吗?就算你还想退让,神界不一定会放过我们了。”
池谚闻言也盯住霁音不放。
霁音有些无可奈何,“你们……罢了,葬骨蚀魂印可以取出来,但仍需从长计议,不可冲动行事。”
听到她口气已松,池谚双眼亮了亮,“好啊好啊,你同意就行,都听你的。”
寒翎则是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没有开口便直接离去。
霁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然而池谚还在她耳旁叨叨不停,“你想怎么做?葬骨蚀魂印现在正在沉睡,要不然给她点刺激直接叫醒得了……”
霁音觉得他有点烦,于是打断了他的想法,“让我回去想一想,刚才外面闹了这么一番,你不如去看看慕谨。”
池谚呆呆点了点头,“哦,妹妹,承玄那老家伙肯定把她吵醒了,我去看看她,你可得快点想啊。”
霁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好,去吧。”
池谚快速跑开了。
霁音转身进了冰室。
安歌整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看上去不知死活。
霁音抬手给她罩上了一层结界,稍微隔绝了些许冰室中的寒气。
安歌的手动了动,霁音走上前去,半蹲在她面前。
她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周身的护体神力也非常稀薄,眼睫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霁音冷着脸又给安歌注入了一道灵力,静静地等着她缓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安歌幽幽转醒时,正好见到霁音盯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打了个哆嗦,想开口时却发现嗓子完全哑住,说不出话来。
霁音心中明白她在这冰室里不好受,但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之前的温柔也荡然无存,“本来我看在他的份上不想对你太差,但总有人想找我们的麻烦。”
“这冰室下方有一处万年冰泉,可称得上三界少有的灵力充沛之地,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修炼下去,直到我能取出葬骨蚀魂印为止,放心,池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安歌有气无力地瞟了一眼霁音,看着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冰冰地说着对她的安排。
那她就是不修炼,有本事就冻死她,冻死她也拿不到葬骨蚀魂印。
安歌心里狂翻白眼。
霁音看出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道:“哦对了,辰逸,他来找你了,你知道吗?”
安歌猛地抬头看她。
“可惜,他如今的身体和精神,大概是走不过寄梦原了。”霁音又恢复了她之前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令安歌心中一寒。
说着,霁音又对安歌温柔一笑,不再多言,整个人向后退去,直到没入了一道立在墙上的漩涡之中,人和漩涡都渐渐消失不见。
冰室中又只剩安歌一个人了。
连个门都不做,真抠门。
安歌摩挲着双臂,默默吐槽坠雪魔宫是这么的小家子气,这可叫她怎么跑?
辰逸……
霁音的意思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见自己这会儿是真的无路可逃了,安歌便不再乱看,回想起刚才霁音的话,胸中有股酸涩的感觉。
怎么办……
她一直觉得辰逸很厉害,以前还觉得他是游戏主推的人物,怎么着也死不了吧,可现在情况变了。
这里不是她想象中的游戏世界,辰逸身上自然没有了主角光环。
安歌又想起辰逸一剑插入池谚胸膛后,却被他弹得倒飞而出,那副虚弱的模样,竟令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因为混沌天魔族的反噬所以不能伤害池谚的吗?池谚当时受伤没有多么严重,但辰逸的情况看起来依然很糟糕。
所以他现在身受反噬,渡不过神魔两界交界处的那片寄梦原?
寄梦原……
安歌抬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似乎有什么线索就要被她抓住了……
等等……辰逸,是他杀死了蚩月魔尊,他的亲生父亲,那他理应受天谴反噬而亡,为何又会在万年后复生归来,这万年里,他又遭受什么了呢?
————
辰逸整个人都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
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他的皮肤渗透进他的经脉,他体内的灵力流转越来越滞涩了。
是他又一次低估了宿梦族如今的力量。
“嘻嘻,神尊,好久不见啊。”不辨男女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就在辰逸耳边回荡不止,时而靠近,时而远去,仿佛他置身在一个辽阔无比的空间里。
即便是已经万分小心,他终究还是被宿梦族拖入了幻境之中。
不过辰逸对此早有准备。
混元吞灵术的灵力将他的灵台层层包裹,只将力量集中在一起,避免他永远陷入梦魇之中无法清醒,辰逸还是做得到的。
这样一来,却是又要耗费许多时间。
辰逸有些无可奈何。
意识已经逐渐开始模糊,他缓缓闭上双眼。
“让我看看,辰逸,你都在害怕些什么……”那声音幽幽地划过耳畔,“哎呀,你这一万年,过得可真是精彩呢……”
…………
天色还未全亮。
“辰逸——!”有人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他的名字。
辰逸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开始快速穿衣服。
他已经速度很快了,可那声音的主人却没什么耐心,大步流星向他的房间走来,边走还边喊道:“你这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赖在床上不起来?!”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辰逸的房门被踹开,他一惊,手中的外衫滑落到地上。
中年妇女逆着光凶恶地瞪着他,见他还没收拾好自己,举着手中的扫把便向他打来。
“娘……我昨晚……”辰逸灵巧地侧身一躲,开口想要解释。
可他的母亲并不听他说话,只一味的抄起扫把追赶着他,“你是要让周少爷一行人等你?得罪国公府,你想让咱家吃不了兜着走吗?”
“就是周少爷让我半夜去给他送信的。”辰逸心里有点委屈,大声辩驳道。
“那他让你今日不必再去了吗?”中年妇女暂时停下,但依旧狠狠盯着他问道。
辰逸趁机穿好了外衫,“昨日钦天监向陛下提议了些什么,所以今日的祭祀推迟了一个时辰,我不必去那样早。”
“那你就去送你弟弟上学!”母亲厉声道,“然后就在国公府等少爷他们出来。”
辰逸撇了撇嘴,从母亲身边走过,去寻他的弟弟。
他弟弟比他小十岁,如今还是读书的年纪。
因辰逸跟在定国公家的三少爷身边做事,他弟弟得以进入国公府家的学堂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少爷小姐一起学习。
大概是因为他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博杀人等等全都沾满的死刑犯,母亲曾经忍受了父亲多年的暴力,直到他终于被绳之以法才得以解脱。
所以母亲对改嫁过后才出生的弟弟一向看重,对辰逸则是非打即骂,觉得他和他那个父亲迟早会变成一个样。
虽然心中仍有不忿,但辰逸依旧快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最起码国公府对他还不错。
这日之前,辰逸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送了弟弟去学堂后,便在门房等国公府的车驾。
今日国公府一家上下要随陛下去祭天。
辰逸等了没多久,就被门房叫了进去,说是三少爷知道他来了,叫他进去看看。
进到屋中,周三少爷正穿着一身新做的衣服,对着镜子好一阵看。
见辰逸进来,周三少爷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拉,“看看,看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双儿见了会喜欢吗?”
辰逸寻思皇家祭祀应该会很忙,“我觉得你今日可能见不到淑妃娘娘。”
“胡说。”周三少爷不悦道,“昨日信中我同她约好了,她肯定会想办法出来,到时候你就帮我们在外面望风好了。”
辰逸腹诽着,在年轻的皇帝眼皮子底下跟他的爱妃偷情,也就这位周三少爷干得出来了。
亏得周三少爷有他。
辰逸天生就功夫好,甚至能躲过皇家侍卫进入到深宫里帮周三少爷送信,要不然他和被迫进宫的淑妃早就断了。
淑妃心里喜欢的倒也是这位周三少爷,在后宫还没有设立皇后的时候,她都敢在祭祀这种日子里偷跑出来。
辰逸蹲在皇家寺庙一处僻静的房间门口,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百无聊赖地拔着地上的野草。
要是真被人发现了,他是跑还是跑呢?
里面的声音开始大了,连前山那乱糟糟的声音都盖不住。
辰逸不想听,于是走开了一点。
前山越来越乱了,声音还逐渐逼近他们在的这个偏僻后院。
辰逸跳上一棵树往声音的来源处望了望,见到皇帝本人怒气冲冲带着侍卫向后院疾行而来。
还真被发现了?
辰逸下意识想跑,犹豫片刻还是回到刚才的房间前,大力敲响了房门。
可周三少爷和淑妃虽然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却赶不及离开这个院落了。
皇帝已经带人把这个院落团团围住。
一片混乱中。
定国公指着辰逸大声道:“就是这个贼人妄图玷污淑妃!”
周三少爷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也连声道:“对!辰逸,你父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以为你能一心向好才收留你,可谁知你竟然——!”
辰逸没听完他说什么就跑了。
他一路狂奔回了家,想着要赶紧带母亲和弟弟离开京城。
母亲质问他发生何事,辰逸一五一十说了今日的事情,语气急促地催着母亲快收拾东西跟他走。
辰逸说完,便转身打算先回去收拾他的行李,还没走一步,却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旋即扑倒在地。
鲜血从他的后脑潺潺流出,一片温热中,辰逸费力抬头向后望去。
朦胧的视线里,他的母亲正举着一把铁锹,嘴里喃喃道:“你不能怪我……不能怪我……你不能连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