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才说?”麻椰川停下,打电话给哈蒙和王思,让他们分别带着手下到不同的地方蹲守待命。
哈蒙同往常一样二话不说地领命,王思却难得地有些犹豫:“部长,我······”
“怎么了?你带着枪伤不方便行动的话,让你的小队来,你就不用来了。”
“部长,您有没有觉得我之前太冲动了?就算我看那邬亭不顺眼,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当时的我不太像我,好像一瞬间就失去理智了······部长,抱歉,我说这些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
“我明白,不是你的问题,你让你的小队来,自己去我办公室门口等我。”麻椰川挂断电话,锐利的目光扫向邬亭,“你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吧?但王思已经发觉且全部告诉我了。”
真正的王思早就死了,邬亭敢让傀儡王思“自爆”,当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麻椰川是个多疑的人,这种人一旦对谁产生怀疑就很难消除,辩解无用,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自己否定自己,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
邬亭起了火气:“就算王思发现我给秦香仪打电话又怎么样?打电话就一定代表我给她做事吗?就不能是新年祝福?要是她靠得住,我会跟您合作,求您帮我找姐姐吗?要是她靠得住,南友义敢欺负到我头上来?说句不中听的,我要是秦香仪的人,根本不可能救你!”
很显然,邬亭以为自己在翻之前的旧账,果然一提到秦香仪就情绪激动······麻椰川隐隐意识这两人之间恐怕真有些恩怨在。秦香仪任职人事部部长期间,一般人不敢跟她作对,但邬亭年少气盛倒也说不好。
仔细一想,如果王思的异常是邬亭所为,那么邬亭图什么?自己挑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再想远些,如果邬亭掌握着思想寄生,对付那个叫南友义的居委会会长绰绰有余,何必找她这个部长帮忙?
这里是麻椰川想当然了,邬亭若只是想报复南友义当然容易,在这个没有法治的社会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蒸发。但她要的是不再出现第二个南友义,她要以最高的效率在五柳街区成立一条“邬家不能碰”的潜规则,所以相比暗中动作,用最正规的流程光明正大地对南友义动手才能让这只被杀的鸡发挥最大的作用。
几轮试探,邬亭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完完全全演绎了一个完全不知道思想寄生存在的铁憨憨。麻椰川凝眉思索,突然记起一个之前听完后没在意的细节,遂问:“你之前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情绪化?”
邬亭暗道麻椰川总算想起来了,她还以为自己白暗示了,面上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一副被麻椰川连续盘问后心情不爽快的模样。
见她如此态度,麻椰川眼神发冷,语气却放得柔和:“小亭,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是想责怪你,而是我怀疑你的突然情绪化不正常,是被人暗中操控的结果。”
“我有没有被秦香仪操控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
麻椰川心累,她有提秦香仪吗?邬亭在这里应激个什么劲?
当然她也清楚,邬亭是把思想寄生理解为了心理学层面的精神控制,这也进一步打消了她的怀疑。实在是邬亭脾气暴躁性情乖戾目无尊长,虽然令她厌恶,却也觉得这样的人心思浅更容易拿捏,难怪会被寄生。
“之前怀疑你我很抱歉,但现在事关你的生命安全,你既然救我一次,我记你这个人情,能麻烦你跟我谈话时别带情绪吗?”
邬亭皱眉:“有人要害我?行吧,是我脾气不好,您请说。”
“你仔细回忆,从你进入可可西里到现在,有没有什么违背本身意愿的言行。比如你原本的心情只是对一人感到不满,却莫名其妙跟他动起手来,但其实你并没有愤怒到那种程度。”
邬亭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抬起手:“等等,容我想想。”
她的面色变幻不定,最后变得扭曲。麻椰川看在眼里,忙问:“真有?是什么?”
“咳,首先是跳海草舞······”邬亭郁闷地捂脸,“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跳那个,就突然,突然想挑衅你们,明明对我没好处,还害我挨了一枪。”
麻椰川点点头,她相信邬亭的话,因为那一行为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然后就是在得知王新廷是秦香仪的儿子,范奇让我帮他后。我再不愿意,也不会说出让范奇三人去死的话,相比让你们相信王新廷的身份,倒更像是泄私愤。如今想想,我对他们不该有那么强烈的杀意。”
麻椰川再次点头:“非常好,看来的确有老鼠在暗中破坏这次行动。要进入那里果然没那么容易!”
“部长,我还是没太明白,难道我在不知不觉间被下了心理暗示?是谁干的?什么时候干的?难道是缉查部那边?”
帮忙背个锅吧闫部,邬亭没什么诚意地在心里道歉。
“说不准,克拉克呢?”
“他不是先您一步跑了吗?”邬亭提醒,“我带着您开溜时,那边除了范奇三人和唐庆嵩,剩下都是您的人,哦,唐庆嵩也算您的人。”
“呵,他?无用之人。”
显然麻椰川对唐庆嵩颇有怨念,邬亭觉得就算她跟克拉克不动手,麻椰川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我分明喊了您的手下跟我一起跑,不知为何他们没跟上来。”邬亭皱着眉,一副被各种突发事件绕晕的模样。
事实上是因为一切都是现编,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的情况下,她很难编出一套完全自洽的假逻辑。只能先麻椰川一步提出疑问,让对方无话可问。当然这是建立在暗中势力太多的前提上,如果形势明朗,类似搅浑水的手段就太过生硬了。
“麻椰部长,您联系一下看看,他们会不会下楼去了?我故意带您往上跑是因为我之前听动静,王新廷他们是往楼下去的,没想到居然跟您的手下走散了。”邬亭假装愧疚实则不动声色地邀功,在打消麻椰川怀疑后进一步加深信任。
“你考虑得很周到。”
果然,麻椰川拍拍邬亭的肩,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后一张高清照片映入眼帘,是哈蒙从一个隐蔽的视角拍摄后发给她的。
走廊、墙面、天花板,到处都是还在流动的血。但地上却一具尸体也无,因为尸体都被悬空挂了起来,整齐地在办公室门口排成三排。由于萎缩的缘故,他们看起来很轻,在走廊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偶尔互相碰撞在一起,像过年时阳台上晾晒的干货。
见麻椰川脸皮颤了颤,迅速关掉照片,邬亭有种成功分享鬼故事的感受,不能只她一个人被吓到。
也不知是哪个傻叉把尸体全吊起来了,看着倒是门技术活,就是有点阴间。
克拉克?他搜东西都来不及,有那么闲吗?想起自己之前想杀克拉克但预感到了危机,邬亭眼眸微动,这种重要的行动三生教不会就派一个人来,在这栋楼里恐怕还有克拉克的同党!
“怎么了吗?”邬亭明知故问。
“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王新廷也死了?!”
麻椰川看着脸色大变的邬亭,突然轻声问:“他真是秦香仪的儿子?”
邬亭沉默了会儿,点了下头:“但我虽心有不满,却从没想过让他死。”
“他没死。死的是我的手下,呵,到头来只有我的人死光了,他王新廷的董事会毫发无损!”
还有那三生教,患难时刻见真心,克拉克都没邬亭来的靠谱,当然也是邬亭有求于她的缘故,可惜了,这丫头虽然好用,但跟秦香仪等旧部牵扯太深是个祸害,不能久留。
王新廷既然是秦香仪的儿子,那所谓的自毁系统是真是假他一定知道,邬亭有的权限他恐怕也有。好啊,故意演这一出!若她猜的不错,现在那间办公室里怕是已经空空如也了。
“秦香仪······当真是好算计!”麻椰川阴冷地喃喃。
邬亭心里直乐,这老太婆绝对是信了!如果奥德修斯是她的心腹,等从麻椰川这里得知王新廷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很懵圈吧?
从哈蒙和王思的记忆里,她没有发现奥德修斯的存在,但也并非毫无痕迹——
有一回,麻椰川午休结束后喊哈蒙进办公室交代任务,哈蒙就发现麻椰川的办公桌上放着两盏茶,像是刚招待过什么客人。
且奥德修斯在与她交谈时有过几次暗示,邬亭基本能肯定就算他明面上在缉查部,暗地里也是为麻椰川做事的。不过在私下相处时,奥德修斯为何不明说呢?难道他身上时刻有监听设备?
不,他的暗示并不隐晦,当初那句“三观跟着五官走”可以说非常明显了。要知道比起自己的亲妈秦香仪,闫中权才是谢里的偶像,再者闫中权的外貌条件的确优越,属于进军娱乐圈后就算半永久冰块脸也不会被埋没的类型。因此,只要麻椰川听了他们的对话,一定会起疑,所以······是其他的限制吗?
邬亭联想起麻椰川诡异的意识房间,心生警惕,南友义的背后是唐庆嵩,唐庆嵩的背后是麻椰川,麻椰川的背后还有人吗?
如果真有,那只能说可可西里全员套娃!套娃······秦香仪作为一个沉迷事业不管儿子死活的母亲,平生第一次送谢里生日礼物到底是母爱觉醒还是别有目的?邬亭下意识摸了摸大衣外套,里面正放着一张房产证——那玩意儿真是房产证吗?还是一个等着她跳进去的绝世大坑?
······
······
一干人再次汇聚到了研究所所长办公室门口,区别是麻椰川身边除了她自己和邬亭,完完全全换了批新面孔,且人更多气质更肃杀,她的贴身保镖哈蒙几乎严防死守地盯着王新廷。
队伍后方的王新廷用手挡着眼睛,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得够呛:“快,快把那些尸体都摘下来弄走!”
麻椰川淡淡出声:“都是我的手下,王董事长就不必越俎代庖了吧?”
“那麻椰部长你快让人收拾收拾,看着怪瘆人的。”
“不必,就让他们先挂着吧,也好警醒我们从今以后别轻信不该信之人,白白赔了性命。”
麻椰川的态度变化太过明显,王新廷看了她一会儿,转而看向邬亭,突然问:“邬助,不到我这里来吗?”
正欣赏自己挑拨离间成果,猝不及防被点名的邬亭:“?”
“母亲把我托付给你,让我但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向你求助。现在这种情况,你有什么指教吗?”
“???”
就算被困在麻椰川的意识房间,邬亭都没有这么傻眼过。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啊?!什么都承认只会害了你!!
邬亭之前就奇怪,王新廷走那么干脆不怕坐实秦香仪儿子的身份吗?如今看来,他非但不怕还乐在其中。
人类数千年的历史证明,莫名其妙发癫的人最可怕,邬亭往麻椰川身后缩了缩:“部长,他有诈,我都当众揭穿他身份了,他居然当作无事发生。一定是想引诱我过去然后杀人灭口,部长,我冒着风险投靠您,您要保护我。”
麻椰川安抚地拍拍她:“放心。”
然后对哈蒙使了个眼色,哈蒙心领神会地持枪靠拢邬亭,做出保护的姿态。与此同时,哈蒙的意识房间内回荡起麻椰川冷漠的声音:“看着她,一旦她跟王新廷之间有什么小动作,立刻暗中跟我汇报。”
哈蒙差点没绷住,换谁意识房间顶上突然出现一双遮天蔽日的巨大眼睛都绷不住。眼球上下左右滚动着,红血丝粗得像即将淌下血来。
麻椰川清楚哈蒙没有开发过意识房间,因此这里虽有“人”的存在,却是他记忆里的影像,并非活物。这是一次无预兆的突击检查,如果哈蒙被寄生,潜入者必定暴露且无法逃离。届时她会请求黄泉降临,标记寄生者。等污染蔓延到本体后,寄生者在她的眼里将无所遁形。至于哈蒙是否会因泄漏的污染身亡,麻椰川并不在意,牺牲一个护卫的生命找到潜藏的敌人是值得的。
当初麻椰川的房间内出现巨型三角眼时,邬亭四号正躲回自己的地盘,因此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古怪的意识体,额——大概是意识体吧?就像唐纳的纸人和荆棋的秃脖鸭一样,只是菜鸟级和大神级的区别。至于她自己的,正常形态就是她本人的模样,非正常形态是根海草······救命!为什么只能变海草啊!
在察觉危机的那一刻,邬亭跳进哈蒙童年回忆区的池塘里,跟众多水草混在一起。虽然她特别的长,特别的摇曳生姿,但至少大家都是草,都是绿的。
“明白。”海草版邬亭不敢耽误立刻操控哈蒙沉声回应。
扫视几圈无果后,天上的眼睛缓缓闭合然后消失无影。邬亭刚松口气,就听耳边响起麻椰川的声音:“你不惊讶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哈蒙的脑内跟他对话,哈蒙的表现有些太过淡定了。
邬亭心里一紧,赶紧让哈蒙如机械般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惊讶,您在我心里无所不能。”
谁都爱听好话,麻椰川语气依然淡淡地,但能看出她很满意:“好孩子,好好干。”
哈蒙可以松口气,邬亭却不能,因为从她的视角出发麻椰川是在自言自语的。于是她左右张望,又看了麻椰川几眼,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态。
唉,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另一边,王新廷见邬亭不给面子也不在意,只像个傻子似的呵呵笑:“邬助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对你不利呢?那就是违背母亲的教诲,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邬亭已经麻了,王新廷的亲妈知道自家儿子在外面乱认娘吗?
“董事长,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此地出现这种变化,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麻椰部长,你就该在我们撤离的时候跟着走的。这下完了,一口气死了一二三四······十,哦不,十一个人。到时候员工家属上门投诉,诶哟,想想就头疼!还得堵那帮娱记的嘴,诶哟哟,头更疼了!”
麻椰川看着他:“就这?”
“这还不够头疼?”王新廷睁大眼,“你是不知道现在的记者一个个有多难对付,那就是新鲜的湿狗屎,粘在鞋上臭一身,蹭都蹭不掉。”
麻椰川皱了下眉,显然被他粗俗的比喻恶心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董事长,重点错了。我的人为什么会不明不白地死?凶手是谁?你有头绪吗?”
“啊?什么凶手?不是倒计时一过触发了自毁系统吗?”王新廷茫然地指了指尸体们,“瞧瞧,一个个都上吊了,可不就是自毁了吗?”
“······”
邬亭抿了下唇,继续辛苦地憋笑,她怎么今天才发现这王新廷真他娘是个人才?可不就是自毁了吗?麻椰川还问东问西的时候,人家都逻辑自洽了。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自杀?那么请问,墙上的弹孔和满地的血迹怎么解释?”
“不是自杀。”王新廷摇头,“是系统杀,但具体操作我并不清楚,母亲并没有告诉过我,既然警告声是邬助的声音,我想她应该知道。”
邬亭内心的狂笑戛然而止,很好,这就是当初管理层选出来的傀儡董事长,毫无存在感地沉默了四年现在突然发疯了。这种无差别地得罪除了膈应人,有任何收益吗?王新廷这种祸水东引的行为只会让麻椰川愈发相信他是在挑拨离间。
果然,麻椰川直接道:“我问过了,小亭并不知情,且她一直跟我在一块儿。什么系统杀,呵,这话你自己信吗?
教育部的初衷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不管你是谁,只要对家园未来的发展有益,我都愿意将合作继续下去。你比谁都清楚,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改朝换代,只要能实现理想,我麻椰川可以跟任何人合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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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傀儡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