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蕴并不反驳，淡淡嗯了一声。
马三桥觉得这人惺惺作态的很是让人作呕，却也因为这人的自主请缨要拿下韩承首级而多了几分的疑惑。
他觉得这人的周身的气度不凡，心里虽然不满于这人的行径，却还是不得不因为这人周身的气场而说话时有些迟疑。
虽然一直在心里骂这人是无耻小人，是黄毛小子，但是他自己也清楚，他还没弄清楚事情的起因，就这么妄自下定论固然是不好的。
但……每每想起自己的父母被那些贵族子弟当街踩死，而那人却反过来让他给他的马道歉……
他就厌极了颜蕴那样不把人当人的富家子弟。
见颜蕴依旧是这副淡淡的神情，马三桥觉得自己很应该现在先和这小子说清楚，免得他到时候反悔。
正当他要开口时，颜蕴看了过来。
马三桥被颜蕴那眼神莫名看的有些腿软。
却又强作镇定的看了回去。
“既然现在已经说开了，我颜蕴在此立下承诺，若我不能在此次与齐国之战中一举歼灭齐军，拿下齐国镇国大将军韩承的项上人头的话，我定会自请离开湟中营。”
林晋叹了口气，深知现如今颜蕴都立下了誓言，也没有转换的余地了。
颜蕴说完这话，众人的表情各异。
马三桥得了颜蕴的这个誓言，自然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再多说什么。
可颜蕴却不放过他。
“那如果是我赢了呢？”
众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颜蕴，难道这人还觉得自己会赢？
真是痴心妄想！
马三桥却没有回避颜蕴，而是十分郑重的回答道：“若是你赢了，我便离开湟水营，永生不得再入军营。”
马三桥话音未落，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屏息以待。
他们并不想让自己的好兄弟立下这样的誓言，只觉得这马三桥是真的傻，怎么就要做这个领头羊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呢？
虽然他们都并不认为颜蕴会赢，可万一呢？
万一这小子真的走了狗屎运，拿下了韩承的项上人头，那马三桥立下的这个誓言就足以把他的这一生给断送了。
颜蕴笑了笑。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大傻子，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他立下这个誓言是因为前世的他就是凭靠这次与齐国之战拿下韩承的项上人头进而堵住了他人的流言蜚语。
也堵住了马三桥的嘴，上辈子他只说了自己输了的惩罚而没有说如果他赢了马三桥该付出什么代价。
事实上，既然上辈子马三桥并不用因为这场赌局而滚出军营，但在最后他还是走了。
颜蕴也是自那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
阎良当时和他的关系已经不错，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问了他的感受，颜蕴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平日里被马三桥照料过的阎良因此伤心了一阵子。
后来他才知道马三桥在离开军营后被想巴结他的富家子弟给欺凌死了，但官府并没有人管这件事。
他能得知也是因为阎良在后来和他一榻而眠的时候猛然说起了这件事，他才得知了自己在过去怎样害了人家一条人命。
但这辈子……
颜蕴决定在这件事情上做个菩萨，至少不要让阎良因为这件事伤心，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不用。”
众人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他们都觉得颜蕴这人在马三桥的三番五次挑衅下应该生气，应该想现在就剁了这人，却没有想到他非但不生气，还说了“不用”这种话。
马三桥也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可颜蕴的下一句却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如果我赢了，只需你在众位士兵的面前承认你技不如人，并且在伙房刷一个月的碗。”
马三桥有心迟疑，就这。
这人是不是傻啊？
可颜蕴不再看他，自顾自的继续品茶。
而在另外一边的阎良，在来之不拒的烤串攻击下，终于是吃不下了，他满足地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随后懒洋洋地躺倒在满是杂草的地上。
他双手枕在脑后，双腿随意地叉开，眼神中满是惬意。
抬头望向天空时，只见一轮皎洁的月亮正缓缓升起，银辉洒落，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在一旁的齐二狗见他这副懒样，捂了捂脸，用鞋尖踢了踢他，阎良翻了个身，不管他。
齐二狗见状，将自己烤好的烤串分给了其他人，随即坐在阎良的旁边，将他给重新掰回来。
阎良十分配合的转了过去，猝不及防间就看到了齐二狗的眼睛。
和平日里不同，不总是带着笑意的，也不是忧愁带着不悦的，就这么的平平淡淡的刺入了阎良的心里。
阎良莫名的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了。
前世齐二狗死的时候也是用这么一双平平淡淡的眼睛看着他，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法忘记。
齐二狗看着阎良浑身都在打颤，还以为自己怎么弄到他了，脸上有些慌张，将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最后有些懵懵懂懂的道：“也没怎么了啊！”
阎良见他忧愁的皱起了眉，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脑子也被冷风吹清醒了几分。
他握住了齐二狗的手，手劲有些大，却意外的苍凉。
齐二狗疑惑的看着他，二人就此相顾无言。
直到夜幕真正降临，众将士都各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观察着湟水河对面的动静。
而早在半个时辰前，对面不远处就亮起了层层的火把。
远远看去，像是大约有几万人，而他们现在所处的湟水营也就2万人，再加上这些日子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援手，一共也就5万人。
阎良看着对面隐隐绰绰的灯光下好似折射着千军万马，总觉得有些奇怪。
记得在上辈子的时候，对面在第一战只派了两千人来试试水，结果当然是不战而败。
但这辈子为什么会派那么多的士兵……
阎良百思不得其解，可对面那么多的士兵却没有丝毫的响动，他们明明都是骑着马的，过来时却连马蹄的踏嚓声都没有。
阎良合理的怀疑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可是从这里望过去，却确实是有人的。
正当阎良皱眉沉思之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也吹动了身旁齐二狗的衣角。
齐二狗一哆嗦，突然扯了扯阎良的袖子。
阎良此时正在沉思，本来想下意识的说“别闹”，却又想起现在是在什么场合，于是便有些疑惑的停下了自己的思考，转而看向齐二狗。
齐二狗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阎良这才注意到他好像在看着什么，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月光下，颜蕴端坐于一匹雄壮的白色骏马之上，身姿挺拔，面容冷静，此时在那马的下方站着罗高，颜蕴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与冷面罗刹说些什么。
这时，齐二狗才小声开口：“他们刚刚过来好像是要带一些人去查看前面的情况，阎哥，你说，会选上我们吗？”
阎良觉得奇怪：“你想去？”
齐二狗眼里闪着光，“当然，这可是赚军功的大好机会。”
阎良不置可否，：“放心，你会被选上的。”
话音未落，远处的颜蕴和阎良对上了视线，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他。
阎良歪了歪头，颜蕴原本指着他的手落在了齐二狗的脑袋上，齐二狗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
又扯了扯阎良的袖子，小声叫了句：“阎哥，这样不好吧。”
阎良拍了拍齐二狗的肩膀。
“没事”
而在那些人将齐二狗带走时，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颜蕴又指了指阎良。
“把他一起带上。”
众人本来以为阎良已经没有机会了，却没想到他们的这个副将居然这么坚持，不禁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阎良有些尴尬，在带走齐二狗的那两个士兵要反过来带走阎良的时候，阎良自己主动的走了出去，对那两个高级士兵道。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颜蕴从始至终都在默默的注视着这边，罗高最后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颜蕴的眼里闪过些许暗淡。
阎良等人到了颜蕴身旁，阎良细细数了一下，大概有20人左右。
倒是都没有什么特殊的，都是个个营里的普通士兵，有些阎良认识，有些他则不认识。
众人好像都有些忐忑，不知道颜蕴召集他们过来是要做什么。
阎良却一直不疾不徐的站在原地，齐二狗则也紧张的攥着他的袖子。
颜蕴在众人都到齐后，目光这才离开了齐二狗死死抓住阎良的那只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态度冷淡又高傲极了。
“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过来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神色各异。
颜蕴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阐明了原因。
“对面的情况复杂，主帅派我等去探明情况，尔等可懂？”
齐二狗一贯是个傻的，下意识的要摇了摇头，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疯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