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故人见-半弦月

袁峰也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看到薛九霄再和唐魈说些什么,但自己什么都听不清楚。

迷蒙之间,他还听到了无数翅膀煽动的声音。而唐魈就站在不远处,但却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乌鸦,拍打着翅膀冲上天空。

耳边有嘶哑的鸣叫声传来,转头看时,却看到薛九霄也站在自己身边,手里还抓着一只午夜,正在用力挣扎。他松开手,由着它仓皇飞进了黑夜。

“多谢二位盛情。这腐骨我就收下了。”唐魈的声音在鸦群中幽幽笑道,“杨将军,走吧。”

袁峰看到杨九天握紧银枪,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大轻功运气飞跃到半空,追赶着那片黑压压的鸦群,消失在洛道的漫天血雾中。

这是梦吗?还是现实?袁峰无法分别,他只能靠在石头上,满头大汗地看着他们离开,手臂在剧痛之下微微颤抖。

他看到薛九霄走到自己身边,伸手想把自己抱起来,但又忽然放弃了。

周围像是有许多毒人正在聚拢而来。薛九霄沉默地环顾四周,但两手空空。杨九天夺走了他的武器,袁峰更是毫无战斗力。眼看着周围的毒人不断靠近,却无能为力。

袁峰张了张口,他嗫嚅着什么话,自己却都听不清楚。

“九哥,要不你自己走吧。”他对薛九霄道,“马死了,武器也没了……你要是就一个人应该好脱身,就别管我了吧。反正我也是……”

反正我也是自作主张跟着你的。袁峰心想。他几次三番要赶走自己,都没听他的。现在成了他的累赘,反而更没资格要求他带上自己了。

“你似乎很怕他。”他听到薛九霄道。

袁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杨九天。

“嗯……是,挺害怕的。”

“或许你从前经历……与他有关,或为他所伤吧。”

“我以前?”袁峰微微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猜测而已。”薛九霄道,“记忆也许有失,但身体却会记得。”

“……九哥你这话容易让人想歪的……”袁峰呢喃着苦笑道,“现在怎么办?”

“听天由命。”

袁峰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薛九霄还是老样子,没有表情,没有情绪。见不到他发怒皱眉,也见不到他喜悦微笑。除了战斗时一身杀气,其余时候那双眼睛都看着地面,从他的身上,袁峰能感受到的只有寂然。

他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这个人很空,虽然他应该藏着很多秘密,但是能感觉到他对这些秘密看得一点也不重。

毒人已经越来越近了。但袁峰却不再恐惧,不知是麻木还是习惯,他觉得死就死吧,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更何况若老天爷不亡我在此,肯定会有办法脱身的。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了一道剑气破空声。剑刃的鸣音十分悦耳,他顺着声音勉强看去,却看到一个飘逸的身影逐渐由远及近。

在漆黑夜幕下,一道青白色的身影掠过重重血雾飞驰而来,儒风道袍的衣带飘在身边,银白色的头发高高竖起,道冠系在发髻上,只余下两缕从耳边垂下,身负一把雪名剑,厚重的墨色剑鞘在月下熠熠生辉。

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气氛为之一清,顿时星朗月明。

那道长徐徐落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他抬起手,以左手虎口,抱右手四指,结太极印。随后十指交叉,轻念咒语,手指随之结印。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言毕,他抬手轻轻一划,一张张符纸出现在他掌心。那道长将手向后,握住背上剑柄,缓缓将散发着寒光的利剑拔出剑鞘。同时单手一推,符咒随风而起,刹那间飞散向四周,贴到了周围的毒人身上。

之后道长再次结印,默念咒语,将长剑一挥,剑刃发出光芒环绕在他四周。借着寒光,袁峰看到那道长的额头上有一道朱砂印。

四周突然传来了哀嚎声,那些毒人身上的道符纷纷开始燃烧,哀嚎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便都一同化成了飞灰,消失殆尽。

戾气消散,大道显露在眼前,而此时也接近黎明了。那道长收剑回鞘,跳下巨石落到他们面前。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拉过袁峰手上的手臂,从腰上取下几块木板和布条,把他的手臂固定好,缠紧后挂在他的脖子上。

“速去洛阳,万花谷神医裴羽就在城中。”他轻声道,“再迟些,这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他伤成这个样子,讲话都已勉强,只怕用不了轻功。”薛九霄道,“这……”

那道长闻言,叹了口气。他忽然转身,朝着后方吹了声口哨。回应他的是一声嘶鸣,马蹄声阵阵传来,滚滚的车轮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就见两匹黑马披红挂彩地拉着一辆秦风戎车疾驰而来。

“今日也算有缘。此车便借你们。”道长对他们说道,“贫道还有要事,恕不远送。”

袁峰看了一眼,认出了这是一辆红匣舆。但这也太喜庆了……与洛道之景格格不入……

“敢问道长姓名?”薛九霄却在一旁问,“还有如何归还?”

“马车寄养在城外马夫处即可,贫道自会取之。”那人道,“至于名字,我本人间过路客,何留此身做姓名。不必放在心上。”

转眼间,红匣舆已停在身旁。薛九霄谢过那人,将袁峰抱了上来。随后他对道长抱拳致意,握住缰绳驾车离开了。

那道长在原地伫立,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

“九哥……他是谁?”袁峰虚弱地问。

“我不知道,不过看他气场,应当是游方术士,斩妖之人吧。”

“难不成……是过路的侠士……”

“非是路过,观他模样,当是常年居于洛道之人。想找他或可随时来找。”薛九霄驾驭着马车,在大道上飞驰,“你的手臂更要紧。别再多言了,且睡吧。”

又是睡吧。他就这么希望自己闭嘴啊。袁峰苦笑起来。薛九霄却见车上有毛毯,便拉过来裹在袁峰身上,让他小心地倚着靠垫休息。

但他身上实在是太疼了,一时竟睡不着,疼得微微抽搐。薛九霄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捞起袁峰,缓缓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袁峰靠着他,不知是潜意识还是真的感觉,自己似乎不那么疼了。他枕着薛九霄的肩膀,额头抵在他脖颈上。

“九哥,”他慢慢道,“我突然想去查查看,杨九天到底是个什么人。”

“你很在意?”薛九霄问。

“当然在意,”袁峰轻声说,“我和他的关系,好像每个人都知道,只有我自己不记得。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好,好像我确实很怕他,但在别人的言语里,他又似乎是个性格还不错的人。我也不知道什么真什么假,我更不知道自己都忘了什么。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去找找遗落的东西。”

“想起来未必是好事。”薛九霄对他说,“也许忘了比记得更好。”

“你在撒谎。”袁峰突然道。

薛九霄看着他,并未出声,而是一脸平静,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忘了比记得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查关于自己的事?”袁峰反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没有做到。”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薛九霄垂下眼睛说。

袁峰无法回应他这句话,因为他意识到的确如此。他跟自己不一样,自己就算不记得,却还有朋友,大可回到唐糠裳身边去,继续过小打小闹的平凡生活。

而他好像就只是自己一个人。三十九年前殒命,三十九年后归来。所有他的旧相识,不在的不在,迟暮的迟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比自己要孤独得多了。

或许,他的强大就是来源于孤独。因为无人能助他,也无人能给他答案,所以他只能自己去寻找。这样一直一个人,不喜不悲,只怕很快就参透了世间事,也难怪他有那么深的佛性。

《金刚经》偈子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个沉默的男人将一切都收在心底,或许真正能带给他慰藉的,只有在午夜心如止水时,对神佛的叩问。

袁峰看着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薛九霄转头看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一如他平时的样子。他的脸是温热的,手指可以触及的是他血液的温度。

“总会有个人拿你当至宝的。”袁峰对他道,“然后你们就可以一起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了。”

“白骨,有何分别?”薛九霄问道。

袁峰看着他的眼睛,却看到他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起就不再是那两副森森白骨。但是袁峰觉得,这只是一个相,相由心生。只怕他的心里,依然人人皆是白骨。

这样想着,袁峰就收回了手。他觉得大概自己救不了这个人,而他也不用自己去救。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堕落,更没有消沉。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袁峰问。

薛九霄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睛,不再看袁峰,甚至都没有点头或者摇头。袁峰盯着他看,感慨着他还是老样子不爱看人。

“你应该一直都是在自己做事吧?”袁峰问,“为什么破例允许我跟着你?”

薛九霄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九哥啊。”袁峰叹气,“我还真是一点都看不懂你。”

“每次你喊九哥,我都觉得你在喊另一个人。”薛九霄突然道,“小师傅,如果你想得起前尘旧事,你还会对我说这些话吗?”

袁峰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竟一时语塞。薛九霄却平视着他,躲都躲不开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眼神。

“你回忆他,已经越来越频繁。”薛九霄道,“如果他才是你的九哥,那我是谁?”

袁峰回答不出。他觉得喉咙发紧,不得已只能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我劝你说,不记得比记得更好。”薛九霄再次垂下眼睛道,“我的私心,你终究未懂。”

你累了,睡吧。他在袁峰耳边道。

袁峰的确是累了。不一会,他就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睡着了。

*********

都说人在受伤和生病时容易多梦。车轮声又是最好的催眠曲。于是袁峰就在马车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瞿塘峡,独自跃上了白帝城。城中人来人往,他半跪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摆着一方香案,上面铺着画卷,饱蘸墨汁的毛笔握在手里,而自己却未下笔,迟迟犹豫不决。

“怎样?”面前有一个男人问道,“小师傅迟迟不动笔,是怕画不出我的花容月貌?”

袁峰听了很是不满,他抬头瞪了对方一眼。但因那人逆光站着,他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好一会才看清对方的相貌。眉如山峰,面若初阳,温暖干净的让人心中一动。

“……你倒是长得品貌非凡。”袁峰道,“只是比起花容月貌还差得远。”

对方闻言,却哈哈大笑。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破军盔甲,阳光照在上面璀璨生辉。他摆了一个姿势,朝袁峰侧头一笑。

“快画吧,小师傅,”他笑道,“今日白帝城画天策,我已驻足在此甚久了。若再不放我离开,我可要被大将军罚了。”

袁峰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他将毛笔放在画纸上,开始描画。

接着画面一转,袁峰看见自己站在瞿塘峡的过路牛车前,正欲拦那守车人索要画纸。守车人不给,于是两厢大打出手,鼻青脸肿。打得正酣,远处却飞来一个天策,潇洒地停在牛车前,拔出银枪,拦路抢劫。

“喂!那个军爷!是我先来的!”

“小师傅,又见面了。”那天策一见袁峰,立刻喜形于色,“既然这么有缘,我们就搭个伙吧,出了画纸都给你好了。”

“这么好心的?”袁峰调侃道,“既然大军爷如此慷慨,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画面又一转,依然在瞿塘峡。袁峰骑着木马头的独轮车,一边张开手臂找着平衡,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上坡路往上走。那个军爷则骑着另一辆丹鸾跟在后面,看上去骑术比他娴熟多了。

“小和尚,你好慢啊。”他赶上袁峰,围着他绕了个圈,“你这样,会吃不上热窝窝头的。”

“你这厮休得多言!”袁峰大怒,“一棒子打死你个妖孽!”

画面再一转,万花的花海,袁峰和他躺在其中,那天策仍旧是穿着一身破军,却已有些旧了。两个人望着上面湛蓝的天空,正在十分幼稚地讨论着云彩像个什么图案。

“那个像兔子,那个像龙,”那天策道,“还有这个,像你!”

“去,你看那个,像你的须须!”

那人大笑起来,撩起须子去戳袁峰的脸。袁峰怒不可遏地爬起来要揍他,却被他一把拉下来搂在怀里。他的盔甲很硬,撞得身上生疼。

“出门的时候,不要总穿螃蟹壳。”袁峰不满地说,“太硬了。”

“这里要是软,其他地方就硬。”那人在他耳边道,“为了让其他地方软,还是外面硬一点吧。”

“罪过啊罪过!休得胡言!”

然后就是无数的画面,越来越快,场景也逐渐变换,有时明朗,有时阴郁。那人身上的铠甲也不断变化,有南皇,有破军,有儒风……山河往复,斗转星移,唯有他金棕色的眼眸一成不变,仍像是旧相识。

袁峰看到那天策在夕阳下大笑,在苍山洱海背着筐采马草,在枫桦谷抓马驹,在南诏皇宫刷炎枪重黎。也看到他在南屏山大发雷霆,在巴陵县伤心欲绝,在少林山门前伫立苦等,在洛阳城的深巷里抱紧自己泪流满面。

他有喜怒哀乐,他也会笑骂嗔痴。但更多时候,他都只是温和地看着自己,嘴角噙着笑意。

“小师傅,你走慢点。”

“为什么?”

“我怕跟不上你。”

最后画面定格在山门前,自己一身袈裟,欲转身离去。他站在身后,狂奔几个台阶拉住自己的袖口。

“佛祖与我,不能共存吗?”那人问,“你看看我啊,你再看看我,好吗?”

袁峰觉得胸口有些刺痛,不知是不忍,或者不舍,又或者不愿意。他只能单手对那人行礼。

“贫僧本是出家人,你我之缘,只在一时,并非一世。施主还是放手吧。”

“一时或一世,有何分别?一念起一念灭,计较又何必?”那人眼角的泪水落在地上,打湿了脚下的石阶,“我也是众生,我也想要你一点慈悲。”

“这慈悲不过一场空欢喜。”

“给我一场空欢喜又何妨?”

袁峰看着他,想哭却笑了。他朝着那人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别哭。”他喃喃地说。

手指触碰的地方很暖,但袁峰却觉得他很冷。那个人其实不是个执着的人,从来都会听从自己的选择。就算再多痛苦,他也会努力一个人化消,然后再次尝试重来。

*********

“大师,大师。”有人在他耳边喊他,却听不出情绪。

眼前突然迷离起来,思绪也开始浑浑噩噩。他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睡了才一会,总觉得眼花缭乱,像是把什么事记住了却又再次遗忘,竟久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又过了好一会,袁峰才勉强睁开眼,看到一张和梦里极像的脸,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见着……一时不忍,便伸出手碰了下对方的面颊。

“别哭……我不回去了……我跟你走……”

“大师,你醒醒!”那人焦急道,“快醒醒啊!”

袁峰尚未完全恢复意识,但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他缓了好一会,才感觉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抬头看时,却看到一个年轻英俊的天策半跪在自己面前,一双红色瞳孔满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还好吗?”他焦虑地问。

袁峰意识到了他并不是梦中人,忽然心里一惊,急忙甩开他的手。但手腕却被一把扯住了。

“放开我!”他几次甩不脱,便皱着眉发怒道,“放开我!杨旭日!”

“我不放!”杨旭日抓着他的手腕,越来越用力,“我已经没有了兄长,这世上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了!我不放!”

袁峰心说我同你毫无关系,哪来的沾亲带故。但是眼看着杨旭日那神情已是快要哭出来了,又有点不忍心。

“好好好,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他努力安抚那人道,“我只剩这一条能动的胳膊了。别给我掰折了。”

杨旭日一听,立刻放开了他。袁峰正欲看看自己的右手,但随即却传来一阵剧痛。视线一转,只见一个非常面熟的万花正坐在旁边包扎自己的右手臂。

那花哥面容冷酷,仿佛整个主城的人都欠他万两黄金。

“裴大夫?”袁峰十分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我一直都在这。”裴羽将毛笔一握,“算你福报好。又遇上我了。”

“这是哪?”

“洛阳城。”

洛阳城?!我怎么这么快就到洛阳了?袁峰吃惊地看着他,随即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后背靠着一座石狮子。杨旭日就在旁边,仍是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大夫,他有事吗?”他焦虑地问。

“他脑袋受了撞击,只要你不刺激他就没事。”裴羽冷冷道,“如果还是一惊一乍的,就会死。”

他包扎完毕,站了起来。袁峰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手臂,发现几乎已感觉不到疼痛,灵活度也恢复了大半,不由得对裴大夫肃然起敬。

“多谢裴——”

“收其钱财,替其消灾。住口吧。”花哥冷漠道,“不过大师倒是好兴致。先前是唐门,这次是天策,常换常新啊。”

杨旭日的耳朵瞬间红了。但袁峰没听懂他话里的讽刺,只是挠了挠头。

“我的胳膊……有问题吗?”他问。

“你的胳膊本来是有问题的,但是我发现在我之前,已经有人为你治疗过了。医术不错。所以没有大碍。”

“这……”

“伤筋动骨一百天。别活动得太厉害。”裴大夫收起自己的物件,起身准备离开,“对了,我先前见到了你那位唐门兄弟。他曾向我打听过你,看模样很是心急,怕是在寻你。你若得空不妨去找他。告辞。”

他说完就走,头都不回,眨眼就消失在城门中。袁峰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杨旭日,后者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望着他看。

“嫂子……”

“给我打住。”袁峰怕得就是这句称呼,“小旭……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你在这?薛九霄呢?”

“薛什么?”杨旭日疑惑道,“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你在此地,让我速来接应。我并不知道是何人所发,但我立刻就赶过来了,还好离得不远。”

“一封信?”

袁峰暗道莫不是那个人发的,难道是因为先前在寺庙里见到过自己和杨旭日讲话,所以认为他是自己的朋友吗?

“他给你发信你就来了,怎么这么听话,万一是骗局怎么办?”他叹了口气。

“嫂子,我——”

“算了,先扶我起来。”袁峰挣扎着要爬起来,“医药费是你出的吧?你花了多少钱?”

“不多,嫂子不必介意。”杨旭日扶着他起来,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我们且先找一处客栈更衣吧。”

他这么一说,袁峰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果然,又脏又破,全是血迹,着实的吓人。环顾四周,红匣舆已经不见了,他怀疑是不是薛九霄把一切办理妥当,还给杨旭日寄了封信才离开。

这个人……居然不辞而别了,甚至都不等自己醒过来。

“觉得我是个拖累吗……”袁峰喃喃道。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但他还是扶住了杨旭日,被他扶着慢慢起身,想办法去换衣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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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故人见-半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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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策佛穿越]携我小僧走长安(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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