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糠裳在哪?五毒哪?”袁峰盯着唐魈问,“你告诉我!”
“你已经离他不远了。”唐魈却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你——”
“其实我除了传话外,只是来看看,为何大师这么久还不来。”他温和一笑,“再晚些的话,怕是要错过好戏了。”
“好戏?什么好戏?”
“谁知道呢。”唐魈摊手,“话我传到了。去或者不去,你说了算。”
“我不信你。”袁峰冷言道,“谁知你半路传话,是真是假。”
“哎呀,我这人心善,不忍心看尔等纠结,所以特意来通传。”唐魈感叹,“不过你放心,小糖还活着。他这几天,不会有事。”
袁峰摇头叹气。叶卿寒趴在地上,又开始骂人。
“贼子,你会有这么好心给人通传?谁人不知你什么做派!”他大骂不休,”谁知道你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跟大师说话,你这么激动做啥子?”唐魈回头看他,“怎么……难不成,你也是去找唐糠裳的?”
“关你屁事!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言尽于此,信与不信,你们自己看着办。”
唐魈说着,扬手就要告辞。但阿九持枪拦住了他。
“把薛九霄的尸首还回来。”
唐魈转头看着他,先是笑了笑,接着抬起手轻轻推开他的长兵。
“叫薛归海亲自来找我。”他道,“你,不算。”
那两条好看的长腿经过叶卿寒身边,没有停下。但唐魈刚走几步,脚踝却突然被人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只见叶卿寒怒瞪着他,死死抓着他的脚腕。
“有种别走!杀个你死我活!”
“哎,”唐魈轻声叹着,“学不乖啊。”
他一下子把叶卿寒拎了起来,转手就朝袁峰一丢。袁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那红发二少,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摔死,闹出人命。
“交给你了,小友。”唐魈活动着手腕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说着,忽然跃上半空,接着便隐匿了踪迹。
*********
这老山精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了些没头没脑的事情,然后就跑了。
袁峰抱着叶卿寒,看着他那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样子,觉得还确实有点心疼。
“你先别挣扎抵抗。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安抚叶卿寒道,“毕竟你是我兄弟的前情缘……”
阿九的脸色并不好看。估计他吃了一瓮醋,但是他没有多言。
袁峰走时,将一袋银子交给了店小二,算是补偿他店里的损失。围观的人也都渐渐都散开。只有叶卿寒陷入了昏迷,不知是死是活。
其实袁峰也想过,不然就丢下他自己离开算了。但是想着他好歹是唐糠裳的前情缘,虽然他想杀自己,但是眼下他也杀不了。几番权衡,还是打算想法子救救他。
“你真的要救他?”阿九问,“这小子,可是想对你动手。”
“老山精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袁峰道,“其实我看这孩子心肠不坏,可能只是被糖糖伤得太深了,恨屋及乌。等他醒了,我试着感化他一下吧。”
“要是感化不成呢?”
“那就拜托你把他做成白切鸡。”
这样想着,袁峰一边感慨着自己真是个滥好人,一边将叶卿寒放在地上翻了过来。他呼吸微弱,倒是留了一条命。胸口一大片鲜血淋漓,脸上也全是血,看来伤得不轻。
袁峰看得揪心,也顾不得这人满身鲜血,重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他带着叶卿寒先去村医处看看伤情,买了些药,之后找了一处愿意留宿他们的农舍,暂且修整一下。
唐魈这一下他都没死,命是有多硬。袁峰打来热水,一边帮他擦洗一边暗自咂舌,猜测他要不然就是他还有隐藏实力,这一下不足以致死。但是怎么看都是他运气好命大可能性更高。
他给叶卿寒换了衣服,贴了膏药,也熬了中药喂他喝了一点。命虽然保住了,伤却要好好养养。反正尽力了,能不能好转就看他自己的了。
不过叶卿寒的状况倒是挺稳定的。他昏睡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辗转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在他床头煎药的袁峰。
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叶卿寒呆愣了半晌,张口想说什么,袁峰却示意他别说话。
“你想说的,无非也就是那几句,问我为何救你之类的。”袁峰对他道,“你也莫问了,我就是这样脾气,心思太单纯,容易被你这个小鸡仔给利用。”
叶卿寒闻言,却突然笑出声来,随后就是剧烈的咳嗽。袁峰把他扶起来,将药端给他,一勺一勺喂着他慢慢喝下去。
“这次就扯平了吧,别再动刀动枪了。”袁峰劝他说,“家和万事兴。冤家宜解不宜结。”
叶卿寒点点头。他喝完药之后,就再次一头倒下,沉沉睡去。
袁峰百无聊赖,倒也不觉得闹心。本来就是碰运气才出来找人,现在照顾一下这个藏剑,倒还能有点事做。
*********
大概年轻人的恢复能力好,叶卿寒差不多第二天晚上就能下床走路了。虽然他身上发虚,头重脚轻,但是至少是有好转。
袁峰心不在焉地照顾着他,盘算着他差不多好了之后,就计划把这只烫手山鸡丢掉了。
他在屋子里煮药煽风,叶卿寒就端着一盆水和几条毛巾走了进来。他的皮外伤看上去无大碍,只在头顶缠了一圈麻布而已。袁峰打了个呵欠。
“这是清水?”他问道。
“是清水,”叶卿寒有些局促地说,“大约……你能用得到。”
袁锋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他本质不坏,还有些少年稚气。天知道唐糠裳做了什么把他变成了一个潜在的疯批。
“你今年多大?”袁峰问。
“十七岁。”
“十七岁?!”袁峰下巴都砸到地上,“这么小啊!这唐糠裳是疯了!”
“别别别,大师别喊出来,”叶卿寒急忙捂上他的嘴,“我在人前只说二十六,也没几人发现不妥。”
“那也不对!”袁峰掰开他的手,“你的修为气海绝对不是十七岁的人能有的。好孩子,不要撒谎,坦白从宽。”
“在下不敢,在下真的十七。只不过……”叶卿寒顿了顿,“在下受过旁人指点,武学才突飞猛进。”
“能问问是谁吗?”袁峰试探道,这样自己就能留个心,以防又是个邪道高手。
“是杀榜第二,海靖寒。”
袁峰心里一惊,心说难怪。他见过海靖寒,那货怎么看都是个硬骨头,恐怕即便是唐魈去啃,也会崩掉两颗大牙。这可不行,海靖寒那个人,总觉得对自己有所图谋,他们既然认识,那还是离这个红发二少远点得好。
“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就不管你了。”他对叶卿寒道,“我还有事,现在就走。你自便吧。”
“啊?”叶卿寒很懵,“现在就走?”
“是啊,再不走万一你改变主意把我杀了怎么办。”
“我的命是大师救的,做人要讲仁义礼智信。我不会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叶卿寒义正辞严地说,“大师,不然你把我也带上吧,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以报恩情。”
“这个就不用了吧……”袁峰连连摆手,“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叶卿寒听他这样说,十分沮丧,兀自坐下来不说话了。袁峰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觉得好笑。他起身去收拾行囊,因为要甩掉这只杀人鸡了,还是非常心花怒放。
但是袁峰包着包着,就突然之间改主意了。刚才话说的太快,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藏剑跟海靖寒有点关系啊,那自己如果想套一些关于海靖寒的情报,带着他好像机会更大一点?
更何况这藏剑身手也不错,当个保镖,那也是极好的。更何况自己有恩于他,不如好好利用,万一海靖寒又找上门来,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变坏了。袁峰叹气。他转头看着叶卿寒,那家伙还坐在地上发呆,于是他咳嗽两声吸引对方的注意。
“我改主意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袁峰对他说,“我打算去一趟五毒,但是那地方听说很凶险,还是人多点结伴出行比较安全。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叶卿寒一下就站起来了,“大师你放心!在下绝对护你周全!”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袁峰把他扯过来压低声音,“你有多了解海靖寒?”
“额……也就一般吧,”叶卿寒惊悚道,“大师认识他?”
“有过几面之缘。”
那个浑身血气,打着黑伞的恐怖收割叽,怎么看都是个厉害的。但袁峰在魂虚里看过去影像的时候,看到了海靖寒半途拦路。但他并没有伤害自己,还让自己跟他走。
[跟我走。你不属于这里。]
袁峰神色一顿,他在想海靖寒会不会知道什么,又或者……跟玄寂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什么。他的潜意识中,忽然有点想再见见这个人,问他一些话。
“你知道那个海靖寒在哪吗?”他问。
“海师兄神出鬼没,无人知道他的动向。找他不容易,只能等他来找自己。”叶卿寒道。
“那……一般来说,怎么能让他找自己?”
“大……大概是随缘……”
“寄信!寄信行不行?”袁峰问,“比如说,我给他寄一封信,约下一起喝茶。”
叶卿寒大吃一惊。
“你要跟海师兄喝茶?!他不会喝的,他只会杀人!”
“那我还能跟他相约杀人吗?”袁峰大怒,“你见过有谁没事闲的约好了一起杀人的!不都是喝茶!”
他像抓小鸡一样拎起叶卿寒,把他扔到旁边的椅子里。
“你,替我写信。”他命令道,“不准抗议,快写。说好的赴汤蹈火,君子要言而有信。”
叶卿寒哭丧着脸,委屈地拿出纸笔,在袁峰的威逼利诱下给海靖寒写信,大概意思是说,[十五日之后的子时,在枫华谷亭子处会面,自备茶具,过时不候。新仇旧怨,都尽付笑谈中。]
“为什么是十五日?”叶卿寒不解,“三四日不好吗?”
“我有种预感,苗疆那里有事,只怕没那么快解决。”袁峰思索道,“十五日都不好说能不能了结。总之先这么写吧,实在不行再改时间。”
“也罢,十五日便十五日吧。”叶卿寒笑道。
信写好之后,袁峰将它折好,拿着信封去了信使处。寄出之后,他如释重负。此时身上还有一些银子,他拿出一点来,拜托信使转寄给杨旭日,算是报个平安。
“可要捎带句话?”信使问。
“不必了,对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有劳你了。”
事情都完毕,突然就闲散了许多。眼看着前方山雨欲来,还不如好好休整,懒散度过。谁知道明日又是什么腥风血雨等着自己。
袁峰在那里舒气,却看到阿九站在院子里,正抱着长兵靠在墙上沉思。他的脸色看起来依然不好看。
“哥哥,怎么了?”袁峰走过去道,“又吃醋了吗?”
“不光是吃醋。”阿九瞥了他一眼,“我听你的意思,还打算带上他一起去?”
“是啊。多可爱的二少啊,不带着可惜了。”
那可是金子山庄的小金子,肯定有钱,不榨点出来都对不起自己。
“带上他也好。”阿九喃喃道,“我就说你跟他说不定有缘分。”
“什么有缘分?什么时候说的?”袁峰一头雾水。
正在这时,叶卿寒捂着伤口出门来取水喝。他看到袁峰和阿九站在一起,忽然愣了一会,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接着就像树懒一样缓慢地露出了一个越来越吃惊的表情。
“等会……”他道,“我怎么觉得……眼熟呢?”
阿九看着他,袁峰也看着他。叶卿寒看着他们,过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了。
“狗男男!”他大吼一声,“是你们啊!”
袁峰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是你啊!”他顿时露出一个狞笑,“好啊,今日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说着,便朝叶卿寒走了过去。那小叽不明白怎么回事,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他紧张道,“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
袁峰自诩是个好人。他什么都没干,只是把叶卿寒抓回了屋子,拿出对方今天该喝的药开始烧水。
“不用怕,君子不趁人之危。晚点再收拾你。”
“我愿意给你当护卫!你居然要收拾我!”叶卿寒一脸震惊,“当初可是你害得我没睡好觉!大师,你没有心!”
袁峰塞给他一碗苦药,苦不堪言,苦的他差点哭出来。
之后袁峰就看着他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片柠檬蜜饯,塞到嘴里缓解。
“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恢复的确实挺快,”他对叶卿寒说,“没问题吗?说不定后面还要再跟人动手。”
“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
袁峰让他好好休息,真的休息好了,再一起出发。叶卿寒答应了。
“对了,雇佣你做护卫,要钱吗?”
“不要钱。”
太好了。袁峰十分高兴,可以让他打白工了。以后,自己也是有护卫的人了。真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