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是明白的,促使他在当时展开行动的是终于得到承认的喜悦、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和看到赛文倒下的那种……不敢置信的愤怒。
——无论哪个理由,都不值得称赞。
——自以为皆大欢喜的结局,却是无知无觉的让另一个家庭破碎的话,我还真是了不起啊。
自责的念头接踵而至。
困扰赛罗的并不能轻易说是罪恶感,毫无疑问他没有做错,而无论是动机或结果都合该是一部英雄剧应有的精彩,只是那里面有着不能去仔细思考的部分存在罢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找遍光之国每一本教科书,找到任何一位教官或是学员,他们都不会说出“敌人也有父母,我们绝不能杀死对方”这样天真的话来。
可是保护也好,杀戮也罢,无论打着何种旗号,只要内核是暴力的话就都是一样的。
静默中,罗伊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提议道:“想聊聊天吗?比如博物馆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又遇到了什么。”
看着他,赛罗开口道:“我带盖亚他们去找那个蓝色的家伙,结果他们却在博物馆里打了起来……有意识后发现在沙漠里时,我找了很久离开的方法,但无论是飞往天空,还是追着奇怪的建筑都离不开那个地方。”
“天空裂开后,我看到贝利亚闯了进来,他还变成了人类体……那个不是欺诈吗?”
即便低落,说到这里赛罗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当时没有直言奇怪,肯定是幻境的问题,绝对不是他总算遇到个人后太高兴的缘故!
闻言,罗伊忍着笑说道:“果然很奇怪吧,有机会去问问看本人的理由吧。”
“诶?”这难道不会遭打吗,赛罗用表情疑惑道。
“又不是惩罚游戏的结果,不会那么小气的。”
想想幻境里的三岁不能更多的贝利亚,赛罗不禁在内心浮出一个硕大的问号:敢问您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那家伙嘴巴很坏,好恶却是一目了然。”罗伊摸着下巴做认真状,“谁让他一味泡在道场里,变笨了也没办法。”
“……”
——等等!
“如、如果、我是说假设有个人被强制锁在荒星上,每天都在尝试打败看守他的人,就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也会、那个、变笨吗?”
“当然。”罗伊想也不想,然后因为这个描述而多看了赛罗几眼,“咳,封闭式自我锤炼最不可取了,喏,那个就是前车之鉴。”他朝着治疗仓的方向示意。
真是个真实到讨厌的例子啊,赛罗严肃的想着,“所以那个时候,老爹总是阻止我离开学校就是因为这样吗,倒是用说的解释啊、那样谁会懂啊。”
“也或者他是想让你理解校园恋爱的好处?”看着毫无自觉吐露了心声的赛罗,罗伊的恶趣味涌上心头,说道:“要知道当年关于赛文那小子究竟和谁有了孩子的讨论,可是在小范围里非常火热啊,连我都被迫听了一耳朵猜测,顺便,我猜是NTR或者【哗——】这样难以启齿的经过。”
“不要拿别人家的事瞎八卦啊!”赛罗死目道,然后像个意识到华点的盲生一样,指着神色泰然的罗伊,手指颤抖,“NTR?还有那个压根不知道是啥需要消音的,你、你真的是医师吗?”
罗伊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对医师有什么幻想,但不好意思即使这样我也是医师,而且心有所属了。”
“我也不感兴趣好吗!”
“对了。”像是想起好事似的,这位年长的奥特曼拍着手,说道:“贝利亚尔还做过满长一段时间护士的,如果想要玩医患Play也完全没问题哦,他那个时候穿的外套还存在我这儿,当然我也可以借一套地球人的衣服给你。”
“……”
“……?”
“???!”
特此强调,作为一名健康且健全的奥特战士,赛罗拥有着极为正常的想象力及生理常识。
不过在此时此刻,这些常理都成了会引发羞耻心的破绽。
“哎呀哎呀,Play而已不必这么激动。”
“没有!才不是!”
“都基本上是成年人了坦率一点呗。”
“你想让我坦率什么啊(破音)!!!”
等到赛罗终于冷静下来时,他跟罗伊勉强算是解开了一个误会,那就是他跟贝利亚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恋爱关系。
嘛,罗伊本来也只是随口开开玩笑,未来的事归未来,在还没有发生前,不管周围人怎么看,若当事者没有想法、又或者只是一方的单相思,那就算叹息、酗酒、自甘堕落,恋情也是无法实现的。
而经历了这么场污糟的谈话后,赛罗甚至有种开悟的错觉,不禁觉得也许纠结于对错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吧。
他真正应该做的,是拿出决心去面对每一个选择带来的结果。
“我……”年轻的战士因此鼓起了勇气,他目光澄澈,声音响亮,“是我打败了贝利亚,也从你、从基德那儿夺走了家人重逢的可能,我不会请求原谅,因为打败他的选择一定是没有错的,所以不管是复仇还是怨恨,我都会接受下来!”
“啊啊,原来是想说这个啊。”罗伊短暂的合了合眼,眼灯转暗又转亮后,“对我而言,不管那孩子选择了怎样的道路,我都会支持他,就算我确实憎恨过,那份憎恨也从来都与你无关哦,赛罗君。”
真正成熟的大人微笑起来。
“不如说,正是可爱的英雄,结束了这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所以对恩人复仇什么的,就算是玩笑也不会说的。”
做完所有该做的,罗伊挥挥衣袖,带走了满光屏记录。
赛罗在安静下来的病房里静止了一会儿后,便如同脱力般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恩人……不对吧……”
他喃喃自语着翻了个身,飘荡的视线便落在了对面的病床上,结果就看到刚被调节成可视模式的治疗仓内,罗伊检查时还疑似昏睡的某奥,此时却眼灯锃亮的盯着他看。
“什、什么啊?”
见赛罗终于往这边看了,贝利亚抬手指向仓罩外侧,那里有一个可以翻开来弹出控制盘的装置。
“谁会替你打开,乖乖在里面睡着吧。”赛罗摆摆手说道,也不管里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贝利亚眯起眼看着背过身去的赛罗,又敲了敲治疗仓,一次没反应就再来一次,直到赛罗烦不胜烦的再度回过身来,然后迎着那睁大了的眼灯,他点了点嘴部,慢条斯理又不厌其烦的重复比了几个简单的口型。
——英雄。
“!”
另一边。
罗伊在围成包围圈的患者们,那遗憾的视线中,将两个没病没痛、披着红袍干扰医院走廊正常秩序的奥特战士赶进办公室里,“这里不是景点,有点自觉性吧你们俩,下次再来记得打扮的像个普通人。”
“抱歉,一不小心就忘了。”初代老实的低下头道歉。
他的身边,赛文也一起低下了头,见对方的气似乎消解了,才开口问道:“请问赛罗的身体怎么样?”
“能量的消耗与补充过速,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的身体是消耗品吗。”罗伊皱起眉头,转头对初代说道:“你呢,有什么事?”
“佐菲托我来问他们是否一切正常。”
“至少目前没有异常……”
“不过?”初代适应良好的递话道。
“最好让他们都去做一次记忆梳理,免得粘上些不干净的东西,好了,要没别的事就快点离开吧,医院不需要偶像。”面无表情的说着,罗伊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发生了什么我虽不清楚,但赛罗的记忆体有些问题,虽然看起来很完整,但似乎有被隐藏起来的部分。”
“确定吗?”赛文紧张的追问。
“这需要进一步诊疗后才能确认。”话音未落,罗伊和初代就看到赛文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在门自动合上前还能听到外面患者们的惊呼,“嚯,这么在意的话,早点把孩子接回家不好吗。”
“赛文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莫非真是抢了谁的老婆?”
“可能吧。”
“嗯?”罗伊惊讶的看向同他一搭一唱的初代。
初代顿了下,用“有什么问题吗”的神态回望。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仿佛要这么对视到天荒地老,这就让看到熟人而跑进来,只是想问下路的戴拿比较尴尬了。
“打扰了,打扰了。”
他默默退了出去,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嘟嘟囔囔。
“最近有点水逆,我要不去拜下神?或者入乡随俗拜奥特之王…嘶……”想想奥王那反派似的红眼灯,还是算了吧,“还不如找睡美人蹭蹭欧气,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呢,果然只能那么做了吗。”
看不出到底是认真还是不认真,戴拿离开了医院。
盖亚正在同阿古茹谈心,这次闯祸是他们共同的锅,虽然有不少问题出在阿古茹那边,但也不能说盖亚就毫无责任。
“你还好吧?”
检查早已结束,跑来转了一圈的戴拿也走了,病房里除了他们外再无外人,盖亚躺在病床上忽然出声道。
闻言,阿古茹也仰望着天花板,回应道:“嗯。”
“下次你要是想自己去逛,就给我留个消息。”说着,盖亚觉得自己当时有些过于冲动了,不禁尴尬的挠挠脸侧,“我不是……唉,也不是想拘着你,主要是你老是突然消失,我又没办法放你不管……”
“为什么?”阿古茹打断他的话,执着的问道:“为什么非要来找我不可,盖亚。”
他知道自己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可他从来都不确定对方会如他所想。
也有很多时候,他既畏惧听到那个答案,也害怕不是那个答案,患得又患失。
“为什么啊……”盖亚摸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我们是朋友啊,以前还在地球的时候,唉,现在想想也过去挺久的了,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那时候刚和藤宫合体的你不是挺危险的吗?感觉不管的话也许就会倒在哪里,或者被谁拐走……真是个笨蛋啊,神智模糊到投身大海也做得出来,我梦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这么说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我梦意识重合到突破界限,互相融合的关键时机,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吧。
阿古茹侧过头,声音似乎很平稳的说道:“因为是朋友吗……”他浮动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不全是。”那个给他沉重一击的奥却忽然说道:“虽然为了朋友我也会做很多,但果然阿古茹是不一样的。”
“我明知道阿古茹很强,却还是会被藤宫的作为吓到……每当你消失不见,我都紧张不安,生怕你又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虽然很多时候都气得想揍你一顿,但我也很开心,与你相伴的每段时间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盖亚看向愣愣的望着自己的阿古茹,笑容灿烂。
“我想和你一起看遍宇宙每一个角落,走过每一颗星辰,你愿意吗?”
他轻轻的问。
而阿古茹则在沉默中,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