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列塔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全感中醒来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坚实如岩壁的胸膛，持续不断地传来令人安心的热量和沉稳的心跳声。一条沉重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她微微动了动，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模糊而沙哑的鼻音，腰间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
她放松下来，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享受着此刻的静谧。阳光从未完全拉拢的厚重窗帘缝隙中透入，在昏暗的室内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又过了片刻，德莱厄斯似乎终于完全清醒。他埋首在她颈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松开了手臂。
他率先坐起身，巨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阴影。奎列塔也跟着坐起来，宽大的衬衫滑落，露出肩膀。她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看向他。
德莱厄斯低头看着她，黑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比昨夜柔和些许。他伸出手，用指节分明、带着厚茧的手指，习惯性地将她颊边一缕睡乱的黑发拨到耳后。动作熟练得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低沉。
“……好多了。”奎列塔轻声回答，一夜无梦的睡眠和温暖，让她恢复了不少精力。
他“嗯”了一声，赤着上身走向房间角落一个厚重的橡木衣柜。他没有打开主要的隔层，而是蹲下身，打开了衣柜最底部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从里面拖出一个同样陈旧但保存完好的栎木箱子。
箱子没有落锁。他直接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衣物。
奎列塔的目光落在那些衣物上，呼吸微微一滞。
一件深酒红色的天鹅绒旅行外套，肩部有着她偏爱的独特剪裁；一条墨绿色的、绣着不易察觉的贝西利科城徽纹路的羊毛长裙；甚至还有几件素雅丝绸衬衫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绒材质的内衣。全都是她曾经的尺寸，属于那个成熟、丰满的奎列塔的尺寸。
德莱厄斯从里面拿出那件丝绸衬衫和一条较为宽松的丝绸长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条丝绒内衣也拿了出来，一起放在床边。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硬，耳根处却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你的旧物。”尽管他声音平淡，奎列塔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窘迫，“可能不合身，先将就。晚些再给你准备新的。”
奎列塔看着那堆衣服，心头百感交集。他竟然还留着这些东西？在她“死”后，在她背叛诺克萨斯之后？还保存得如此完好？
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他。德莱厄斯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身走向水壶给自己倒水，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奎列塔没有像少女般羞涩，而是大大方方地拿起那套内衣。触手依旧是柔软细腻的丝绒质感，只是上面属于她过去的气息早已消散，只剩下淡淡的樟木味道。她比划了一下，果然，对于现在这具发育不良的瘦小身体来说，尺寸有些大得离谱。
她想了想，还是将就着穿上了那件对她现在而言过于宽大的内衣，又将丝绸衬衫的下摆塞进裤腰，最后将那条长裤的裤脚挽了好几圈，才勉强不至于拖地。她穿着这一身明显不合身、却满载着过往痕迹的衣服，走到他面前。
“看来得尽快做新的了。”她扯了扯空荡荡的衬衫肩线，“不过，谢谢你还留着它们。”
德莱厄斯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穿着他无比熟悉却又明显宽大的旧衣，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
这时，门外传来三声规律的敲门声，随即是侍从低沉的声音：“将军，早餐。”
“进。”德莱厄斯沉声道。
一个沉默的侍从推着餐车进来，目不斜视地摆好食物——依旧是诺克萨斯风格的肉食、软面包、乳酪，以及一壶特意为她准备的热牛奶。
侍从退下后，两人沉默地用餐。德莱厄斯吃得很快，一如往常，一边吃还一边看着战报。奎列塔小口喝着牛奶，吃着面包。
用完餐，德莱厄斯用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
“我需要去见斯维因。” 他看着她，“今天的会议关乎弗雷尔卓德的异动，必须尽快处理。更重要的是——你的事情，不能拖延，也不能由别人转达或让他从别处听闻。必须由我亲自、当面告诉他。”
奎列塔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这才是德莱厄斯的风格——直面问题，掌控局面。尤其是涉及到她，涉及到斯维因这位盟友兼统治者。
“吃完之后，再去床上休息会儿。” 他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将东西取出戴到手上，又走到盔甲架前，开始利落地穿上他的铠甲和护臂。“你的身体需要恢复。我会尽快结束会议，把事情跟斯维因交待清楚后就回来。”
他穿上最后一件肩甲，调整了一下位置，整个人再次变回那个威严冷硬的诺克萨斯之手。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目光在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衬衫上停留了一瞬，再次叮嘱道：
“好好休息，别多想。别乱跑。”
门打开又合上。落锁声从外面响起。
奎列塔独自站在房间里，能听到他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走到窗边，拨开窗帘缝隙，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穿过下方的庭院，走向不朽堡垒的核心区域，步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