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战

暴雨如天河倾覆,狠狠砸在仙舟罗浮荒芜的外缘甲板上。冷硬的地面倒映着上方天穹翻滚的厚重铅云。

一道迅疾如电的青影刺破雨幕,正是彦卿。

少年脚下冰晶凝结的长剑托着他低空飞掠,青色的袍袖被狂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略显单薄却蓄满力量的轮廓。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淌下,滑过紧抿的唇线,更衬得那张年轻脸庞上的锐气与焦躁。

“将军未免太过谨慎了……” 彦卿低声自语,声音被呼啸的风雨撕扯得几不可闻。

临行前,景元那带着惯常慵懒笑意的脸孔又浮现在眼前。

将军大人斜倚在将军府的凭几上,手里捻着一枚棋子,语气轻得像是在谈论明日的天气:“小彦卿啊,此去小心些。若……嗯,若瞧见那些枯死的建木残枝,忽然亮起些不寻常的光来……” 他顿了顿,指尖的棋子轻轻敲在棋盘边缘,发出清脆一响,“切记,莫要逞强,立即撤回来。”

当时彦卿只觉得是将军习惯性的过度担忧。

建木残骸?

那些早已失去生机的枯枝败叶,不过是丰饶孽物偶尔藏污纳垢的巢穴罢了。

他彦卿的剑,何曾惧过这些?景元的话,如同一粒小小的石子投入少年沸腾的心湖,只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入了他对胜利的炽热渴望中。

任务目标就在前方。情报里盘踞此地的丰饶孽物,必须剿灭。这是他的责任,更是磨砺剑锋的绝佳机会。

前方地形骤然收窄。巨大的废弃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扭曲着交错堆叠,构成一片复杂而压抑的迷宫。雨水在金属管道上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哗哗流淌。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草木甜腥的气息,顽固地穿透雨水的清冷,钻入鼻腔。

到了。

彦卿猛地刹住剑光,悬停在入口处。脚下冰剑无声消散,化作缕缕寒气。他右手虚握,一柄通体剔透、寒意逼人的长剑瞬间在掌心凝聚成形。冰冷的剑气无声蔓延,将他身周的雨点都凝成了细碎的冰晶,簌簌坠落。少年深吸一口饱含铁锈与**气息的空气,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锋,身形微动,便如一道融入阴影的青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管道的黑暗深处。

管道内部更是幽暗。只有高处裂开的缝隙透下几缕惨白的天光,照亮翻腾的尘埃和潮湿的锈迹。那股甜腥的草木**气息愈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重量。

他每一步都踏在无声的冰晶之上,寒气沿着金属壁悄然扩散。剑尖斜指前方,周身气机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管道深处,死寂无声。然而,就在他踏足一处稍显开阔的金属平台时。

嗡!

两声沉闷如巨鼓擂动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声音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左右两侧上方!两道庞大的黑影撕裂了管道顶部的阴影,裹挟着腥风与腐朽的气息,如同两座倒塌的山岳,轰然砸落!

彦卿瞳孔骤然收缩。剑随心动!那柄寒冰长剑在他手中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华,剑身嗡鸣震颤,瞬间化作七道凌厉绝伦的剑影!

七剑如虹,并非攻敌,而是闪电般回旋交织,在他头顶、身侧瞬间布下一层密不透风的寒冰剑网!

轰!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在冰晶剑网之上!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冰晶碎裂的爆鸣响成一片!彦卿脚下的金属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向下凹陷变形!他闷哼一声,气血翻腾,整个人被这股沛然巨力砸得向后滑出丈余,双脚在金属地面上犁出两道深痕。护体的七剑光影一阵剧烈摇曳,光芒黯淡了几分。

烟尘与弥漫的寒气稍稍散去,现出袭击者的真容。

左侧,一头形似巨猿的孽物,浑身覆盖着虬结如老藤的暗绿肌肉,肌肉纹理间隐隐有诡异的金光流淌。它双臂粗壮得骇人,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两柄巨大、扭曲、形似青铜古剑的骨质巨刃!刃口闪烁着不祥的乌光,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一击,正是这骨刃所发。

右侧,则是一头姿态诡异的玄鹿。鹿角并非寻常的枝杈,而是由无数根漆黑、干枯、仿佛饱吸了无数生灵精血的藤蔓扭曲缠绕而成。鹿角中心,一团浑浊的、如同流动琥珀的暗黄色光晕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生命气息。正是这光晕,散发出那甜腻的腐朽气味。玄鹿四蹄踏着幽绿色的火焰,无声燃烧,映照着它空洞的眼窝。

两名丰饶行者!气息之强横,远超情报所述!

巨猿行者发出低沉的咆哮,双臂骨刃再次扬起,乌光暴涨,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当头劈下!那威势仿佛要将整个管道连同彦卿一起斩为齑粉!

彦卿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战意。

“来得好!”

清叱声中,他身随剑走!七道冰蓝剑影骤然收束,重新凝于右手长剑。剑尖一点寒芒乍现,竟是不退反进,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流星,迎着那毁天灭地的乌光骨刃,悍然刺去!

叮——!

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金铁交鸣声在管道内疯狂回荡!冰蓝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骨刃最薄弱的一处关节!冰屑与乌黑的血肉碎片瞬间迸射!巨猿行者庞大的身躯竟被这凝聚一点的力量冲击得向后微仰!

然而,彦卿剑势未尽,旧力已竭,新力未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一股阴冷粘稠的波动骤然袭来!是那头玄鹿!它鹿角中心的琥珀光晕猛然大放,一道暗黄的光束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鬼魅,直射彦卿后心!那光束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生机,发出细微的“滋滋”哀鸣,充满了剥夺与腐朽的恶意!

彦卿的灵觉疯狂示警,背心瞬间冰凉!他强行拧身,长剑回撤格挡。冰蓝剑气仓促凝聚成盾!

噗!

暗黄光束狠狠撞在冰盾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的“滋滋”声!彦卿凝聚的寒冰护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暗黄光束侵蚀、消融!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顺着剑身逆冲而上,直透经脉!彦卿如遭电击,全身剧震,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绽开一片凄艳的血雾!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退!

那玄鹿行者空洞的眼窝“看”着彦卿受创,鹿角中心的琥珀光晕再次流转,一股柔和却庞大无比的生命力量瞬间笼罩在巨猿行者被冰剑刺伤的臂膀上。只见那被冰剑撕裂、冻结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暗绿色的肌肉纤维疯狂生长、弥合,连被削掉的骨刃碎片都重新凝聚!不过眨眼功夫,巨猿行者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气息更显狂暴!

治疗!这玄鹿行者竟有如此恐怖的恢复之力!彦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的狂战士,加上一个能瞬间治愈一切伤势的后援……这几乎是无解的绝境!

景元将军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再次在他脑海中炸响:“若见建木残枝发光,立即撤退……”

撤退?少年剑客猛地一咬牙,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他此刻身处管道深处,退路早已被这两名强敌封死!哪里还有退路可言?唯有死战!

“吼!”巨猿行者彻底被激怒,双臂骨刃狂舞,卷起一片毁灭性的乌光风暴,再次扑来!玄鹿行者在后方,鹿角光晕流转,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或提供治愈。

压力!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每一道乌光都带着撕裂空间的锋锐,每一次玄鹿光晕的闪烁都预示着死亡的威胁或战斗的无限延长。彦卿将一身剑术催发到了极致,七柄飞剑光影在周身呼啸盘旋,时而化盾格挡那开山裂石的骨刃重击,时而凝剑刺向玄鹿试图打断其施法。冰屑与乌光、暗黄的光束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碰撞、湮灭!

金属管道的内壁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剑痕与能量烧灼的焦黑印记。彦卿身上的青色云骑制服多处破裂,露出下面被能量擦伤或冻伤的肌肤,嘴角的血迹干了又湿。每一次格挡巨猿的全力劈砍,都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每一次被那暗黄光束擦中,都感觉体内生机被强行抽走一丝,寒气刺骨。更要命的是那玄鹿的治疗术,无论他给巨猿造成多么严重的创伤,只要未能一击毙命,转眼间便恢复如初!

景元的话语再次掠过心头,这一次,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不是过度谨慎,而是洞悉了某种他未曾察觉的危险!少年心中的懊悔与不甘如同毒藤般缠绕,但更多的,是面对绝境时被彻底点燃的、属于剑客的骄傲与决绝!

不能退!那就……破开它!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从彦卿眼底爆发。他猛地荡开巨猿行者又一次势大力沉的劈砍,借着反震之力向后急退数步,暂时拉开一点距离。七柄飞剑光影倏然收回,环绕在他身侧,发出急促而清越的嗡鸣,剑身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呼应着主人剧烈翻腾的气血和濒临极限的精神。

就是此刻!

彦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只剩下玉石俱焚的决然。他双手在胸前猛地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剑印!体内所有残存的巡猎命途之力,如同百川归海,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环绕周身的七柄飞剑之中!

“凝——!”

一声清啸,撕裂空气!七柄原本略显虚幻的飞剑光影,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冰蓝光华!剑身急速凝实、膨胀,凛冽的寒气不再是弥漫,而是如同爆炸般轰然扩散!整个管道空间的温度骤降,金属壁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锋利如刀的冰棱!连那巨猿行者身上流淌的金光和玄鹿脚下的幽绿火焰,都被这极致的寒意压制得黯淡下去!

七剑合一!

一柄巨大无匹、仿佛由万载玄冰直接雕琢而成的冰晶巨剑,横亘在彦卿身前!

剑身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流转、生灭,散发出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这是彦卿压榨所有潜能,赌上性命的一击!目标,并非那狂暴的巨猿,而是后方——那头鹿角中心光晕流转、掌控生死的玄鹿行者!

巨剑成型的瞬间,便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撕裂雨幕和粘稠的空气,化作一道毁天灭地的冰蓝洪流,直刺玄鹿行者!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扭曲波纹!

玄鹿空洞的眼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毁灭性的威胁。它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兽类的嘶鸣!鹿角中心那团浑浊的琥珀光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膨胀!不再是治疗的光束,而是凝聚成一面厚实、粘稠、仿佛由无数枯败藤蔓和凝固树脂构成的暗黄巨盾,挡在身前!

巨猿行者更是发出震天怒吼,不顾一切地挥舞双刃,试图从侧面拦截那恐怖的冰蓝巨剑!

轰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冰蓝与暗黄,极致的寒冰与腐朽的生命,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磅礴的力量,在狭窄的金属管道内发生了最惨烈的正面碰撞!

撞击的中心点,空间先是向内猛地一缩,紧接着,便是毁灭性的爆发!

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以碰撞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撕扯!

厚重的金属管道壁如同纸糊般扭曲、碎裂、融化!无数巨大的金属碎片被裹挟着,如同炮弹般射向四面八方!地面被硬生生掀起、撕裂!整个外缘甲板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解体!

爆炸的冲击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彦卿胸口!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抛飞!护体的剑气早已在发出那终极一剑时消耗殆尽。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碎裂……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瞥见爆炸中心,那玄鹿行者碎裂的鹿角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小、却纯粹得近乎妖异的翠绿光芒,一闪而逝。

那光芒……带着古老而浩瀚的气息,仿佛……建木初生时的嫩芽……

随后,是彻底的虚无。

……

不知过了多久。

狂暴的能量乱流终于缓缓平息。暴雨依旧滂沱,冲刷着这片刚刚经历毁灭的区域。

原本纵横交错的巨大金属管道迷宫,此刻已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深坑。深坑边缘的金属扭曲断裂,呈现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狰狞状态。

坑底一片狼藉,焦黑的土壤、融化的金属残骸、被高温灼烧成琉璃状的碎片……以及一个边缘极其不规则的、仿佛被无形力量强行撕裂开的、直径数尺的空间裂痕。裂痕边缘闪烁着极不稳定的幽光,内部是令人心悸的、旋转的混沌暗色,正极其缓慢地弥合着。

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深坑边缘。

为首之人,白发如雪,身披威严厚重的神策将军甲胄,外罩一袭象征云骑统帅的深色大氅。正是仙舟罗浮的掌舵者,神策将军景元。他脸上惯常的慵懒笑意消失无踪,金色的眸子如同古井深潭,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唯有那目光扫过深坑内惨烈景象时,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芒。他身后半步,站着太卜司之首符玄。少女粉发在风雨中微微拂动,眉心法眼紧闭,小脸上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寒霜。

景元的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深坑中心那片缓慢弥合的空间裂痕上。他缓步走下焦土,步伐沉稳,军靴踏在湿冷的焦土和金属碎片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肩甲流下,他却恍若未觉。最终,他在一片狼藉中停下脚步。俯身,修长的手指从一堆破碎的冰晶和焦黑的泥土中,拈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截断剑。剑身通体晶莹,呈现出纯粹的寒冰质感,即使断裂,依旧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将周围的雨水冻成细小的冰珠。断口处参差不齐,残留着狂暴力量撕扯的痕迹。剑柄处,隐约可见熟悉的云骑徽记纹路。

景元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断口,指腹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属于彦卿的锋锐剑气,此刻却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余韵。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低垂的眼睫滑落。

符玄无声地来到他身侧,目光同样落在那截断剑上,眉头蹙得更紧。她没有言语,只是抬起双手。十指纤细,指诀变幻如穿花拂柳,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眉心紧闭的法眼处,骤然亮起一点深邃如星空的紫色光华。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以符玄为中心,无数细密繁复、闪烁着淡紫色星光的符文线条凭空浮现,迅速交织、延展,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缓缓旋转的立体星图——穷观阵。璀璨的星图悬浮在深坑上方,将残破的战场笼罩其中,无数星轨流转,试图捕捉、解析此间残留的一切信息,尤其是那个少年剑客的命途轨迹。

符玄双目紧闭,全身心沉浸于阵法的推演之中。星图运转起初还算流畅,星光明灭,如同呼吸。然而,当阵法的力量触及深坑中心那片空间裂痕,以及裂痕周围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某种空间扭曲余波时——

噼啪!噼啪!

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接连响起!符玄身体猛地一颤!只见那庞大的穷观阵星图上,数条主要的命轨星线毫无征兆地崩裂开来!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更多的星光轨迹开始扭曲、黯淡、断裂!构成阵法的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符玄一直紧扣在掌心辅助推演的一枚古朴玉兆,更是“咔”的一声轻响,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噗!”符玄脸色骤然一白,强行压下涌到喉头的腥甜,猛地睁开双眼,眉心法眼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悬浮的穷观阵星图发出一声哀鸣般的低响,随即彻底崩溃,化作漫天消散的紫色光点,迅速被冰冷的雨水吞没。

“将军!”符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看向景元,语气急促,“空间参数被彻底搅乱!残留的干扰……强大得匪夷所思!穷观阵根本无法定位彦卿的命轨!仿佛……仿佛他从这片宇宙的‘记录’里,被强行抹去了!” 少女太卜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刚才的阵法反噬让她并不轻松。她看着景元手中那截冰冷的断剑,眼中充满了挫败和深切的忧虑,“彦卿他……”

景元缓缓直起身。他摊开手掌,那截冰冷的断剑静静躺在他掌心,断口折射着天光雨色,寒意刺骨。他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金色的眼眸如同古潭,深不见底,静静地凝视着深坑中心那片已然弥合了大半、仅剩一丝幽暗缝隙的空间裂痕。

符玄未尽的话语悬在冰冷的空气中,被密集的雨声敲打着。

景元的手指缓缓收拢,捏住了那枚白玉棋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那片即将完全消失的空间裂隙,仿佛要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看到另一个不可知的彼岸。

然后,他五指猛地一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那枚温润坚硬的白玉棋子,在他掌心化为细腻冰冷的粉末。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混入泥泞的焦土,转瞬便被雨水冲散,了无痕迹。

他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掌,任由雨水冲刷掉最后一点残粉。金色的眼瞳里,那沉静的深潭之下,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波动。那并非绝望的灰暗,而是一种在绝境中强行锚定希望的笃定。

“无妨。”景元的声音低沉地响起,穿透哗哗的雨幕,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他抬起头,目光似乎越过了眼前这片满目疮痍的深坑,投向了更加渺远、混沌未明的虚空深处。

“穷观阵寻不到他的一丝痕迹……”将军的嘴角,竟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这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冰冷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这片死寂的焦土。将军的话语落下,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符玄心中,荡开一圈无声却令人心悸的涟漪。

找不到痕迹……便是生机?

希望大家喜欢[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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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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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铁】我是彦卿,我穿越了
连载中河西夜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