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逸最终还是没跟安歌说什么好听的话。
他受寄梦族力量影响严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辰逸也不知道安歌是如何将他带回了点星宫,还伪装好了一切,仿佛他只是一直在房间里修炼,结果修的走火入魔了。
师父师娘略带焦急的问候他时,师妹就躺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装死。
他们二人对自己的关切不像做戏,辰逸心情复杂,只低声回了师父和师娘,今后他修炼会更加小心。
“辰逸。”太一天帝坐在辰逸的对面,古井无波的眼眸似乎能够看透一切,“这里不是混沌天魔宫,你不是混沌天魔的族人,你是我的弟子,是点星宫的一员。”
说到这里,太一天帝瞥了一眼安歌的房间,面庞上流露出柔和的神色,“也是颜曦的师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辰逸其实不喜欢听这种话,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他娘尤其会说。
太一天帝见他闷闷不乐,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让他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去。
然而之后千年的事实证明,太一天帝是一条实事求是的龙,跟他亲娘瑶风不一样。
虽然蚩月魔尊依旧在魔界虎视眈眈,但辰逸依旧在点星宫度过了一段宁静的岁月,如果不考虑那颗蛋动不动就来烦他的话。
辰逸有的时候也很佩服他师妹,怎么这么能憋,就死活躲在蛋里不出来,他不信师父和师娘不知道,可他们偏偏任由她去了。
可能因为被烦的人是他,他们说不定在背后偷着乐呢。
辰逸时常这么想。
万年后的师妹遗忘了以前的事情,但性格依旧如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辰逸竟然不再觉得她很聒噪。
孤身一人疾驰在寄梦原的荒野,朦胧而又冰冷的月光洒在辰逸的身上,他不禁想起来安歌之前每夜跟在他身边巡视的时候那副叽叽喳喳的模样。
就算是同他莫名其妙冷战的时候,她也偶尔会露出一些活灵活现的小表情,他看得到。
辰逸很确定,他无法想象今后没有师妹在身边的生活。
再向前行了一段路,周围突然开始起雾,辰逸放缓了前进的速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再回忆之前的往事。
可雾中隐藏着宿梦族的力量,他如今只想面对当下,这股力量偏偏令他无法集中精神,被刻意掩埋的过往一股脑地从灵台深处往外冒。
遗憾的是,这回不是那些想起来能够让人会心一笑的事情了。
————
夜色浓重,安歌躺在床上装睡。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
实在是没法睡过去,虽然霁音又来过一次,温温柔柔地对安歌说,让她安心在坠雪魔宫中住上一段时间。
安歌才不信霁音说的鬼话,要是真想对她好,能不给她吃饭吗?!
虽然更大的原因可能是,其实绝大部分神魔不吃饭。
而且霁音性别都变了,谁知道她对大表哥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就算她看起来纯良无害,但还是不能信。
最关键的是,安歌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不止一个人。
危险危险,这魔界着实危险。
安歌边假寐着,边捋顺自己如今的处境。
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她被池谚带回了魔界,这些人里又有多少知道她体内有葬骨蚀魂印。
之前跟着辰逸巡视的时候,安歌听到过他和玄风讨论如今魔界的局势。
“和其余魔族不同,坠雪族万年前就并未积极参与神魔之战,无需在战后经历漫长的休养生息,而后又带头向陛下表示臣服,实力保存完好。”玄风提起坠雪族的时候,面带不屑。
“这么说来,她们现在算得上是魔界最强的势力。”辰逸分析。
玄风点点头,“接下来是灼日族那些上古魔族,时泽神尊传回来的讯息说,他发现了灼日族的印记……”
“噬魂族如何?”辰逸听着听着,突然插嘴问了一句。
当时玄风是怎么说的来着?
安歌还在回忆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寂静的深夜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啸。
“承玄?!半夜突袭我族,是何用意?”
这个女声有些耳熟,安歌仔细想了想,是之前那个突然冒出来帮池谚的女子。
当时夷川称她为寒翎。
随后便是刀兵碰撞的声音,法术的灵光照的夜空仿若白昼。
外面乱作一团,安歌躺不下去了。
她掀开被子,准备出门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半夜的有人来进攻坠雪魔宫?
然而安歌刚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顿住了脚步。
承玄……等一下,噬魂族的承玄魔尊!
他不会是知道了她体内有葬骨蚀魂印所以来抢的吧!
安歌想看热闹的心思登时灭了,她努力遮掩自己周身的神力波动,左右环视着她能怎么躲起来。
她这么弱小的气息,应该不会发现她吧……
就在安歌差点想要钻到床底下去的时候,她被人拎着后领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想跑哪儿去?”池谚凶恶地瞪着她。
“哎呦你放开,放开!”安歌不满地拽着自己的领子,他用力太大了,勒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池谚恶狠狠地把她往床上一甩,“你哪都别想跑!”
“谁说我要跑了。”安歌顺着气,大声反驳他道。
这人真是粗鲁,看起来还没什么头脑的样子,就这还想一统三界?
“那你干嘛?”池谚眯眯眼睛。
“承玄魔尊都打进来了,你又在这里干嘛?”安歌反问道。
“是啊,承玄都打进来了,所以你跟我走!”池谚不多废话,又一把直接揪住安歌的领子,带着她从一道暗门离开。
安歌跌跌撞撞地被迫跟着他走,越走周围气息还愈发的阴冷,安歌打着哆嗦,最终被池谚直接扔进了一个冰室之中。
“喂,霁音知道你这么对我吗?”安歌抱着手臂,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那些发出淡蓝色光芒的冰宛若天成,没有丝毫缝隙,活脱脱一个小黑屋。
池谚不搭理她,哼了一声,鼻孔朝天,高傲地转身离去。
安歌思考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之前池谚看起来很听霁音的话,然而这次她提起霁音,他毫无顾忌。
什么对她好呦,果然是骗人的。
从刚才池谚的话里可以推断,就是因为承玄突然打上门来,所以他就把她关起来了,而霁音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霁音应该是不想轻易要她的性命,没有威胁的时候可以放任她在外界,但最重要的是让将她掌握在他们手里,所以遇到今夜这种突发状况,关起来就关起来,根本无所谓的……
安歌在冰牢里思索着神生,与此同时,坠雪魔宫外的冰天雪地中。
承玄魔尊穿着一身与噬魂族名头格格不入的浅绿色长衫,凌空而立。
寒翎就在他对面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玄冥断界轮转动不息,“承玄,你究竟意欲何为?”
承玄淡淡地瞟了一眼下方的坠雪魔宫,“燎风那小子不在族中很久了,至今也没有回去,听闻前几日和你一起在神界出现,他是不是在你这里?”
“关你什么事?”
“他上回伤我三十七个族人,便欠了我三十七剑,我讨债啊。”承玄理直气壮地说着。
“那你自去灼日族讨债,恕不远送。”寒翎没有放松警惕,快速说道。
听到她语气急促,承玄又看了一眼坠雪魔宫的方向,“本来我只是来问问燎风的去向,可是你干嘛这么着急赶我走?如果他不在,你跟我他不在就是了。”
“而且,我把你家大门给打坏了……你竟然不让我赔?寒翎,这可真不符合你的性子,还是说……你们有什么秘密,坠雪魔宫里有什么,不想让我发现呢?”
“你——”
“承玄魔尊。”霁音姗姗来迟,插入了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
承玄微微睁大了眼睛,“呦,霁音,好久不见,难得见你出坠雪魔宫。”
“魔尊打坏了我的宫门,我们自会遣人去噬魂族要求赔付,但今夜,还请魔尊先行离开,不要打扰。”
“池谚的妹妹自神界归来,身负重伤,今夜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我也不便与魔尊多言,寒翎,送客。”
说罢,霁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她给出了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承玄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看回寒翎,“你早说啊,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寒翎此时也平静下来,“是我之前太过心急,未曾与魔尊说清楚,既然我姐姐已经说明了缘由,还望魔尊早些离开。”
承玄一挥手,“这样吧,明日,明日一早,我就遣人来坠雪魔宫商议你们这宫门的事,怎么样?”
寒翎深吸一口气,“好。”
承玄抱拳道:“今日是我寻燎风心切,多有得罪,就此告辞。”
寒翎目送他远去,冷哼一声回到宫中。
冰室之前,霁音和池谚正在争吵。
“我不允许,绝对不能轻易取出她体内的葬骨蚀魂印。”霁音冷声呵斥道。
“再这样下去,被其他人都知道了怎么办?今天有个噬魂族的承玄,明天就有宿梦族的幻祁,他们不服我们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池谚神情激动。
霁音深深叹了一口气,“池谚,我不知道告诉过你,越是遇到事情越应该冷静分析吗?”
“都这种时候了!还分析什么,葬骨蚀魂印就在她体内,我是蚩月魔尊的孩子,又怎么唤不醒那个魔器!”池谚亢奋道。
“你想被辰逸带着十万天兵打上门来吗?!”见他想法莽撞,霁音语气也严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