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呼啸的狂风里飞驰了多久,等摩托车终于停下,邬亭直接从车座上一头栽到地上,死了一般。七星翻开她眼皮看了看,然后不知去哪里弄了半塑料瓶的水,捏着邬亭的脸往她嘴里灌,可能是怕她失血过度。
其实邬亭的意识还清醒着,正在意识房间里焦急地原地乱转:“她怎么也不给我打个急救!”
邬亭四号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你吹风吹傻了?有人要杀你,怎么去医院?”
“就这么放任我躺在地上不管我也得死,早晚的事!这一路过来内脏估计都被撞烂了,可怜我就像个迎风喷血的花洒。”
“没玩过游戏吗?只要血条不空,角色都能活蹦乱跳地打怪,剩百分之五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爆种。”
邬亭看傻子一样看着四号:“那也得有啊!你就是我,你不知道我有没有血条?”
“就是因为没血条才无敌嘛!”
“这游戏里谁有血条?之前可可西里死的那些个人,没血条照样死得干脆。”
“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血条?”
“那反过来,你也不知道他们有啊?!”
“我只要确定我们没有就可以了。”
“······不说这些没用的。”邬亭喊停这毫无营养的对话,“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跟我融合?现在离王思哈蒙和麻椰川的距离越来越远,对我的消耗也越来越大,尤其是王思那边还要应对麻椰川的试探。你看我,都被你们仨瓜分得半透明了。”
四号无奈:“我只是暂时回来歇脚,实际上还被困在那老太婆的房间里。再等等,等那老太婆放松了警惕,我就试试能不能从后勤部的仓库里拿点炸弹,把她那破迷宫给炸了。”
“小心打草惊蛇,总感觉她迷宫底下那片空间有问题。”邬亭提醒了句,“如果自己房间内的物品能拿到他人的意识房间内使用,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大家的意识空间都在同一纬度?
可为什么你能从麻椰川的房间直接回自己房间呢?那日后咱们这里进了贼,要是不能及时发现一击毙命,他不就能干完坏事顺利开溜?得加强警戒!”
“对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虽然能在这里活动,但回不去初始点的房间吧?在我的视角里,那个位置是白墙,连门都没有。”
邬亭自然知道四号说的初始点是她刚觉醒能力时进入的那间放有羊皮书和金属罩的房间,点头:“所以,我有点怀疑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真的是我们的意识房间吗?初始点我从没在飞船二层见过,否则当初就算黑灯瞎火我也能认出来,通往二层走廊的门也是后来出现的。
你说,会不会初始点才是我们的意识房间,而意识房间处于虚拟和现实之间,一道门连接游戏,一道门通往飞船,我们现在其实已经回到了······”
“停停停!你总是想着回现实去,意愿太过强烈会干扰你的判断,反而沉浸在虚假里,之前做的梦还不够吗?”4号喊停。
“之前真的只是梦吗······”邬亭喃喃一句,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四号,“你说我们这样聊下去,不会把自己聊出精神分裂吧?然后你觉醒自我意识,为抢占身体的主导权在房间里跟我打起来。”
四号:“······”
邬亭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犹豫了下:“要不你自杀吧?”
“也行,反正我暂时也被困住回不来。”四号举双手表赞同,去周边的房间搬来把椅子,又找了根绳子绑到门梁上,准备上吊。
“我脖子套上了,你帮忙踹脚椅子。”
“你先下来,继续潜伏在麻椰川的迷宫里也挺好,她现在起了警惕不见得有第二次机会。一旦迷宫下方的空间出现异动,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邬亭改变了主意。
四号狡黠一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而且后勤部的仓库里小玩具不少,拆家不能拆自己的,她那里就是不错的选择。”
“别把自己玩脱了,她连轮回轮都有操控的把握,可不是简单角色。行了,我要走了,有人在叫我,应该是克丝缇。”
“咦?我怎么没听见?”四号笑容僵住,“怎么突然不同步了?”
“应该是因为在初始点的缘故。看来可可西里内部会思想寄生的不少,啧,当初还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出了江湖才发现原来这玩意儿烂大街了。”
“正常操作啦。自己开发款游戏,还不允许往自己账号的背包里塞点传说级装备?”
“说得也是。”邬亭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她半透明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四号歪倒在墙上,然后软绵绵地滑下去瘫坐到地上。她卷起裤筒,看着两条不挂一丝血肉的白骨小腿,苦恼地皱眉:“只是跟下面那片空间接触了几秒就成这样了,空气里都是浓硫酸不成?可别再扩散了,否则本体下次来就会惊喜地发现房间里多了具骷髅。幸亏跟初始点一样这伤势也不同步,不然以本体的虚弱程度恐怕真的要当场暴毙了。”
······
对另一个自己的伤势一无所知的邬亭正在找人:“克丝缇?你在哪?”
“你总算回应了!我也想知道这是哪儿!呜呜一片漆黑,妈妈我害怕!”克丝缇刚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惨叫,“完蛋,毁人设了!俺老孙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他一**斗!”
邬亭寻着声音分辨出她的位置,跟之前的秃脖鸭一样,这傻大姐也钻桌底下去了。她爬进桌底边摸索边问:“你们又开始演《西游记》了?”
“今天前我都是只跑龙套的妖精,前天晚上的烧烤派对给主演下泻药,今天就上位了。顺带连那秃驴都被我用剧情杀给杀了,现在我猴哥上天入地四海八荒无人能挡!”
“······”邬亭无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触摸到一件毛茸茸的东西,然后抓着它爬出来在灯下一瞧——是只嘴唇格外红润饱满的猴子玩偶。
邬亭差点没将这东西扔回去:“你怎么长这德性?”
“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还攻击人外貌?猴哥我丰神俊朗,哪点不合你意?”
邬亭刚要开口。
“憋着!不许说出来伤我心!”克丝缇大声嚷嚷,“对了!你已经看到我了?我怎么看不见你?你的意识体是气态的吗?有点炫酷哦。”
“你视角里我的意识房间是什么样的?”邬亭问出了好奇许久的问题,由于荆奇跟秃脖鸭之前除了第六感什么联系都不剩,邬亭没办法从他那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我就漂在里面。看来你内心很黑暗啊?还是有着黑暗不幸的童年?别怕!且看俺老孙在这片黑暗压抑的世界劈出一道光!”
于是,邬亭眼睁睁看着那猴子玩偶的右爪上凭空出现根火柴长短的荧光棒,五彩缤纷地闪烁了几下。
“???”
“看见了吗?光!”猴子得意地笑起来,红艳的嘴咧得有半张脸那么大,“喂喂喂?邬亭?呼叫邬亭!你不会被我劈断线了吧?完了完了完了,忘记你是气体了!邬亭你还活着吗?!”
“我在······”邬亭虚弱出声,“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特么荒谬啊。”
“诶?你心情不好?是不是那头盔女害的?你等着,看俺老孙一棒子敲死这摩托妖!”
“先等等,你在附近了?小心别被发现,那女人应该被改造过,身体素质高于常人。”
“放心,她再如何还能有火眼金睛识破俺老孙的七十二变?”
邬亭抓狂:“你别太入戏好吗?”
克丝缇愣了好几秒:“不入戏的话打不过啊。你不都说了她是改造人吗?”
“什么意思?”
“邬亭,你怎么——这是功能性马甲的穿戴规则啊。俺老孙能救你,克丝缇不能,克丝缇只是一个缺乏锻炼的办公室职员。”
功能性马甲······
邬亭回味着这个完全陌生的词汇,突然轻笑出声:“呵呵,可能这就是一孕傻三年吧。”
“你真怀了?男孩女孩?是人是鬼?”克丝缇记得群里的消息。
“我怀的是我的理想,是天下苍生。”
“······”
“有对付她的把握吗?”邬亭将话题转回去。
“俺老孙的实力你还不放心?”
“这不是看你刚上位怕你不业务熟练嘛。”邬亭打了个哈哈,“我先跟她交涉,看看她有什么目的。毕竟从结果上看,她是救了我一命,就是方式粗暴了点。对了,她应该是缉查部的,你见过吗?”
“没,或许是做了伪装。要不偷拍张照片,发群里问问?感觉他们部门的人不喜欢线上聊天,额,线下也不。”
什么都发群里只会让事态朝更离谱的方向发展,邬亭没有问克丝缇来这里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后勤部,她现在的确需要帮助,所以不能计较太多。有时候装糊涂会比刨根问底更明智。
······
邬亭睁开眼,努力转动脖子看向周围:“这,这是哪儿?”
七星听见她的动静,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观察了她一会儿,然后将她抱起来扛上摩托车。
“谢谢你救了我,你要送我回家吗?”
七星没有回应,而是推着摩托车向杂草丛前进。野草大多有等身高,肆意杂乱地挤在一处,茎叶的颜色却都枯黄着,像一丛丛在风里摇摆的高大尸体。
“邬亭,百米开外是垃圾焚化场,有三四十个数据人。像在准备什么大型活动,张灯结彩的,什么情况啊?”克丝缇一面用火眼金睛观察一面在意识房间向她汇报。
她哪知道什么情况?只好继续试探:“七星,你是要带我回你家吗?到时候可以借我套你的衣服吗?我就这么回去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你说我伤得那么重,还能活着到家吗?如果我死了,你就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别送我回去了,失踪比起死亡至少还多个念想。其实我姐姐也失踪了,我再出意外的话,算了······”
装可怜好累,人家压根不搭理她,只有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唱得身心俱疲。
“烦死了!”邬亭在意识房间里踢了脚桌子。
克丝缇没回话,只手里的荧光棒闪了两下。
突然,左边的草丛发出“簇簇”的响声,接着走出来一个人:“七星,现在还早,让她回趟家吧。”
七星停住,浑身紧绷地看着他。
奥德修斯瞥了眼不远处的一株狗尾巴草:“你不让她回去,你恐怕得死了。”
意识房间内,克丝缇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感觉他发觉了什么?”
“所以你在哪儿?你现在是人吗?”邬亭问。
“我是一根在寒风里摇曳的小草,我艹!你别看我啊!”
邬亭咬牙切齿:“我看不看你有什么区别吗?你自己看看周围,全是黄的枯草,就你绿得发黑!你特么自己傻逼,当人家也是傻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