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血热已经退了。他盖着被子，独自躺在榻榻米上，四周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总觉得昨天像是模糊地看见了杨九天。
甚至还在他手臂上枕了一会。
真的是九哥来了吗？他有些难以置信。
但他又很期望他会来。
*********
其实袁峰发现，自从杨旭日换了凌绝套后，整个人就可爱了不少。
先前最多也就是个只会哈哈哈的小军爷，现在再看着，居然有几分少年相了。特别是那双红眼睛，真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风流灵巧招人怨”。
而杨旭日显然深知自己的优势。袁峰看着他像一朵水仙花一样时常在那里孤芳自赏，就觉得想揍他。
岑云纵亦有同感。
“夭寿的狼哟！”他捶胸顿足，“你咋能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破脸！”
“这没办法。”杨旭日照着镜子道，“天生丽质难自弃。”
袁峰眉头一皱。他心说这家伙怎么这么欠打，他怎么可以欠打成这副德行！
好想揍啊！打歪他高耸的鼻梁！打哭他那深邃的眼睛！踩扁那棱角分明的眉骨！
在他的憎恨之下，杨旭日站起来，走到鲤鱼池边，半跪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然后羊和秃就看到他抬起手，用一种常人不能理解的姿态抚摸着自己的脸，就像是少女怀春一样充满纯情和羞涩——
“天呐，我怎么竟如此形貌迤逦。”他用一种非常娇羞和震惊的声音道。
袁峰和岑云纵顿时都起了歹心。两个人非常想立刻就把他那张脸恶狠狠地按进水里，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要理智，于是个人相互阻止着对方不要冲动。这可真是高难度的动作。
“求你了道长，我就揍一次，就一次！道长你不要过去让我来！”
“求你了大师，我就打一次，就一次！大师你放开手吧我去做！”
两个人互相争执着，都快哭了。
神呐！请赐给我一个雷！劈了杨旭日的舌头吧！
但这还远远不够！
哈哈策转过头，来到袁峰面前，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俗话说，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杨旭日道，“嫂子，你就与我长久相处吧，这样你必定会更加英俊，光彩照人。”
“不不不不不谢谢你军爷！”袁峰急忙道，“我一个人可以！”
“别害羞嘛，来嘛。我很温柔的。”
“这不是温柔不温柔的问题……”
“我这么英俊——”
“老子不稀罕你的英俊！你给我死开！”
袁峰恶狠狠地把他踢到一边，跟岑云纵一起在心里鄙视他。这种旭，幸亏只有一个，若是有一百个，都打不过来！
等到终于镇定下来后，三个人排排坐吃果果。他们在面前摆了一块桌布，上面放着好些采来的水果。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最近如何。
“大师，小旭他说你失踪了一个多月，当初说好的三天。他还说你说话不算话。”岑云纵往嘴里塞了一个橘子，毫不客气地告状。
“我是有苦衷的。”袁峰叹气。
“我理解你的，只是我们小旭疯了。你不知道他找你找的多吓人。”岑云纵道，“一开始，他直接杀到唐门去要人了。结果人家说没见过你这个人，他还不信，直接跟人吵起来还动了手。现在唐门上下都对他同仇敌忾。”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杨旭日把山核桃咬的咔嚓咔嚓响。牙齿真心好。
袁峰叹了口气。他看着满地的水果，觉得一个都吃不下。
“你怎么了？”岑云纵正在嚼着一个甜瓜，一脸诧异，“喂喂喂大师，你这十几天不会是跟别人鬼混去了吧？你也太过分了，都不给小旭说一声。他担心的紧呢。”
杨旭日依然在嚼着山核桃，一副置若罔闻的态度。
“此时说来话长了。”袁峰很无奈，“不说也罢。”
他在那里唉声叹气，岑云纵却若有所思，随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大师，我说句公道话，你别看小旭五大三粗的，其实心思很细腻。”岑道长继续唠叨道，“他认定的事就死都不改，他认定的人也就一辈子一个。”
袁峰心说你到底是要表达啥？杨旭日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但是袁峰却看到他把核桃壳都给嚼了……
“我是想说吧，你要是后半辈子没着落，你可以考虑一下他。”道长果断道，“不然就别挑啦，跟了他，不会吃亏的。”
“你是来干啥的？”袁峰大怒，“过来给我相亲的？相的还是我自己的小叔子？你这是找打！”
“那不然呢，你怎么办，真的打算一辈子当个未亡人吗？”岑云纵苦口婆心地劝，“你总得改嫁不是，守着鬼可怎么过日子啊。”
袁峰觉得这话他听着就瘆人。于是他火冒三丈之下，指挥温辞秋过来，要把岑云纵剔成光头。
岑云纵宁死不从，被温辞秋追赶着在庭院里飞檐走壁，险些秀发不保。
杨旭日的脸却红成了猴桃桃。
“嫂子你别别别别听他瞎说！”他紧张地对着手指道，“我我我我我年纪还小！我不懂这个！”
是，年纪是挺小的，比我还多活几年的小孩子。
两个人继续坐在那里吃核桃。这一次杨旭日大约是太紧张了，只吃核桃壳，不吃核桃仁……
“……”袁峰觉得他都被岑云纵带坏了，“好孩子，咱们正常一点。”
杨旭日吐了一口核桃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的脸还是很红，虽然袁峰也不知道他在脸红个什么劲。
然后，杨旭日说了一句让他差点被气死的话。
“嫂子，你……”他红着脸道，“你……你要是觉得我……我还可以的话……”
袁峰心说我觉得你不可以。你跟你哥在我心里那相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根本没法比。
盛怒之下，他一记铁拳过去，把杨旭日打了个找不着北。
*********
杨旭日躲在树荫下呜呜地哭，岑云纵心疼又无奈地抱着他。两个人都远远看着袁峰，敢怒不敢言。
生病了还这么大力气打人，这个怪力和尚！
“小旭！”岑云纵老泪纵横念破，“别哭！天涯何处无芳秃，何必单恋一枝秃！”
“我只是个孩子啊……”杨旭日哭哭啼啼，痛苦难当，“我很单纯的……”
“旭啊，不哭。”岑云纵安慰道，“没事的，不哭。”
他们俩在这唠唠叨叨，袁峰在那边知道他们在嘀嘀咕咕。他也不在意，只是坐着，看着庭院里的风景，想着那个忽近又忽远的人。
岑云纵看了看袁峰又看了看杨旭日。他觉得他更同情杨旭日。
“我问你，你是真想照顾你嫂子吗？”他道。
“我只是不想再被人丢下……”
“那要是你嫂子有了新的情缘，你能接受不？”
“不能！”杨旭日立刻嚷嚷道，“他只能是我哥的——”
“别吵。”岑云纵急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把袁峰引过来，再挨一顿揍，“我告诉你，那你就这样……那样……那样……还有这样……”
杨旭日听了半天，觉得不对劲。
“这能行吗？”他犹豫道。
“你试试嘛。”
“好吧……”
杨旭日想了半天，一言不发，最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实我挺自责的。”他突然道，“是我的错，没好好护着他。你看他身上那些伤……如果我在，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我为什么要同意他一个人走……我当时为什么蠢到那个地步。都是我的错。”
他抬起手，重重地敲击着心口的盔甲，一下接一下。
“小旭你别这样——”道长急忙去拽他的手臂，“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再强硬一点就好了……”杨旭日喃喃道，“我真是……真是……”
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头，好像疼得要命。
“小旭……”岑云纵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该不会……真的……”
“我配吗。”杨旭日伤心道，“我不配。他是我哥用命护着宠着的人。我对他的好，连我哥对他的零头都不算。”
“但是你哥哥已经……不在了……”
杨旭日又开始嚎啕大哭，岑云纵只能继续哄他。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他呜呜呜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哭泣着，眼睛都变成了暗红色，越来越深，像一汪血池。
岑云纵不做声了。好半天之后，他还是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消极的像个缩头乌龟。”他道，“但是我师父让我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只要你想，你要守护的就都能守护住。”
道长说着，把一个橙子塞进军爷手里。
“不然给他炸个真橙吧，我帮你布置！”
杨旭日看着手里的橙子，良久之后才缓缓握紧。
“算了……”他慢慢地说，“他是我哥的人。只是这样就行了。”
橙子突然在他手中爆开。果汁流淌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