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代乱世(一)

烈日炎炎,官道上马蹄声不绝于耳,马蹄踏过之处扬起阵阵黄沙。

“咻”的一声响,鞭子再次重重地落到了身下马匹上,陈垚皱着眉,只嫌速度还不够快。他正打算再来一鞭子时,视野里突然滚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心下一惊,猛地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他甩下来。

日光太烈,他在马上眯着眼才勉强瞧清这是个瘦弱弱的人,顿时心头火起,嗓音大得像打鼓,空气里的灰尘和黄沙似乎都被这一嗓子喊得震了几震:

“官道上也敢走正中,想死在老子的马蹄下吗!”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勉强蠕动了一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来,两颊凹陷,一点儿肉都没有,更显得眼睛大又亮,是个流民无疑。

陈垚看她身量瘦小,神情懵懂,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神情不耐地“啧”了一声,从怀里扯出个什么东西来。

陆秋筠还没从刚刚滚出去的冲击和那一声大嗓门里缓过神来,就迎面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她下意识伸手接住,那大嗓门又响起了:

“你这女子,莫要再像今日一样了!闪开!”

她急忙倒退了几步,一人一马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扬起的黄沙糊了她一脸。

等她勉强抬眼去看,只能看到阳光下闪着冷光的盔甲和一个挺拔强壮的后背。

陆秋筠摊开掌心,一个布袋子正躺在她手心里,她打开袋子,正看见一把外圆内方的铜钱。

在她的世界里,这东西早就不值钱了,只有粮食和布帛才有交易的价值,看来这个世界还比她的世界好上一点。

她很珍惜低把这袋铜钱收起来,心里倒是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多了一些好感。

脑中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终于开始说话:

“本次要完成的心愿是……”

陆秋筠屏息,有些紧张。

“救下老婆婆。”

她愣在了漫天的黄沙中,重复了一遍目标:

“老婆婆……?”

“是的,一个曾经帮助过原主的老婆婆。”

陆秋筠低头看了看现在这幅不属于自己的小身板,逐渐有些明白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了,她裹紧外面那层黑布,一连串问道:

“老婆婆是她的亲人吗,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该怎么救她?”

“不知道,所有的细节都要随着原主的记忆逐渐恢复才能得知。”

陆秋筠闻言在脑海中翻了翻,果然发现了一段陌生的记忆,这应该就是原先这个小女孩的。

记忆中她和一个老婆婆躲在一处院落中,她的嘴被老人紧紧捂着,模糊视线里是漫天的火光和血色,不多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尖叫和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捂在她嘴上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苍老的声音响起,里面是浓浓的哀求和恐慌:

“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

声音戛然而止,滚烫的热血溅到她的身上,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她瞪大了眼,接住软倒在她怀里的苍老身躯,泪水早已流了满脸。

来不及再做任何事,银白的刀光一闪,她也倒了下去,在黑暗来临前,只听到模糊的几句交谈:

“……崔复将军……屠城”

崔复,屠城。

陆秋筠从记忆中惊醒,身子因为那冷冰冰的“屠城”两字抖了抖,她默默平复了一下心绪,听到0302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次任务系统将为您提供帮助,已提取现有记忆,分析结束,建议宿主接近崔复,利用美人计救下婆婆。”

陆秋筠抹了把脸上的黄沙,在官道的边缘慢慢地向着刚刚那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她的喉咙干得不行,一边走,她一边用沙哑的声音慢慢道:

“先不说你的话有多天真,你觉得我现在算个美人吗?”

“……”

0302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很艰难地说:

“没事,不是美人我们也可以试试。”

陆秋筠笑了一下,明显是不为所动的:“不。”

0302警惕了起来:“那你现在要去干嘛?”

“当然是完成你说的那个任务了。”

陆秋筠眺望了一下远处的城门,日头已经有些西斜了,她怕日落之前赶不到城内,连忙加快了脚步:

“我是绝对不会做你说的那什么美人计的,只能另想它法。现在还是找个地方住一晚是正经。”

平州信都,风尘仆仆的陈垚连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崔复请去议事了。

他一进门,便看到崔复手底下的一众谋士都正坐在里面等着他,一个个儿神色自如,右下首那个留着把长胡,面容清瘦的老头胸有成竹地笑道:

“可是宁州告急?”

陈垚心里诧异,心说这老头真是神了,殊不知这屋子里坐了满屋的人精,就他一个人搞不明白状况。

他从怀中取出那一封书信来,上前几步交给最上座的男人,很自然而然地问:

“主公打算何时出兵?由谁率兵?”

他抬头去看崔复的神色,却在看见崔复的神情时愣了一下,心上涌出些怪异感。

崔复的脸庞一向俊秀到有些女气,带着平和笑意时还有些慈悲的佛性,叫人发自内心地觉得亲近和舒服。

陈垚无数次地见过崔复这样的神情——战前动员时,他对士兵声泪俱下的说话时是这样的;百姓受难时,他握着老人家枯瘦枯瘦的手说一定会给他们一片治世时也是这样的。

偏偏在今天,陈垚突然觉得他的神情出现了几分变化,宽和的笑意里好像多了几分得偿所愿的快意。

大热的天,他竟然觉得心底有些发凉,连忙轻轻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面容清瘦的老头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神色,抢先开口:

“主公,我和那魏潜曾为同窗,此人最是阴险狡诈,还弄出了个什么天下大势和那些妖术鼓动人心,如今他正势强,宁州必定抵挡不住,我们不宜妄动啊。”

有这谋士开头,剩下的人也纷纷开口,大意也是劝崔复不要出兵,陈垚直觉有些不对,但他这武将哪里说得过这些谋士,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上座的崔复。

却见那坐在上首的人对他摇摇头,很无奈地道:

“陈将军,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出兵,实在是有心无力,我也得对平州的百姓负责啊。”

陈垚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沉默地坐了回去。

他觉得主公说的也挺对,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太痛快。

他很久之前就跟着崔复了,那时崔复还是投靠于宁州东宁郡郡守的一个无名小卒,与郡守师生相称,仿若做了亲父子一般。

这便也罢。可主公当年在东宁还握着那老人家的手,说定不会让他们被战火侵扰,这竟也是不作数的吗。

议事结束,陈垚闷头就要走出去,被崔复叫住了,留在了最后一个。

崔复面色无奈,是推心置腹的态度:“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惦念着宁州的百姓,可你今天也看到了,这些谋士们都不赞同我出兵。”

他语气诚恳,眉头轻皱:“你跟随我的时间最长,我只想着你不要同我起间隙。”

陈垚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崔复又同他说了些他也很忧心百姓的话语,让他放心,他仍是记得当初他们一起打天下的承诺的。

陈垚终于觉得他一开始追随的那个在乎百姓的主公又回来了,心下略安,高高兴兴地掀帘出去了。

陈垚出去后不久,摇着羽扇蓄着长胡的老头又走进来,笑着对崔复道喜:

“恭喜主公得偿所愿。”

“徐先生说笑。”

崔复见他进来,对他微微一笑。徐宗顺势道:“陈将军似乎不大快意。”

崔复站在堂下,一双眼睛无波无浪地看着堂外的日光:

“我手下这些将领里他兵力最重,居功自傲也是常事。”

“若是实在有了异心……”他眼里闪过杀意,“我就不信只有他一人能打胜仗。”

徐宗又摇了摇那把羽扇,心里对那愣头青将军起了一点微薄的怜悯之意。

果然是没脑子的武将,真是蠢得可怜,连自己跟了几年的主公都看不清。

日暮之时,陆秋筠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城门口。

站在城门口,举目四望都是衣衫褴褛神情凄惶的流民。陆秋筠裹紧身上那件脏兮兮的黑袍,佝偻着腰,混在流民的人潮中安静地进了城。

但其实流民进了城又能怎么样呢。

夜幕降临,日落时涌进来的一大群流民无处可去,只能睡在人家的院墙外面,蜷缩着身子御寒,脸上满是木然和疲累。

有时也许是有人想到了自己那不知道在哪里飘零的亲人,黑暗沉寂的夜空里也会蓦地传来一两声尖声嚎哭,又在最高处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了嗓子的鸡。

陆秋筠瞧着,只觉得这清冷冷的月光下躺着的分明是一个个待宰的灵魂。她也蜷着身子窝在墙角处,心里很无望的,又好像叹息一般地想着:

人生何苦啊。

她冷得直发抖,明明这些年里她已经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了,甚至她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呢。

陆秋筠闭着眼——当然是睡不着的,兄长被杀死的画面,她亲手杀人的画面,妇人被剖开肚子取出还未成型的婴儿的画面……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直搅得她不得安宁。

因此,当周围出现了一点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动静时,陆秋筠立刻警醒地睁开了眼。

她撑起身子,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光亮,她记得那儿睡得是一个眼角下有刀疤的年轻汉子。

这户人家的主人正提着个灯笼要回家,瞥见地上的人影,见怪不怪地抬脚要跨过去,谁知突然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扯了衣角,直吓得那只提着灯笼的手晃了又晃。

“您莫怪——”这汉子连忙挤出一个笑来,松开手给主人家磕了个头,“还请您给指个活路。”

这主人家扯出自己的衣袖,举起灯笼看见这汉子眼下一条刀疤,还是未愈合的情状,皮肉外翻,此时挤出那笑容来,更显得可怕。

再往下,那瘦骨嶙峋的脖颈上竟还挂着一个小孩子常挂的长命锁。

主人家默然一瞬,只叹一口气,说道:“陈将军的兵营里这几日正在募兵,只要不怕死,便饿不死你。”

说罢,那灯笼照出来的一片光在黑暗中晃晃悠悠地远去了,好似湖上的一叶轻舟,只留那汉子叩头道谢的声音。

募兵……

陆秋筠摸到怀中的那个绣着“陈”字的布包,眼中闪过几分复杂思绪,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在脑海中发出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0302,我想到新办法了。”

0302的电子音一滞,难得带上了些人性化的犹疑:

“……等等,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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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当古代流民进入快穿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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