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从来没想过，阿九居然会想要掐死自己。
他被那人掐得说不出话，头颅扬起，喉咙里只能咯咯作响，双手用力拉扯阿九的手腕，但无济于事。
“哥……”
窒息感压迫而来，鼻翼也开始发麻。袁峰感觉眼前阵阵漆黑，嗓子里又腥又甜，已经快要彻底失去意识了。
“九……”
他实在说不出话，也挣扎不动了。最后他绝望地闭上眼，手也垂了下来。
眼看着他不动了，阿九才突然恢复了神智，慌忙松开手，猛地将他抱在怀里。
“玄寂！玄寂！”他慌乱道，“不……我不是故意的……不……”
他终于急了，晃着怀里的人，捧着他的脸试图唤醒他。但袁峰只是了无生气地靠在他肩膀上，任凭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阿九的意识终于崩溃了。他再也无法压制邪气，咽喉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躯干逐渐开始异化。
但这时候袁峰咳嗽了一声。虽然微弱，却勉强把阿九的神智拉回了一些。他急忙把袁峰扶起来，仔细看他是否有恙。
所幸袁峰只是昏了过去，而且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他慢慢地活动着手指，之后逐渐睁开眼睛，转头看着阿九，却被吓了一跳。
原来那人已经不像个活人了，乍看上去，简直与被猛兽啃食过的尸骸别无二致。一双眼球也泛着青色，脸上全是黑色的血管和青筋，十分骇人。
“哥哥……”袁峰咳嗽着，虚弱地皱着眉，“你怎么了……”
“我疯了……”阿九无语伦次道，“大概是疯了……”
袁峰硬撑着不适，试图坐起来。他抓着阿九的膝盖，两个人看着彼此，之后袁峰咳嗽一声，抖开了阿九的手。
“我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他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骂我？我背叛你？又是怎么背叛的？”
“玄寂……”
“我连第一次……都是跟你，我怎么背叛的你？”袁峰问，“我一直待在你身边，我什么时候背叛过你？”
“不是身子，”阿九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是心，是心！”
“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吗？”袁峰发火道，“是你说我不爱红尘不爱风花雪月，现在又说我水性杨花背叛你，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人？你哪句话我能信？”
“那你的心是我的吗？”阿九把他扯起来问，“是我的吗？”
“是我自己的，行不行？”袁峰看着他道，“你告诉我，我怎么背叛的你？跟我好的那个人是谁？说出名字来！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倒是要去看看，我怎么就背叛你了！有本事就说出来！大家当面对峙！
“我不记得了，”阿九用那双青色的眼珠盯着他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什么人，就只记得我跟别人好？”袁峰冷笑，“姓杨的，别逼我唾弃你，我是失忆了，但我没失心智！我不是那种谁都可以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玄寂……”
“你如果说，我是为财，为权，为名为利所以伤害过你，我还有几分信，你说我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我不认！”
袁峰咳嗽一声，吐了一小口血，接着一把扯过阿九的衣襟把他拉了过来。
“不过你也没说错，我是个贱人。”他笑道，“我躺在你底下喊你哥哥，着实贱得很，但我看你可是受用极了！”
“闭嘴！”阿九终于听不下去了，“你给我住口！”
“怎么了，说得出来也得听得下去啊？”袁峰凑近他的脸，“继续骂我啊，我就是水性的人，哪次不是浪得你上火，让你那公犬腰——”
阿九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再说一句……”
袁峰心里觉得好笑，心说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好像心里没数。
他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也不做声了。阿九的手在微微发抖，之后他放开袁峰，也坐在地上，靠着桌子泄了力气。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袁峰叹了口气，慢慢坐起来，擦着嘴角的血迹去看对方。
他发现阿九的毒人化在缓缓恢复，似乎随着他情绪的稳定，又慢慢复原成了活人的样子。果然他的思绪不能有太大波动，否则……可能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哥哥啊，”袁峰叹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阿九也不说话。他麻木地靠着，甚至都没有看袁峰。
袁峰觉得有点心寒。于是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打算走人。
“既然哥哥觉得我是那种人，我也不在这污哥哥的眼睛了。”他道，“罢了，杨将军，就此告别——”
阿九的脖子突然一转，一把将他抓下来，扑在了自己怀里。
“你敢！”他威胁道，“你喊我什么？你喊我什么？”
“杨将军。”袁峰抓着他的肩膀冷漠道，“杨兄，杨先生，杨公子。”
“叫我九哥。”
“不叫。”
“喊我哥哥！”
“不喊。”
“你——”
“我告诉你，我不是水性，我这叫润。”袁峰报复般地对他笑道，“我能润你，也能润别人。”
他说着，凑近阿九，在他发疯之前堵上了他的嘴。
估计要气死他了。袁峰在心里想，其实还怪心疼的，但谁让他这样说自己呢。不过……
有些话若是在枕畔去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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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太凉了，去榻上坐着。”
“好。”
他命令着，于是阿九将他抱起来，一道坐在了房内的榻上。
但阿九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靠着墙，抱着袁峰，怔怔地发了会呆。袁峰靠在他胸口上，歪头盯着他的脖子看，亲了他两下也没反应。
“所以我到底出轨谁了？”他还是不死心想刨根问底，“还有我出轨了几个，你都告诉告诉我。我回头见到了他们，我心里也有数。”
阿九直接在他腰上打了一巴掌，把他打得闷哼一声。
“不准再问。”
“那我不能妄担虚名啊。”袁峰低声道，“我得对他们负责。说吧，我的小情人们都是谁，你要是说出来，我就封你做正宫。要是不说，你就当个低阶男宠吧。”
他支着胳膊，倚在阿九的腿上，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那模样和阿九梦里的玄寂……着实相似。
“你是个会蜇人的蝎子。”阿九道，“被你咬上一口，轻则神智尽失，重则毒发身亡。”
“谁让你招惹我呢。”这话袁峰很受用，满意地冲他笑，“快，再夸我两句，我没听够。”
“你就是个妖孽。”
“我喜欢。还有吗？”
“……浪荡。”
“你喜不喜欢？”袁峰捏着他的下巴道，“杨兄，滋味如何？”
“你再喊我一声杨兄试试？”阿九抓住了他的手，“你的胳膊不想要了是吗？”
“我发现其实你的温柔都是装的。”袁峰却道，“你本性呢，其实喜欢侮辱我。还都是些……那方面的词。你说，你是不是馋我馋得五迷三道的，根本无法自控啊？”
他一边说，一边摆动着手指去擦阿九的嘴角。但却被对方拉开了。
“那你的本性呢？”阿九轻声反问，“利用我对你的情谊，为所欲为吗？”
“我的本性……本来我是没意识到的。”袁峰沉思了一下，“不得不说，哥哥教的真好。”
“什么？”
阿九一时没听懂。袁峰却忽然坐了起来，半跪在阿九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说，哥哥教得好啊。”他笑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袁峰说着，拉着那个人手，让他缓缓掐住自己的脖子。
之后他凑到阿九耳边，轻轻说了些让他震惊不已的话。
“如何？”袁峰在他耳边问，“要跟我试试吗？”
“你真是疯了……”
“别说你不喜欢？”
阿九看着他，好半晌之后，眼神终于沉了下来。
“不，”他道，“我喜欢。”
但他仍旧什么都没做，只是伸出手把袁峰拉过来，再次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他轻声道，“对不起。”
“没事的，哥哥。我不怪你。”
袁峰拍着他，轻声安慰。其实他知道，问题应该出在那些符咒上面，或许那些符文有什么特殊的阵法，看起来……勾起了那个人的心魔。
“我回头，去纯阳见见那个道士。”袁峰道，“把那只咩抓回来，好好审问审问。”
“算了吧。不必了。”
“好，哥哥说不必，那就不必。”
两个人抱着彼此，互相安慰着。阿九贴着袁峰的脖颈，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勉强觉得心安。
“是我的错。”他喃喃道，“我做错了好多事情。”
“没关系，哥哥。”
袁峰闭着眼，抱着他安抚。但过了一会，他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九没有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如果看到的话，大约又会觉得不寒而栗。
但袁峰并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他的心里在心疼哥哥，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表情有变化。
但其实阿九知道，有些改变是会潜移默化的。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如同裴羽嘱咐过的那样……
[不要教给他太多东西。他会学的很快，有哪一日真成了妖孽……]
这世间谁还能再驾驭他。
“玄寂，你说，”阿九忽然道，“如果一个不爱风花雪月的人，却能轻易看透别人的心思，掌控别人的情绪，一举一动都摄人心魄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这我可不知道。”袁峰沉思道，“但我觉得……”
这不就是个妖魔了吗。
“会被杀掉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