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波本那种堪称离谱的信任,是在一年多前的中东地区。
那次是个简单的情报类任务,本来不该有什么记忆点的——只除了他们在离开时被卷进的那场大型械斗。
那会儿琴酒还没接到身处械斗中心街道的波本,他和他的黑色保时捷还在小镇外待命。琴酒看看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硝烟和枪火,又看看陪伴自己多年的车,认真沉思了好几秒。
通话早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断开了,出门前临时放置的两枚监听器也迅速报废。波本已经失联,或者说已经被殃及死了。在那个情况下,就算琴酒直接判定他死亡直接离开,也是无可指摘的。
于是琴酒踩下了油门,绕到波本看地图时调侃过的“月牙缺口”那里。
在琴酒下车开了第十二次木仓之后,他终于在一个隐蔽的窄巷中找到、不,是被一身血污的波本叫住了。
“来的可真慢。”满身伤的波本纵身从狭小的藏身处跃下,可能是失血过多,他落地后还踉跄了一下。波本似乎完全不意外他的到来,他只是紧按着手臂低低地缓了口气,就开口嫌弃道:“那些家伙都快绕了一圈回来了,你怎么才来?”
琴酒瞟了一眼那汩汩的血液和冲过来的暴走人群,他上前一把扛起波本,打算直接把人扔进后座。只可惜,彼时失血过多的波本制止了他,并且在紧要关头强硬的抢了驾驶座。
结果显而易见,那群杀上头了的蠢货们被远远甩开,尚未见识过波本车技的琴酒表情扭曲得像是他那辆一头栽进巨大沙坑的保时捷。
琴酒强撑着顽强地走下车,真情实感道:“我就不该来找你。”
然后他转头就看到了不知晕了多久的波本,驾驶座上几乎可以说是铺满了血,当时琴酒就觉得人白救了。
不过,到底是祸害遗千年,波本他命大得很。睡了整整两天,醒来后竟然还有心情跟他聊天。
“嗯……所以琴酒,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跑到那里等你吗?”波本好奇地眨了眨眼,紫灰色的眼睛里难得没有铺上嘲讽。
“因为我还是足够信任你的,琴酒。”
信任?
琴酒嗤之以鼻,换了个古怪的腔调嘲讽道:“你应该知道,我那天可没带多少东西在身上,组织里也没有必须要救同伴的规矩。”
大概是波本心情实在很不错,他在看出琴酒的不屑之后也没有直接甩出一句嘲讽,或者干脆以诡异又惹人厌的沉默来敷衍他。
波本只是笑了笑:“可是你来了。”
“……”
琴酒当时不发一言,直接借着换药的时机离开了。
但现在想想,他当时似乎不该走。
琴酒皱着眉,有些出神地看着笑眯眯的幻觉波本,曾经的疑问在思绪中翻涌。他不自觉呢喃出声:“你为什么来?”
他好像没说清楚。但幻觉波本似乎完全能听懂,他怀抱着当初波本那天一样难得的好心情回道:『当然因为我足够信任你,琴酒,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琴酒越发不耐烦:“所以说……”
幻觉波本微微叹了口气,正色道:『罪恶的黑线把我们绑缚在一起,而在我看来,这就是世界上最结实可靠的关系了。我当然会信任你们。』
琴酒嗤笑一声,完全不买账:“你当初对贝尔摩德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她监管你的那几个月,据说你们两个可是都受了不少的伤……”
『秘密。』波本将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笑眯眯的宣告了话题的终结。『嘛,如果琴酒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就当作是我的又一次的任性吧?』
任性,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
『我先走了,下次见——』幻觉波本随意地摇了摇手,不等琴酒再说些什么就干净利落地散落成了满地的黑沙。
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想皱眉的琴酒:“……”
他总是非常任性地要求队友——包括但不限于琴酒等人,随时配合演出;总是非常任性地把奇怪的细枝末节当做秘密;总是非常任性地信任着黑色地带的同伴……
波本在赤井秀一死亡那件事上也十足任性,说真的,这回要不是那位大人亲自确认,琴酒都觉得这只是波本的又一次任性。毕竟祸害遗千年,波本这怎么看都是长命百岁的程度……
“大哥……大哥?明天有个议员的任务。”敲了好几下门才进来的伏特加喊了好几声,琴酒才回神转过头来看他。
琴酒忽然坐直身子:“伏特加。”
“在。怎么了,大哥?”伏特加应声。
“波本他……”琴酒忽然一顿,改口道,“不。伏特加,你还记得组织里有几个神秘主义者吗?”
伏特加迷茫:“神秘主义,这不是情报组的通病吗?不过,说到这个,最典型最嚣张的应该就是波本了吧。”
琴酒却皱了皱眉,心下暗忖:‘通病的确是真的。但敢在所有干部、甚至是二把手面前都玩神秘主义的,除了贝尔摩德那个关系户,偌大一个组织,就只有波本有这个胆子还没被处罚了。’
贝尔摩德,是组织里最受那位大人宠爱的女人。
那波本呢?
伏特加在理解别人心思上显然有些生疏,他看着琴酒微微皱起的眉头,倒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大哥,波本毕竟是情报组第一,论情报搜集能力,就连二把手朗姆都得避之锋芒。”伏特加点点头安慰道,“他嚣张一点很正常,而且人死都死了,除了玛丽这种收集人偶的,也没人会再提……”
“伏特加。”琴酒开口打断了他,神色被黑色的宽帽檐遮住,“去开车,路上说任务。”
伏特加急忙站直:“是,大哥!”
*
“哈切!”玛丽十分不优雅地打了个喷嚏,不爽道,“谁在骂我?”
“我啊——”凯撒叹了口气,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头疼,“玛丽,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
玛丽勾起小指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慢悠悠道:“没听。”
凯撒越发无奈,他向来对这个妹妹没有办法。他们相差十五岁,异父同母,玛丽五岁的时候母亲就离世了,他当初沉迷任务,根本没怎么照顾过玛丽,等回过神来——玛丽就已经变成了组织里知名的人偶控。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在嘴上唠叨几句:“你最近安分点,只是个人偶而已,没有就没有了。就算是照顾过你的波本,他仇人也很多的,喜欢他那张脸的也不少,组织里恋尸癖也不是没有……”
“哥。”玛丽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叫停。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却只说出来这么一句:“组织里知道波本是谁的根本没多少……”
她忽然就觉得很无聊,不顾凯撒的叫嚷,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被迫来这里散步的花濑柚关心地看过去,“你本来想说什么?”
“……”血腥玛丽一下躺倒在草坪上,手掌隐隐盖住眼睛,“没什么。倒是你,想好退路了吗?”
莫名其妙被组织盯上的花濑柚嘴角一顿,索性摊了摊手,十分豁达:“不退了,只要那个计划成功,我死不死都无所谓。”
“还真是你的风格。”玛丽哼了一声。
花濑柚笑了笑,学着玛丽也仰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正上方是刺眼的光和温柔稀疏的绿叶,她闭上眼,似乎还能在一片隐隐约约的红里看到一个女孩……
“岚要是活着,也十八了啊……”花濑柚呢喃一声,“话说当初,是发生了什么来着?”
记忆似乎就是这种东西,有片刻不慎就会遗失。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记忆,却总是在某些时候变得模糊,像是与自己隔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雾气,怎么抓也抓不住。
等花濑柚坐起来的时候,血腥玛丽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安静的坐在草地上,想:最后和岚的见面,到底是怎样的?
“花濑小姐?”突如其来的甜美女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毛利兰担忧地蹲在她旁边,小声道:“花濑小姐?躺在草地上很容易着凉的,我们在那边野餐,食物带的有点多——要去坐坐吗?”
“欸?好啊……”花濑柚顿了顿,看着那片剔透的浅紫色,一时有些恍惚。那两个单纯又骄傲的家伙,在临走时好像都在说:『我当然不会出事,你放心。』
结果全是骗子。
花濑柚顿了顿,问毛利兰:“你会长命百岁吗?”
作者(小声:琴酒那边还在走文案,其他人那边天天走命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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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任性,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