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说回到盛君吩咐的任务上。在一地鸟毛,遍地狼藉之后,四个人总算是从白帝城活着出来了。袁峰觉得美人图潜行真的不是人干事,他再也不想来了。
其实在众人开箱子的时候,穆威早就已经悄悄在殿中查看了一翻。他找到了盛君说的那个盒子,但打开看时,里面是空的,也没有任何机关和暗层,所以要么是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要么是一开始就没有东西。
“没有收获。”穆威对袁峰摇头。
所以最后他们得到的最值钱的东西,是一颗[真橙之心]。
旁边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只见杨旭日揪着一个松狮丐,正在威胁恐吓。丐哥嗷嗷大哭,哭自己命苦,为什么又落在这个不讲仁义礼智信的军爷手里。
“是你!”杨旭日持枪要冲,被袁峰和岑云纵死死拽住,“[君山小告示]!”
“抱歉,本丐呢,已经逆袭了。本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本丐了。”丐焦贩轻轻一甩头,哭着发型也不能乱,“本丐近期有新的营生了,已经不再到处贴小告示了。”
他抬起手,刷刷一甩,几张裁得方方正正的宣纸就落到了几个人手里。
“这是我的新业务,请笑纳。”
“这是……”杨旭日皱起了眉。
“新业务?”岑云纵很惊讶。
“你给错了吧。”穆威平静道。
袁峰低下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和那上面的内容。他突然觉得……丐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大概,没救了。
他的新业务是……[无痛公公速成手术]。
于是丐焦贩又挨了顿打。不为别的,就为他给四个健康的大老爷们推荐这种业务,他就是找打。
袁峰心说还丐焦贩的逆袭?别闹了。他逆袭得了吗……他已经放弃治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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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四个高大的男人拖着一个半生不死的丐哥回到瞿塘峡的客栈时,他们居然看到了那个高冷花[慕浔渊]。他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看《黄帝内经》,见到他们过来后,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难为你们把他拖回来。”他指了指后面那只丐焦贩,“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旭日表示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不必客气。但袁峰则盯着那万花手里的书本看。他知道这本书,全书分《灵枢》和《素问》,据传说是黄帝轩辕氏所著。有人推论成书于战国时期,也有人认为要更早。
慕浔渊是个大夫,看这本书并不奇怪。但袁峰却在那书翻开的扉页上看到了[北……药……轩辕长离]的字样,但立刻那本书便合上了。
旁边传来哭声,只见丐焦贩被杨旭日鼻青脸肿地丢了过来。他委屈极了,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抹泪。
“我命苦——”
“别哭了。”慕浔渊拿着书道,“都说了要你老老实实哪都别去,非要给自己找麻烦。下次要听话知道吗?”
丐哥边哭边点头,一副被打怕了的状态。
“先生这是……跟他情缘了?”袁峰问那万花道,“你不是一直拒绝他吗?”
“没有,只是朋友。”慕浔渊笑道,“鄙人欠他个人情,刚好我二人又同路,就一起走一程。”
毕竟或多或少,还是有点缘分的。
这事说来也巧。就在他救助了丐焦贩后不久,两人就在侠客岛的酒家重逢了。
丐焦贩当时正和金发丐哥外出办事,他看到慕浔渊一个人坐在桌子边,点了一份炸酱面和一碗汤,独自慢慢地吃着午饭。
金发丐哥有事先走了。丐焦贩就一直打量着慕浔渊看。他的脊背很直,拿着筷子的样子也很好看。丐焦贩正在暗自发着花痴,却看到慕浔渊朝他的方向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来都来了,一起吃吧。”他说。
于是小叫花子就跟着一起上桌了。他要了一份和慕浔渊一样的饭菜。饭菜很好吃,他吃得狼吞虎咽,慕浔渊却始终只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细嚼慢咽。
丐哥起先没注意到什么,直到慕浔渊开始喝汤他才察觉到不对劲。他闻到了很浓烈的醋味,但慕浔渊却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慢慢喝着,好像这是人间美味。
但是丐哥知道,这碗汤八成是废掉了,酸成这样的东西,根本无法入喉,他却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继续吃继续喝。
于是丐哥拦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汤碗夺过来放下。在慕浔渊诧异的目光里,丐哥十分认真地问他——
“你没有味觉是吗?”
慕浔渊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样微小的细节也会被他注意到,明明自己不想被察觉,已经练的很自然了。
然后丐哥就端着碗去找老板娘理论,说什么都又给他换了一碗汤。
“我挺感谢他的。”慕浔渊道,“刚好又顺路,所以就跟他结伴而行了。”
“阿慕……”丐哥又开始哭得一脸血,“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的哭声可以不要递增吗?”慕浔渊问。
丐哥更伤心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啊。”岑云纵道。
“我同意。”袁峰也点头道,“这年头,多什么也别多情,欠什么也别欠揍。”
丐哥眼泪汪汪地表示,阿慕,我们走吧,我们去打牛车!我不想留在这里挨揍了!
慕浔渊点头同意。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丐焦贩忽然一个猛子跳了起来,立刻大轻功飞上了天,然后……
穆威就被他拎了起来。他莫名其妙地被抓到半空,还抛了好几圈之后……一个不小心就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穆威!”袁峰急忙跑过去把喵哥扶起来,“你还好吗!喂!”
大猫眼白都翻出来了,他满脸都是鼻血,已经失去了意识。丐焦贩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立刻就嚎哭着跑到慕浔渊背后死也不肯出来。
慕浔渊叹了口气。眼看着一个军爷一个道长和一个大师眼睛都发红了,知道丐焦贩估计是保不住了。
“各位侠士息怒,他还是个孩子。”他劝道,“打孩子的时候别太狠了……留他一条命。”
紧接着丐焦贩就被揍得震天响,哭嚎声响彻瞿塘峡,甚至终于惊动了一尊正在安眠的魔神。魔神一把打开大门,一脸刚被吵醒的起床气。
“Shut up!”
燕无声拿出银针甩了丐焦贩一身,活活把他扎成了一只海胆。
众人等到燕无声回去继续睡觉后,才敢动手帮海胆丐拔刺。大概是看他太可怜,于是大家都很同情他。
慕浔渊还有些事要办,准备跟丐哥一同去洛阳,而后就要分道扬镳了。于是他们与众人别过,就离开了瞿塘峡。
杨旭日却看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其他人问他怎么了,他竟然还很深沉地叹了口气。
“我挺喜欢那个丐焦贩的。”他认真地说,“那家伙揍起来很爽。”
*********
眼看着天还早得很,于是几个人就在客栈吃了顿饱饭,犒劳自己被美人图潜行摧残的神经。袁峰永远也不会忘记,正常大约一炷香左右完成的事,这几个人做了有两个时辰。
当四个人魂不守舍地拿到奖励恢复真身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虚脱成狗。袁峰发誓再也不跟这群疯子来玩什么美人图潜行了。简直不是人干事。
经此一事,成了大师的黑历史。那之后任何人问他你们怎么玩的,他都老泪纵横地说往事不堪回首。唯余千泪成行。
还好今天的饭放了十三香。
说起吃,袁峰发现杨旭日饭量极大,以前他没这样吃过自己不知道。他感觉哈哈策比岑云纵和穆威加起来吃的都多。杨旭日吃的很香,塞了满满一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你不撑的慌吗?”袁峰问他。
“我一顿要吃二斤米呢。”杨旭日舔着手指说,“我吃不饱的,每天都很饿。”
“小旭就是个饭桶。”岑道长像吹口琴似的啃着烤玉米,“他还能吃更多。”
“这么能吃,不如把他放到五毒去,”穆威大笑,“那里有的是虫子,可以吃个够!”
几个人哈哈大笑,袁峰也跟着笑。五毒是虫子多啊,品种多样,口味丰富,这要是真的去五毒……
[就会被割破喉咙放血,给九哥当药引。]
袁峰被自己的想法差点吓掉筷子。他心说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可怕,这不行,我得改。
吃饱饭之后,其他人都各自去休息,毕竟都累了个半死。但穆威却好像并不累,他又拿出了他那把土琵琶,跳到屋檐上开始弹琴。
“[可爱的一朵玫瑰花……]”
他唱歌的声音还挺好听。但是不用想,袁峰知道他一定又在思念唐糠裳。
大猫唱得深情,他听了一会,也有点惆怅。于是他问大猫是怎么认识唐糠裳的?
“他啊……我跟他在竞技场打了一架。”穆威仔细回忆道,“他那个气质特别吸引我。所以出了竞技场我就去找他了,直接问他情缘不。”
思绪忽然就回到那一天午后。他从名剑大会的门廊里迈出来,抬头就看到那个一脸疲惫的唐门在杂货商那里买水喝。
看着他那修长的身材,漂亮的脖子和开襟的破军,穆威顿时就觉得自己被击中了心扉。于是他很果断地走过去问,唐门,情缘吗?
唐糠裳大口地喝着皮囊里的水。喝够了之后才道了一声好爽,皮囊倾斜着,溅起一片水花。
“不情缘。”唐糠裳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考虑。”
穆威觉得人生都被照亮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撞号了,谁也不肯屈服。他很纠结,唐糠裳却说试试嘛,不能搞分了就是了。
“于是我们就分了。”
“……”袁峰觉得这两人都脑子有包,“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我特别喜欢他。”穆威很坦诚地说,“到现在也很喜欢。只是不合适罢了。”
袁峰气的脸都青了。唐糠裳!你就是个渣!你辜负了多少大唐前途无量的少侠!
“我知道,甜甜有很多前情缘,”穆威道,“但是他每次只交往一个,很专一,很钟情。他对情缘真的很好,所以即便分开了,我也不讨厌他。他后来又找了别的情缘,我也不十分在意。他高兴就好了,对我而言,我喜欢他,他觉得快乐我就挺高兴的。”
“那你自己的快乐呢?”
“我啊。”穆威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以后再说就是了。急什么。”
他坐起了身,活动了一下脖子。骨头发出嘎吱的声响。
“你知道荼蘼吗?”穆威忽然问。
“当然,他也是……怎么了?”
“他是在我之前的那位前任。我知道一点他的故事。”
荼蘼的随身武器,是拓印的[蝎心忘情]。唐糠裳曾经提到过一次,说他跟荼蘼相遇,是在长安内城。
当时唐糠裳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炮哥。烛龙殿现世不久的时候,他就带着一群人将它打了下来,并从殿中得到了一把蝎心忘情。
“那时候,蝎心忘情算是一把好武器了。唐糠裳告诉我,荼蘼是那个时期跟他在一起的。所以很多人都说……那个毒哥只是为了利用他得到武器而已。”
关于荼蘼,唐糠裳说的很少。穆威只知道个大概,就是两个人到底还是分崩离析,最后是荼蘼先离开的。他走的很仓皇,虽然事后证明他早有准备。
“他逃跑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穆威耸肩,“唐糠裳没说。”
“事实真的如此吗?”袁峰却道,“就只是为了一把武器,就跟糖糖糖情缘?我不信。”
“我也觉得不至于。一把武器而已,不值得啊。”
袁峰是见过荼蘼的。那个人眼神很淡,几乎没有任何执念,根本就不是个利益至上之人。他和唐糠裳之间一定有别的原因,或者是别的事情,才导致他那么仓促就断了情缘。
但时间过去很久了,糖糖在他之后,也有了新的情缘。他这个人从来不会为谁停留太久,风流又寡情,就是他的性格。
而这结缘于[蝎心忘情]的感情,最后也如这把武器的名字一般,结了终局。
“糖糖这个夭寿的炮哟。”
袁峰将自己的头砸在了桌子上。虽然好友多年,但他从不关心唐糠裳的私事,只知道他有很多情缘,但是却没有印象都是哪些个。
唐糠裳也很少跟自己说。他的情缘换得很频繁,时间也都各有长短。
目前已知当过他情缘的人,有唐魈、荼蘼、穆威、叶卿寒、燕无声……但肯定不止这些,肯定还有,说不定天策苍云他都没放过……哎哟,谢天谢地岑云纵不是!还算是老天有眼!
袁峰不明白,糖糖到底哪里迷惑了他们啊?反正不说别的,荼蘼那么温和的人,怎么看都跟那个凶残炮画风不一样,跟了唐糠裳这种人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吗?跑了就对了!
就该跑到天涯海角,让他吃不着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