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黑魔王已经失败一次，他失去了身体，灵魂依靠某种形式保存了下来。
第一次出现，他依附在霍格沃兹的老师身上。
第二次，他的附身对象是个一年级学生。
废弃的女盥洗室通往传说中的斯莱特林密室，只有蛇语者才能打开。
地底阴冷湿暗，四处盘结着蛇形的浮雕，借着墙壁上窜起的魔法灯火，他们在这里看到了黑魔王原本的样子，尽管出乎意料，对方是以少年时期的形态——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从金妮的身体里出来，是还没能凝结出完全实体的样子，身躯如同烟雾般飘忽。
随后那团烟雾开口说话：“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伏地魔。”珀尔看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金妮：“你抢夺了她的灵魂。”
“不是抢夺。”在巨大的巫师石雕前，年少的黑魔王无辜而柔和的说：“金妮是自愿奉上了她的灵魂，好孩子，她全心全意的信赖我。”
这是一个太过可怕的场景。纽特想。
好在和一年级那次有所不同，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眼前的黑魔王表现出极大地耐心：“我从金妮那里知道了你，一直和你想见你，因为你是这里最能体会我当初心情的人。”
少年声音轻柔的丝滑，带点冰冷，像蛇：“你跟我一样，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聪明，有天赋。”
纽特听见女孩有些加快的呼吸声，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你是什么？一年级的时候我见到一个伏地魔，你们很不一样。”
“我是一段被保存了五十年的记忆。”里德尔平静的说。①
珀尔始终直视他：“不，你不是记忆。记忆的力量不会那么强大，也没有自我意识。你寄生金妮，取代金妮。只有活的东西才能寄生。”
里德尔似笑非笑，没有正面回答：“很有趣的推论。你比我想得更好。”
“你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女孩说：“你很虚弱，比一年级时我遇到的那个更虚弱。”
“这样做很不好。”里德尔温和地看着她：“我记得拉文克劳的名言，当你力量不足时，靠聪明才智可以战胜强大的对手。珀尔，你不应该试图激怒我。聪明人要做正确的事。”
里德尔微笑着，停顿片刻，像是体贴的给这孩子一些时间去认真思索他说的每个字。
女孩紧紧抿住嘴。
像是恐惧和愤怒一起把她僵在原地。
他是在观看一段已有结果的历史，重要的是从这段历史中收集有价值的信息。纽特捏紧指骨，这样告诫自己。当他开口时，是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冷静：“他和一年级的时候很不同。”纽特简明的说：“他很冷静，也很稳定。”
那个疯狂丑陋又歇斯底里的样子显然不能套用在这个彬彬有礼的少年身上。
纽特对此感到疑惑，但是邓布利多没有回应他。
纽特侧头去看时，发现邓布利多正专注的看着那个年轻的黑魔王，眉头紧锁的严肃。
教授必然有自己的发现，纽特潜意识认为此刻不应该去打扰对方。况且在这种时候，他也并不真的拥有交谈的心情。
他的目光回到珀尔身上，斯莱特林的密室太过幽暗静谧了，纽特时刻能感受到传达至耳鼓的心脏跳动。
“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正对面，里德尔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很优雅的动作，纽特发现他的轮廓比刚刚更清晰了一些，像是幽灵般半透明：“我们可以聊会天，我知道这一学年你过得不太开心。”
珀尔低头看了眼金妮，她太稚嫩了，很难掩盖脸上的焦虑和担忧。
但是黑魔王并不介意这样的走神。他很自大，彬彬有礼的英俊表壳下藏着轻慢和贪婪。
“我非常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里德尔轻轻地说：“是因为暑假你不得不回到福利院。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多么美丽，可是愚蠢的麻瓜从来不懂得欣赏，他们只会厌恶和恐惧。”
他的话对珀尔是有影响的。
借着幽绿的灯火，纽特端详女孩的脸，在提到暑假和福利院的时候，她就开始忍耐，但嘴角仍旧轻微的撇下去。
眼睛的异变一定给她的生活带来了麻烦。
这促使纽特联想许多，珀尔一直是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她安静仔细，从不打扰人，这也是他们很快相处融洽的原因。
也不是没有注意到，珀尔不太有安全感，她努力的试图帮助他、给他提供价值的举动，就像是那些因为毛色特殊而被遗弃的幼兽，幸运的被某个族群接纳以后，就会里加倍的珍惜。
女孩依旧紧闭着嘴。纽特知道她一定是在思考对策，并且联想到了猪头酒吧的那本**，然而这一切对于这个时期的珀尔来说实在太过勉强了。
纽特可以感觉得到。
她只有二年级，却要开始责怪自己在黑魔王面前的弱小。
里德尔并不生气珀尔的沉默：“我们有着很相似的过去，遭受不公的时候，魔法保护了我，帮助我反抗。”他仿佛真心实意的叹息：“是魔法拯救了我们。”
黑魔王总是擅长蛊惑人心，他们能够很轻易的抓扯人心的弱点，任意击溃和引诱。
纽特想到了格林德沃，那位令许多国家头疼的德国黑巫师，吸纳全世界那么多杰出的巫师成为圣徒。
伏地魔看中了珀尔的潜力，想收揽这孩子，虽然这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你喜欢魔法么，珀尔塞？”里德尔问。
也许长时间的沉默是一种煎熬，亦或者发觉沉默不能够推动得到更多的信息，珀尔回应了他：“我喜欢魔法。”
纽特听见女孩的声音有些喑哑，他很难想像珀尔此刻的心情。
“好孩子。”黑魔王微笑，眼睛隐隐透着红光：“我还很喜欢你的名字。珀尔塞福涅。春之神，也是死亡之神，新生与死亡，很动人的预示。”
女孩下意识问：“预示什么？”
里德尔温柔的对她说：“如同春神被拖入地底，你会来到我们这边。”
“珀尔不会到你们那边！”一个声音突兀的传过来，伴着呼哧呼哧的喘气。
纽特和邓布利多扭头去看。
果然是哈利。
绿眼睛的男孩浑身脏兮兮的超这里奔跑过来，气急败坏的大声说：“伏地魔，你想都不要想。”
他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回事？
纽特忍不住皱眉，为什么只有哈利一个人？霍格沃兹的教授在哪里，他们没有被通知么。还有邓布利多…
“抱歉我来迟了。”哈利跑到珀尔边上把她往身后拽，但是没有拽动，他非常焦急的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金妮：“金妮、她没有——她是不是——”
“金妮还活着。”珀尔说：“但是伏地魔在吸收她的生命力，如果不阻止，金妮会死。”
哈利问：“要怎么阻止？”
“哈利波特，”里德尔打断了他们，哈利立刻愤怒的瞪视他，但年少的伏地魔表情愉悦，像是见到了期待已久的人：“我也在等你，愚人们信奉的救世主。”
哈利对他怒目而视。
黑魔王宽容的笑了。
“我知道一年级你们打败了我。”里德尔的目光里有一点好奇的探究：“仔细告诉我吧，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不记得一年级发生过什么。邓布利多，灵魂会发生失忆么？”纽特问。
终于，这一次沉默已久的邓布利多回答了他：“我恐怕如珀尔猜测的那样，他们并非同一个。”
“你是说他是另一个伏地魔？”纽特感到喉咙无比干涩，推出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性：“灵魂可以切割么？”
“的确。一分为二。”邓布利多说：“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性。”
“什么？”
“里德尔惧怕死亡。”邓布利多平静的注视那个年少的黑魔王：“他过于贪婪，也太自大，因此更加盲目，这样的人不会只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他把灵魂分成了很多份。”纽特感受到了斯莱特林密室封存千年的阴冷。
谈话陷入了僵局。
珀尔突然问：“你知道［化学］么？”
里德尔皱起眉：“什么？”
“那是麻瓜的炼金术，我很喜欢的一门学科。它就跟魔法一样神奇。”
珀尔眼神明亮：“先生，我一直很想问，巫师能够登上月亮么？”
黑魔王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里德尔没有回答。
“1969年7月21日，人类登上了月球。登上月亮的是麻瓜，麻瓜是人类，巫师也是人类。”女孩问：“伏地魔，你为此感到骄傲么？”
“不要说蠢话，珀尔。”
黑魔王的脸色阴沉下来，而哈利露出了笑容：“你抗拒自己的麻瓜血统，因为巫师一直存在这种偏见，你被它影响，不敢抵抗。那么多人恐惧你崇拜你，可是他们不知道，你时刻为自己的那一半血脉感到羞耻！”
绿眼睛的男孩仿佛具有无尽的勇气，纽特没有见过比他更格兰芬多的格兰芬多：“汤姆里德尔，”他大声的、无比坚定又无比愤怒的说：“你以为你缔造了什么伟业？你从一开始就是臣服于血统论的胆小鬼！为了一个预言去杀一个婴儿，促成预言的就是你的胆怯！”
黑魔王被彻底激怒了，喉咙里传出嘶嘶的仿佛蛇发怒一般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哈利一下子用力把珀尔扯到身后：“是蛇怪！”男孩因为过度紧张而腔调变形：“他在召唤蛇怪！”
纽特在蛇怪因速度带起的呼啸声中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冷静下来。”
片刻后邓布利多又重复：“冷静下来。”
看到那双透彻的蓝眼睛，纽特终于明白，这是对自己说得。
“我很好。”他于是下意识这样回应着：“我没事。”
纽特深知孩子们最后能够安然无恙，仍旧觉得毫无胜算。
那条巨大的蛇怪通体泛着毒蛇特有的艳丽光芒，身子有栎树的树干那么粗，它抬起头来的时候，足够顶到天花板上去。②
“我再问一次。”驱动蛇怪的里德尔冰冷的说：“你们愿不愿意归顺我——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
“邓布利多远比你强大！”哈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驳：“很抱歉，所有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他很早就看透了你，而你永远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你只会杀人。”无视伏地魔的愤怒，珀尔紧接着说：“你只是会杀人而已。□□的毁灭与消亡，永远换不来真心的臣服。”
孩子们永远敢于说出最炽烈的话，纽特很想扭头看一眼邓布利多。
然后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从上方响起，非常悦耳，非常温暖，纽特敏锐的察觉那是某种动物的鸣叫，他猛地抬起头，看见火一样炽热的颜色：“梅林啊，是一只凤凰。”
那只美丽罕见的大鸟唱着古怪的音乐，一对金光闪闪的爪子上抓着每个霍格沃兹学生都不会错认的东西，尽管那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破旧——霍格沃兹分院帽。
哈利接住了凤凰扔给他的分院帽：“福克斯！”他惊喜的大叫：“邓布利多回来了？！”
“那是你的凤凰。”
在最紧张的时候，凤凰的出现似乎很大程度宽松了纽特的心情，他立刻惊讶的对邓布利多说：“这头凤凰选择陪伴你。他叫福克斯，是一头雄性凤凰。非常健康，应该不久前涅槃过一次。——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我很高兴得知我会拥有一只凤凰。”邓布利多看着那只凤凰，平静的重复他的话：“福克斯，雄性，不久前刚刚涅槃，很健康。”
纽特敏感的从对方身上捕捉了点什么。
凤凰的鸣叫能给善者以勇气。
他们都觉得好了一点。而蛇怪则像是遇见天敌般狂躁起来。
“现在伟大的邓布利多在哪里？”黑魔王在原地发笑：“哈，我都要忘记了。”他神情讥诮，毫无善意：“珀尔，邓布利多对你友善么？”
那是什么意思纽特已经无暇顾及，因为黑魔王用蛇语交付了命令。
大蛇得到目标，展现了攻击的姿态。
“你们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没有人会比我更为你们的死亡感到惋惜。”里德尔露出一抹冰冷恶毒的微笑。
“去死吧。”他说。
转瞬间，蛇怪和凤凰缠斗在一起。
两个孩子低着头跑。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能赢。”哈利狼狈躲避巨大的蛇尾巴，手里抓着那个破旧的帽子：“你觉得这有什么用？”他茫然又非常迅速的把分院帽扣在脑袋上：“我什么都看不见——哦！”哈利惊叫：“它打了我！”
哈利匆忙扒开帽子，一只银光闪闪的宝剑从他脑袋上掉下来：“还好不是剑尖…”男孩敏捷的把宝剑握在手里：“呃——我们有了武器。”
“格兰芬多宝剑。”邓布利多说。他注视着狼狈逃窜的男孩女孩。
凤凰福克斯戳瞎了蛇怪的眼睛。蛇怪陷入狂怒。珀尔被尾巴风扫到了一点，她的动作慢了，被哈利一把拽过去。
女孩脸色煞白，哆嗦点起魔杖使用异化冰冻咒给蛇怪添置障碍：“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它丢到蛇怪的嘴巴里，让蛇怪咬一下。”
哈利惊讶的看着她手里的日记本，边喘边问：“你怎么拿到它的？”
“在里德尔跟我聊天的时候——我想蛇怪的毒液可以摧毁它。”珀尔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哈利迅速的把日记本抢过去：“我来吧，”他脏兮兮的只能看到眼睛的脸上很努力的露出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的体力比你好。”
纽特想说什么，但是保持了沉默。
凤凰的鸣叫和蛇怪的嘶吼缠在一起，不断有石柱被蛇尾碰撞的声音，两个未成年小巫师的动作不值一提，连黑魔王都不再注意。
“他快要完全复生了。”珀尔说：“金妮会死掉。”有眼泪在她眼睛里堆积。
“金妮不会死，没有人会死。”哈利咽了咽喉咙，眼睛里爆发出光亮：“我有宝剑。我们会阻止他。我是魁地奇的找球手。你是最年轻的炼金士。”
这个孩子拥有仿佛无尽的勇气。
他握着银色的宝剑勇敢的跑出来，身影在庞大的蛇怪面前如此渺小和滑稽。
但却又令人震撼。
男孩迎上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对手，没有迟疑，仿佛生来注定。
珀尔跌跌撞撞追在他身后，没有间断的为他叠加铠甲。
失去双眼的蛇怪四处碰撞，不断有断裂声音，凤凰像头顶一团燃烧的火焰，绿眼睛的男孩高喊着，他要吸引蛇怪的注意。
哈利·波特注定不会死于这段历史。但是无法避免的，观看历史的人再次被历史触动。
纽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侧过头，不知道是否因为密室里的灯火，他似乎看到邓布利多湿润的眼睛。
①②出自《哈利波特与密室》
不知不觉已经十万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