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我没有被主人丢到红灯区。
坏消息,我被抛弃了。
我回去后居所人去楼空,手柄贴着沙发靠背,屏幕上的小人等着玩家打破他的待机动作。
不会有玩家来了。
托比欧离开了。
一瞬间,一路的忐忑紧绷的神经断裂,没有预想的疼痛,责骂、被狠狠揍一顿、质问、失望的目光,我这才恍然想起「无人知晓」会传递我能想到的所有借口,他早在我说出前结束了流程。
心脏舒缓后取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崩溃的慌张——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担惊受怕地等待审判前突然被告知‘庭审取消,直接死刑’,我仿佛在下坠,身下是黑漆漆的无底洞。
他在想什么?他很愤怒吗?他会怪我毁掉了他崛起的机会吗?他对我很失望吗?他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听不到。
头晕目眩。
打电话给贝利可罗,他倒是怒不可遏,因为据说我背叛了passione。
“我原本认为你忠于boss的心是与我一样的,你太让人失望了。”年长的男人说,“西塞尔,准备作为背叛者迎接黒帮最残酷的报复吧。”
字字如堕铁。
奇怪。
我本该涕泗横流的和他解释我没有,只是我不小心闯祸了主人在生我气,但我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挂了电话,安安静静坐在他坐过的沙发上。
此时的我在想什么呢?
我……
我要……
我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我想。
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糟糕的周末了。
*
passione的「疯狗」叛逃了。
无数人拍手称快。
没人会想看一个崛起速度本就疯速的新组织拥有强力忠诚的部下,尤其是本能惴惴不安的老牌组织们。他们派了无数强大的杀手去处理他,无一成功,谁也没想到心头大患自己消失了。
“为什么要救我。”我对胡子花白的老人说。
此时的我眼神空洞,头发和衣服都因为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而凌乱不堪。
“迪拉索本来应该杀了你,但他没有。”杰尔登家族的教父看起来慈祥又宽容,“他说,因为你看起来在哭。黑手党不是趁人之危的懦夫。”
“你有个好部下。”我看着他,声音很轻很轻,“替我谢谢他。”
“你从哪来,孩子。”年迈的教父问我,“你看起来不像是外界传闻的疯子,而是个有很好教养的绅士,passione的首领对你做了什么?他威胁你了吗。”
“撒丁岛,先生。”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没有威胁,我只是想报恩……我没有背叛老板,从来没有,连想法都不敢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说不下去,嘴唇嗫嚅着。
教父先生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那个人是个吝啬的懦夫,他贪婪的将他留下,又恐惧你的力量,那个乡下垃圾背叛了你的心。”
他看起来像神父大人一样温和,竟主动靠近我,还呵斥了身后试图上前阻止他过来的部下。
“你们难道想让一个好孩子再被伤一次心吗!”
教父先生摸摸我的脑袋,我抬头,看见他浑浊的眼睛。
“我会回报您的恩情。”我沉默了一会,主动亲吻了他的手背,泪痕蹭在教父粗糙的皮肤上,好在他看起来并不在意,还主动掏出手帕帮我擦净脸。
我垂眸,确保他能看见酝酿出的泪花潋滟:“如果您愿意信任我的话。”
“当然。”教父手上带着我的泪,“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们是一家人,孩子。”
我想,如果这么假装温柔对待我的人是主人该多好。可惜他只会在我将□□蹭到他身上的后把手帕塞到我嘴里。
杰尔登家族宣布接纳我后,满座哗然,在我被passione抛弃前,黑手党们眼馋我,但我被抛弃后又没人真的敢接纳一条弃犬,因为我纵火烧村入狱的过往在意大利高层与深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又出了背叛passione——因为贪欲,我协助了一名试图调查老板信息的人。
这样劣迹斑斑、不守信誉的狗,谁也不敢确保他不会再一次背叛自己。
但杰尔登的教父没得选,他的家族的确是那不列颠最古老的黑手党,但年迈的雄狮牙齿脱落,连苍蝇都敢来吸食它的腐肉,他迫切需要一个契机,我就是。
教父先生宽容到都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那其他恶棍也可以,纷至沓来,一时间,杰尔登家族风光无限,似乎回到了最繁荣的时候。
新人加入家族的第一个任务必须是展示自己的忠诚。
教父的心腹迪拉索告诉我,教父需要我抓到我的老上司贝利可罗。
“……”我僵硬,“这样会和passione开战。”
把我从河里捞出来的迪拉索嘲讽:“有你在,我们已经和passione为敌了。”
他不喜欢我,因为我曾杀过他的部下,但他没杀我,因为留我一命对他的家族有好处。
这才是优秀的黑手党,而会因为自己喜怒厌恶擅作主张去打扰主人的,只是不听话的蠢狗。
我抓着手柄,操控屏幕上的小人干掉怪物。
“好。”
贝利可罗很难抓。虽然他只是个普通人,但作为passione老板最信任的干部,权势滔天,更别提他对我了如指掌,且早有防备。
我用了整整一周才割断他最后一个部下的脑袋。
贝利可罗曾说过我像个老式杀手,因为比起快捷的热武器,我钟爱赤手空拳的搏斗,我的任务现场通常像草原野狗群捕食一样原始的血腥残忍。
我说,我只是在执行命令。
我喜欢被命令,因为期中过程不论如何,最终都只会指向两个结局——完成和未完成。比起飘忽不定的命运,我更喜欢既定的结局。
“我是个黑手党天才,对不对,贝利可罗先生?”我双手插进口袋,笑着看他。
“西塞尔,你……你真的叛变了?”贝利克罗吐出一声令我发笑的惊叹。我不知道教父派给我的副手听到后心情如何,反正我笑出声了。
“不是你先给我判了死刑吗,先生。”
我弯下腰让自己和他平视。到底是passione的重要人物,就算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额头也只是沁出细小的汗珠,没有表现的太难看。
身材圆润矮小的中年男人嘴唇嗫嚅,似乎想说什么,我却没了耐心,抬起一脚踹上他肚皮,单薄的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险些重心不稳地摔个人仰马翻,这下他没这么淡定了,胸口剧烈起伏,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因为我刚才的行为在黑手党眼中,是比‘死亡’更严峻的「侮辱」。
只要是有血性的男人,就绝不会在经历了这样的侮辱后还若无其事。我再告诉他,我不将他当回事,摆正自己的位置。
“别让我败兴,死前给自己留个好形象吧。”我冷淡看着他,“我不懂审讯,你脑袋里装的那些价比黄金的passione情报会有专人来取,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会求教父赏你个轻松的死法。”
“老板…… ”贝利克罗没正面回复我,却古怪的呢喃一声。
我皱起眉,“怎么,你的老板来救你了?”
贝利克罗目光突然聚焦,他死死盯着我:“如果我活着会给老板带来困扰,那我一定会马上自裁。”
但他现在没有。
“……怎么,你想说你是安全的?”
贝利克罗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神色决绝。
我深知不可能,迪亚波罗不会为救任何人现身,但内心又忍不住忐忑,评估起我对上他的胜率。
迪亚波罗有替身能力毋庸置疑。因为只有替身使者能看到替身,托比欧都能随意撸我的雪狼,没理由灵魂强度更高的他不行。
而在替身使者中有个说法,精神力越强,能力越强。因此,迪亚波罗的替身能力一定很强很……
……我意识到,我又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寒芒过背,我噤声,不再想。
我对贝利克罗说:“去地狱念你的老板吧。”然后转身就走。
副手看我步履匆匆,面色青白,安慰我教父绝不会因为这么幼稚的挑拨手段就防备我,他听出了贝利可罗的潜台词,我不想揭露自己其实是在落荒而逃的事实,从鼻孔中哼出一声。
教父与干部们正在庆祝。
贝利可罗在交易时被我埋伏,他部下的小混混们被我吓到,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像被掀开石头的蟑螂一样四散而逃,杰尔登家族顺势接管了当场那批热情准备出口走的军火,填补了杰尔登家族空瘪的仓库,这立竿见影的利益冲昏了教父高贵的头颅。
他的脑细胞泡在酒精里,大声宣布我是他最值得信赖最强大的部下。
我对此坦然接受。
因为贝利克罗的行踪是passione中除老板相关信息外的最高机密,他代老板给其他成员布置任务,自己还管理着组织最大的地盘,因此,他的行程只有心腹和老板知道,活捉他,确实是在场的其他废物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庆功的酒太香,香到教父看不清干部们酒杯后阴沉的脸。
我笑了。
知道吗,情绪是有味道的。
开心的人闻起来有阳光晒过草坪的味道,心虚的人有阴雨天半干衣服的味道,伤心的人有墙角腐烂苔藓的味道,而即将自取灭亡的人有被虫蛀空的老木头内常年积攒的烟尘的味道。
「无人知晓」闻到了。很多。
*
教父没有信任我,但他又舍不得我强大的力量,贪婪,但忌惮,还要装模作样地微笑。
他装模作样地拿着长长的名单唉声叹气。
“我不想为难你,孩子,但我们的家族已经摇摇欲坠了。”
我告诉他,他的敌人我会全部扫除,这是对他愿意给予我信任的报答。
就算里面有两个人是passione的干部,还有一大半都是他收取了其他组织的钱答应帮他们除掉的目标。
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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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