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在第二日一早的时候,提着一只鸟笼,还有一个木盒子,进了岑云纵的卧房。
那小废物还躺在榻上,病得瘦骨嶙峋。盛君将笼子挂在床前,木盒子放在他旁边,之后坐下来盯着他看。
岑云纵已经醒了。他翻过身来,勉强坐起身,靠在软垫上向盛君问安。
“见过师叔。”
“你出去散散心吧。”盛君道,“我拜托大师了,他说回头会叫上你一同出游。”
“好。”岑云纵点头,“我也有此意,只是眼下没什么力气。”
盛君盯着他看,看得他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
“怎么了……”他谨慎道,“我脸上……有口水?”
“你放下了?”盛君问。
“放下了。”
“真的?”
“真的。”
“那就好。”盛君看着他道,“侯府送来一些礼物给你,说你或许会喜欢。”
他指了指木盒子。岑云纵伸手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云片糕,还有桃花酥,看着十分可口。窗边传来鸟鸣声,他抬起头,看到一只蓝色的虎皮鹦鹉蹲在架子上,正在扑腾翅膀。
“是别人送给老侯爷的贺礼,一对蓝色鹦哥。”盛君道,“老侯爷觉得你大概会喜欢,就拿来给你了。”
岑云纵有些意外,便转头又去看那只鹦鹉。它独自一个站在上面,看着神情有些落寞寂寥,不甚活泼。
“不是一对儿吗……”他喃喃道,“还有一只呢?”
“自然是在老侯爷府上。”
岑云纵闻言,手一下子握紧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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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峰今日也起了个大早,外出去找阮闲舟给杨九天寄信。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想问问九哥是否安好。
九哥亲启: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你已是隔着好几个秋天了。
峰峰
他放飞了信鸽,看着它消失在积雪上方,在那一片寒意中舒了口气。
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阮闲舟叫住了,说有给他的东西。
“谁会给我寄东西?难道是哥哥?”
他收到一个包袱,一脸疑惑地拆开,接着便大惊失色。
原来……那包袱里竟然装着一套金黄色的[定国]袈裟。袁峰瞬间想起无云穿过的样子,这衣服布料极少,那简直是遮不住前也遮不住后。他觉得自己……怕是驾驭不了。
包裹中还有一封字条:[大师穿此一身,定当绝世。]
袁峰十分愤怒,是谁这么恶趣味,敢给老子寄簧暴袈裟!
“谁寄来的?”
“未见人影,只有姓名,乃[霍魍魉]。”
霍魍魉……
霍魍魉到底是谁啊!!
袁峰的咬肌突突直动。他差一点撕了簧暴袈裟。
他非常生气,动了大气,决心要打击报复!于是他开始满院子找叶卿寒,想让他帮自己办一件事。
正找着,他忽然看到那只凌绝哈哈策正躺在一棵梧桐树的树杈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睡大觉。而一只定国叽则十分认真地拿着毛笔,在他脸上画各种乌龟和王八。
真的不是袁峰说他,杨旭日的睡相不是一般的差。那厮口水流了一地,牙齿全露在外面,张着大嘴合不拢,眉毛还一上一下地抽搐,腿也怪异地弯曲着,呼噜打得震天响。
他这德行,确实十分适合在脸上画乌龟。
“袁峰哥!”小黄叽看到他立刻喜形于色,“快来看我画的王八!”
“手艺不错。”袁峰赞许道,“在他眉毛那也画一个。”
“好!”
叽仔刚刚拿起毛笔,杨旭日就翻了个身,然后咕咚一声巨响,他突然掉了下来,摔了个嘴啃泥。
“疼疼疼疼疼!”哈哈策猛地站起来,捂着脸眼泪都出来了,“哎哟喂!”
他的脸上还画着各种小乌龟,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滑稽。
“嫂子……怎么了……我早上吃多了消消食……结果就睡着了……”杨旭日揉着脸问他。
袁峰盯着他,神色很阴沉,阴沉的好像杨旭日欠了他三百万金。
“咋地了嫂子?”杨旭日疼得呲牙咧嘴,揉着腮帮子,还有些害怕,“我的牙……”
“吃点柠檬蜜饯吧。”叶卿寒把锦囊递给他。
“多谢。”杨旭日接过来咬在嘴里,立刻涕泗横流,“好酸!”
“以毒攻毒。”小寒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杨旭日的脸可能是太酸,一直在揉脸,竟然快把那些乌龟都擦掉了。袁峰递给他手帕,他立刻搓了一团雪水,沾着毛巾冷敷自己的脸。
袁峰叹了口气,之后他抬起手,招呼叶卿寒过来。
“小寒,能帮我个忙吗?”
“好,哥你说就行。”
“帮我查一个人。”袁峰将包裹里的字条递给他,“我经常收到一个陌生少侠的来信,就是这个叫[霍魍魉]的人。我想请你帮帮忙,想尽一切办法查清楚此人是谁。”
“好说,包在我身上。”
叶卿寒得意地一笑,他拿过字条,起身就运起大轻功离去了。
杨旭日冷敷着脸,却看到袁峰手里的袈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是定国!”他激动道,“嫂子!快穿上试试!我想看——”
袁峰一记铁拳过去,打得他原地转了三十个圈。
*********
“大师,今晚准备一下,带你去一个地方。”
盛君来找袁峰的时候,他正在屋里吃桃花酥,闻言还有些诧异。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盛君的神情很严肃,难得看到他这么严肃,弄得袁峰也紧张起来。
他临走前,留下了一个九筒面具,要袁峰晚上出去的时候无比戴好,无论如何都不要摘下来。
基本上那一个下午,袁峰都很忐忑地在琢磨他要带自己去哪。乱坟岗?黄泉海?李渡城?总觉得他是要带自己去什么诡异又可怕的地方!
他不会是要带我去见鬼吧!我怕鬼啊!
袁峰在那里自己吓唬自己,以至于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子时三刻的时候,他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把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盛君换了一身有些旧的定国,扔给他一套雁虞,要他伪装一下再出门。
“戴好你那马匪面具,就是麻将九条的那个。”盛君道,“记住,千万不能被人看到你的脸。”
“好好好。”袁峰立刻起来换衣服戴面具,“不过道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去做什么?”
“先出去再说。”
盛君穿着那身定国,带着换好衣服的袁峰出门。音广陵已经驾着马车等候在外了,三人对视一眼,一同上了马车,于月色下离开了私邸。
音广陵也换了一身烛天,同样拿着一个马匪面具。袁峰不解地看着他们,却发现盛君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到底怎么了?”袁峰问,“是出人命了吗?”
“今夜的确要出人命。不过死的却不是我们。”
“那是谁?”
盛君盯着他,好半天之后,才从嘴唇里吐出了四个字。
“大唐巡捕。”
“大唐巡捕?”袁峰大骇,“你……找到了大唐巡捕?”
“是的。”
原来盛君多方查证,几番试探,终于锁定了一个大唐巡捕。他故意暴露一些信息,将对方引到了一处瘴气弥漫之地,布下天罗地网,预备将其活捉。
袁峰觉得他可太能耐了,那可是大唐巡捕,此方世界的[仲裁者],他竟然打算抓活的!
“这些人太狡诈了,我费了不少心力才锁定这么一个。”盛君道,“我不希望出事情。喊你过来,就是让你见一见……我们是怎么围剿大唐巡捕的。”
这些人极其凶残,单打独斗是绝对赢不了的。唯有组织三到五人同行,且必须有一位治疗,或许才能有办法压制。
马车载着他们在纯阳宫外面停下。三人下车,来到一处无人的空地上,,各自站定。
“神行。”盛君吩咐道,“目的地,白龙口腹地。”
袁峰和音广陵会意,立刻运起内功,三人同时神行去了白龙口。但刚一落地,袁峰就被盛君一把拽了过来,命他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已经开战了。”他冷冷道。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袁峰通过石缝向外面看,结果赫然看到夜幕之下,一个苍云、一个明教、一个七秀还有一个凌雪刺客正围着一个人拼命搏杀。那人以抵四,竟不落下风,反而将另外四人压制得无法近身。
“[觉醒者]。”那人开口,竟是小女孩的声音,“果然狡诈,今日定当杀无赦!”
只听嗙地一声,一把重剑被重重地贯入地面,月色之下,一个叽萝张开双手,持着轻剑,立于一方巨石上缓缓睁眼,她眼中一片银光,瞳孔色泽十分夺目。
这小女孩穿着一身雪白的[枕月人间],看起来却煞气冲天,绝非好相与之辈。另外四人皆带着马匪面具,遮蔽了容颜,显然是不能被她窥探到真身。
好霸气的邪佞派萝莉……袁峰已经被吓到了。所幸他也戴着面具,但却开始瑟瑟发抖了。
“你躲在这里,千万别出来。”盛君道,“我和广陵去助战。”
“好……”
于是盛君和音广陵对视一眼,两人戴上面具,同时翻身跃出,直朝战局而去。
那霸气少女抬头只见两人朝自己杀来,立刻翻身跃起,持剑在半空与他二人搏杀。刀光剑影之间,眨眼已过数回合。树木被拦腰斩断,石头被劈成两半,六个人围着一个邪佞萝莉厮杀,竟还无法立刻将其活捉。
“给我开爆发打!”盛君在半空喊道,“血线压下去!休想让她逃走!”
“哼。”那萝莉却冷笑,“就凭你们!”
夜幕之下,她重剑轻剑灵巧切换,左右开弓,打得那些人想近不能近,想远不能远。盛君用特殊的方法指挥着他们如何攻击,催动哪个技能,如何站位。众人将那萝莉团团围住,丝毫不给她逃走或通风报信的机会。
但袁峰看着看着,却莫名有一缕陌生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好像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事情……自己也曾经经过,就和他们一样……围着一个人厮杀不休。
但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他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袁峰有些缓不过神来,“我的记忆……果然都是残缺不全的……”
“是。”一个声音在他不远处冷酷地说,“的确如此。”
袁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被人骤然搭话,吓得他魂不守舍,差点以为遇上了鬼。
只见几米开外的一块巨石上,幽幽月光下,一柄黑伞打开着,搁在一个人肩膀上。他坐在石头上,低垂着头,金色的衣摆随风微微飘动着。舒翎伞将他的影子完全罩住了。
不远处那鏖战已近白热化。但此刻在袁峰身边,气场却变得又冷又寒。
大半夜的,一个藏剑在月光底下打着个黑伞……着实太诡异了。若不是装鬼,那就是真的鬼。
“你是谁?”袁峰警惕地问。
他的手向后伸,却没有摸到自己的禅杖,低头一看,发现它竟然在那个藏剑脚下。顿时袁峰就慌了。
那人没搭话。他依然低垂着头。袁峰想看看他是何模样,但以自己的角度看,那个人整张脸都被罩在伞下,什么都看不见。
这很不妙。这种时候,往往都是高手准备杀人了。袁峰抽了口气,想要拔腿就跑,但是觉得自己两股战战,根本迈不动步伐。
他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那人吸了口气,似乎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伞慢慢抬起来,他缓缓抬头看向袁峰。月光无法照亮他的脸,但是空气中却飘来一股血腥味,从极淡到极浓,不过一瞬之间。
他的肤色惨白的不像活人,眼睛上则蒙着一块黑布,遮住了眼珠。
“你到底是谁?”袁峰再三逼问。这次他的声音冷静多了。
“在下……[海靖寒]。”那人道,“杀手榜,排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