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家属,那你自己进去找吧。”邬亭挥挥手示意他进去。
“现在教师家属可以进学校了吗?”那男人错愕了下,连忙道谢。
“等等。”邬亭叫住他,“以前不让进吗?我是新来的,不太懂校规。”
“啊,是这样啊。”男人露出失望之色,“学校考虑到师生的安全,在这方面管理严格是好事,我支持也愿意配合,就是有时候她落了东西在家,我过来送的时候不太方便,必须她自己走出来拿。违规的话,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会被通报批评。我不能影响她的工作,所以可以麻烦您帮我问一下吗?我就在这里等着。”
“安赫拉·史蒂芬是吗?”
“是的,我是她丈夫,梅伦·梅尔顿,如果需要我可以出示居住证。”
“居住证?”
“我有随身携带。”梅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墨绿封皮巴掌大小的册子,邬亭好奇地接过,打开第一页是梅伦的照片和个人信息,第二页是家庭住址和住址变更情况,可以看出夫妻俩还没搬过家,第三页是同居者信息,照片上那个颇有气质的黑发女士想必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印象里是没有所谓的居住证的,住一条街上的人都彼此熟悉,根本不需要靠证件证明身份。不过居委会和可可西里的人事部大概是有各街区人员分布记录的。
邬亭将居住证还回去,梅伦伸手来接的时候,邬亭的目光在对方的无名指上定格了一瞬,那上面有一枚婚戒,很眼熟,跟之前供电房里那具干枯的女尸一模一样。果然,失踪的音乐老师就是她!那具跟她堆在一起的男尸很有可能就是昨日打电话给她的学生!
打电话给哈马迪结果没打通,她通讯录里就两个联系人,一个哈马迪,一个虞温。邬亭的手指在虞温的名字上悬了一阵,抬头看了看已经双手合十向上帝祷告的梅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老师们都在上课,我去史蒂芬老师的办公室找一下吧,你在保安室里坐一会儿吧。”
“好的,非常感谢,麻烦您跑一趟了!”
史蒂芬和那个学生应该是死于三生教之手,死因不明,或许是他们周末来学校的时候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被灭口了?
邬亭很头疼,她当然可以暗示梅伦,但梅伦是个普通人,追查下去不一定有结果,还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而且她现在有非常重要的回家计划在身上,不想惹出什么幺蛾子。可尸体保留时间就三天,如果是周日,也就是昨天下午死的,再过四十八小时左右,这个叫安赫拉·史蒂芬的人就要灰飞烟灭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而一切只是出于有一个学生想跟她分享自己的作品,她赴约了。
“您好,请问教音乐的史蒂芬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邬亭特意挑了个玩家而不是npc问路。
“办公室好像是在2号教学楼的三楼还是四楼,但史蒂芬老师通常都不在办公室,而是在3号多功能楼的五楼,那里是琴房和音乐教室。”
邬亭心道2号教学楼不就是她出生的那栋楼?之前面试和体检都在那里,可谓是三生教核心窝点,于是进一步询问道:“是单人办公室吗?还是多人的?”
“大办公室,教艺术的几位老师都在那里,这你都不知道吗?你是?”
“我是新来的保安,还不熟悉校园。史蒂芬老师的丈夫找她有事,又打不通电话,我就帮忙跑一趟传消息。”
向那人道谢后,邬亭前往2号教学楼,成功找到了史蒂芬的工位。工位上没人,办公桌上的电脑也关着,邬亭摸了摸电脑旁边那盆毛茸茸的仙人球,刚要向旁边正在办公的老师询问史蒂芬的下落以此开启话题,突然跟一个熟悉的人对视上了,是之前那个面试官卢瑟。
邬亭眨眨眼,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假装不认识,卢瑟笑着开口问:“怎么样?还习惯吗?”
“下午好女士,还不错,毕竟当保安我是专业的。”
“那就好,你来找我是?”
“额,我没有找您,我是来找史蒂芬老师的。”邬亭一进办公室就问过史蒂芬坐哪里,她不信卢瑟没听到,但对方装傻她也只能配合。
“史蒂芬老师不在。”
“她去哪儿了?我有事找她。”
“咦?她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吗?”
“!!!”
邬亭心里一惊,什么情况?卢瑟知道她知道史蒂芬的下落吗?难道供电房里她翻尸体的事情暴露了?那是一个陷阱?尸体是干尸,是看不清面貌的,以乔治应该掌握的信息,是不可能知道只有玩家死后才会变干尸的,当然也可以用相同的婚戒来解释。
正在想着该装傻还是坦白,卢瑟招手示意她过去:“给你看样东西。”
然后她从桌底下取出一个圈着橡皮筋长约一米的纸筒,展开后是一副油画,走的是抽象派风格,各种不太匹配的颜色揉杂在一起铺满整张纸,不留一点空白。
“认识吗?你应该见过的。”
难道是名画?邬亭挠挠头,真心诚意道:“不认识,这是什么名画吗?”
卢瑟猛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邬亭精神紧绷,体内的史莱姆随时准备操控身体给对方来一拳,但卢瑟只是想让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好好看欣赏这幅画:“别急着下定论,你仔细看,这是一个地方,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居然是个地点?完全看不出上面有什么风景或是建筑物,任何具象的能够清晰辨认的物体都没有,但卢瑟是领导,从她给新生者面试时坐c位可以判断,她的地位或资历可能比虞温和日耳曼尼库斯要高,所以邬亭还是配合地睁着眼,像是在仔细看,实则眼神逐渐呆滞。别的不清楚,这幅画的催眠效果不错,堪比哲学课。
卢瑟很有耐心,直到下课铃响了还一言不发又满脸期待地站在邬亭旁边,甚至其他老师在办公室里交流,她还请求他们小声一些,别打扰到邬亭。
邬亭:“······”
梅伦还等在外面,她得赶紧回去!虽然很想吐槽这黑黑黄黄的只能让她联想到粪池,但邬亭还是很有求生欲地回答:“像太阳快落山时候,昼夜更替的场景,但如果说是地方······好吧,我没什么艺术细胞,您可以去问问别人或者去网上搜索有关这幅画的介绍。”
“搜不到,这是我画的。太阳快落山,昼夜更替,太阳快落山,昼夜更替······那就是傍晚,傍晚,傍晚有什么?乔治,傍晚能让你联想到什么地方?”
邬亭一脸懵逼地看着咬着发梢来回踱步的卢瑟女士,既然是这位自己画的为什么要问她?她又不是卢瑟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啊?!
“嗯?说啊!就说你的第一直觉!”
第一直觉是大姐你是个神经病!邬亭嘴角抽搐,随口道:“傍晚让我联想到下班,回家吃饭睡觉打游戏,但女士,您应该知道我的记忆······”
是假的。
旁边有别人,邬亭点到为止。
等了一会儿,见卢瑟没反应,邬亭抬起头,卢瑟正直直地盯着那幅画看,最后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像是要撑裂眼眶钻出来一样。
“家!”
“什么?”
“史蒂芬在家里!”卢瑟拉着邬亭的胳膊,“走!我们去史蒂芬家里找她!”
“……女士,我现在被您搞糊涂了,您要不先冷静一下?”
卢瑟猛地转身,抬头盯着邬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很,冷,静。另外,我讨厌别人跟我说这句话,我有我的使命,主交给我的使命。”
淡色的瞳孔里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邬亭被注视着,有种坠入万花筒的眩晕感。等回过神,她已经被卢瑟拉着快到校门口,而虞温拦住了他们。
“卢瑟老师,这个点您不来画室给我们上课,是有什么急事吗?同学们都在等您。”
“没错,我现在有急事上不了课,你定个主题让大家画吧。”
“您忘了,今天是临摹作品汇报展示,大家为今天都准备一个多月了。”
“抱歉,那就延到下周。”卢瑟带着邬亭绕过虞温,又因为阻力不得不停下脚步,扭头看见邬亭被虞温拽住了另一条胳膊,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
“您可以离开,我无权阻拦,但能麻烦您在这之前放开我的人吗?”
“你的人?”卢瑟嗤笑一声,“虞温,他可以给你做事,但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三生教的人。他跟我离开是主的指引,你同样无权阻拦。”
虞温愣了一秒,放开邬亭的手,语带歉意:“原来是主的旨意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老板,您在学校里也帮忙找找吧,卢瑟大人说史蒂芬老师在家里,可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她昨晚没回家才找过来的。这……”邬亭原本不想提梅伦,但现在卢瑟要出校门肯定会跟他碰上,何况卢瑟铁了心要去史蒂芬家里,再隐瞒也无用了,不妨搅搅浑水。
虞温皱了下眉,看向卢瑟:“您要去找史蒂芬老师?她已经死了,您不是知道吗?”
邬亭:“……”
敢情是觉得没外人在场,讲话都变直接了。
“我当然知道,但外来者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我怀疑他们死后都会去一个地方,同一个地方!我每次画出来的都是一样的场景!”
“死后回到他们的现实吗?那艘名叫诺亚方舟的飞船。”
“不!不是那里!我们都有飞船上的记忆,如果是那里我必定能认出来,可画里的场景我很陌生。他,他熟悉!他认出了那里!”卢瑟死死拽着邬亭,像溺水之人拽着浮木。
“我真的不认识……”
“你认识,在你出现之前,我就问过主,谁能告诉我那幅画的答案,我画了一个人,一个站在我办公桌边上凝视那幅画的青年。
那时候我很灰心,因为那个青年我同样没见过,直到今天的凌晨,你走进教室……乔治,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难怪面试的时候,卢瑟一开口就要给她A级,看来是因为三生的缘故。这种类似绘画占卜的手段就是卢瑟的异能吗?
另外卢瑟方才的一句话邬亭很在意——什么叫都有飞船上的记忆?你俩不是npc吗?
但很快,邬亭就想通了,玩家不能寄生npc,npc应该是可以的,他们只要寄生一个玩家就能掌握他的记忆,了解到飞船上的事。另外,结合之前荆棋对他父亲做过的事,npc要获得玩家记忆的手段不止一种,且门槛可能比玩家寄生npc低。
“既然他们死后去的是同一个地方,难道都是史蒂芬老师的家里吗?她家有什么特殊之处?”虞温摇摇头,并不赞同卢瑟的想法,然后看向乔治,“何况乔治,既然是你熟悉的地方,你去过史蒂芬的家?显然没有吧。”
“老板,我根本没说是那什么史蒂芬的家呀,那幅画我是真的看不懂!我说像傍晚,卢瑟大人就问傍晚的时候能联想到什么地方,我就说像下班回家······回家休息。可能大人她就,就联想到史蒂芬老师也回家休息了?”
虞温皱眉,当着卢瑟的面,乔治必然不敢撒谎,看来卢瑟是真的有些······疑神疑鬼了。
“或许关键词不是家,而是傍晚。对了,乔治,你说史蒂芬的家人找过来?保安室里那个探头探脑的男人就是吗?”
邬亭扭头瞥了眼,梅伦正在往他们方向看,“是的,他是史蒂芬的丈夫。”
虞温:“这不赶巧了么?卢瑟女士,您可以先去跟他沟通,看看有什么线索。说真的,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也不能随意离开校园,只有校门之内才是我们的主场,在外面您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可可西里监视,如果您发遭遇了意外,那将是整个教派的损失。”
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邬亭愣了下,监视?主场?意思是在学校里面可可西里没法监视他们?
卢瑟被说服了,她离开后,虞温看向邬亭:“她给你看的那幅画长什么样?”
“您没见过?那幅画太抽象了,语言描述起来有点困难。”
“那还是我自己看吧。”
“啊?”
邬亭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像是鬼上身了一般,从脚底涌上一股寒气直窜头顶。事情发生得太快,或者说图谋不轨者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有产生危险预感。
三倍粒子和史莱姆所在的狭小透明空间内出现了一根从天而降的肉红色长线,像一根加长版的猪肉绦虫来回扭动着,缠向三倍粒子和史莱姆。
与此同时,虞温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乔治,你体内怎么会有两个灵魂?还有一个是谁?”
三倍粒子也生出透明的菌丝,反缠向猪肉绦虫然后一点点收紧,最后将其生生勒断。虞温的嘴角溢出鲜血,但他没有去擦,而是阴沉地注视着面前双目紧闭的邬亭:“阁下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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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疯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