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向所有人预期的方向发展，在王鸥同刘昂对话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围观的群众已经往后散去，等刘昂回过神来，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广场。其实所有人都很清楚，包括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不会去死。所以当魏大勋抢夺下他的打火机时，他的反应并不足够激烈，直到他被压在地上，他才发出野猪般的嚎叫声。这一刻，他才是真的害怕了。
“他会死吗？”
“难说吧，他教唆的罪行没有实证，如果他一口咬死与他无关，法院也拿他没有办法。”
“小白”
“哎，鸥姐？”
白敬亭原本跟王鸥边走边聊，氛围很是轻松，可王鸥这突然的一声有些严肃，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怎么会了解一些专业的法律知识？”
“专业？呵呵”
说这话的自然不是白敬亭，声源并不远，就在周围，王鸥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找到。棒球帽，运动服，脸上还很稚嫩，十有**是个学生。王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这人就又开始了嘲讽。
“这种大道理乍听很对，但那些记者里面但凡有一个稍懂点法律的人，都不会被你诓住。就这，还特别行动组？”
特别行动组？！王鸥心下一沉，这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可就是一瞬间的迟疑，这人已经自报家门离开了。
黄明昊。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我在慕尼黑读书的时候，他好像是个新生，法学院的。”
白敬亭在慕尼黑读过社会学，这一点王鸥许多年前就知道，既然王鸥没有多问，白敬亭也没有多答。他没有像王鸥一样去深究黄明昊的身份，相反，他有些感谢黄明昊打断了王鸥的思绪，叫她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并不想实话实说的告诉王鸥，他在慕尼黑的时候，张钧甯是他在法学院的学姐。
“黄明昊跟钧甯认识？工作信息小鬼暂时找不到，难道也是安全局的？奇怪。”
王鸥握着手机自顾自的言语，冥头苦思，自然注意不到白敬亭略微阴沉的脸色。从警局到市中心，一共没多久。下了车，白敬亭顾不得别的，径直找到了一个监控盲区，四下无人，他拨通了吴映洁的电话，当头便是一句：“你明知道雪姐今晚要跟鸥姐求婚。”
“我知道啊。”
听筒里面传来的声音依旧是俏皮搞怪。说吴映洁像平常一般也没错，可白敬亭的语气没有多好，如果说通常的吴映洁，一定会气汹汹的回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敬亭本以为自己想多了，可此时此刻，吴映洁的表现却生怕白敬亭想少了。
“鬼鬼，你为什么要告诉鸥姐，黄明昊的事情。”
“你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哦。”白敬亭一时语塞，吴映洁倒是没管他，继续说着：“反正钧姐和雪姐的事情鸥鸥也知道一些了，再多知道一点又怎么样呢，还能有助于她思考思考。”
白敬亭脱口而出：“思考什么？”
吴映洁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哎！喂！”
白敬亭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但电话已经断了，微信群里通知四十五分钟后飞机起飞，他必须要去拿他自己的行李了。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白敬亭自打坐上了飞机，魏大勋就一直在端详他，一脸的憋屈样。
“滚滚滚，没有。”
白敬亭翻了个身假装睡觉，听到魏大勋骂了自己一句什么，左右他没听清，也懒得去管了。
这一番折腾的时间可不算短，飞机落地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大家这一次出差时间不算短，足足待了半个月。深秋到初冬，看似温度表上的数字没有大的变化，可体感的温度却不是一个级别。加上星城原本就坐落在北方，东湖却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城市。就算一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白敬亭，也得老老实实的拉上大衣的拉链，双手揣兜，呼出的都是白气。
“鸥鸥！”
电梯的指示灯刚亮到16不久，电梯门才开了一条缝，吴映洁的声音就透了进来。随着声音一起到来的是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一杯，给王鸥的。
“我的呢？”
两只手，最多端两杯，何炅和撒贝宁没有逗吴映洁，这话是韩雪问的。
吴映洁嘻嘻一声，低身刚好错过了韩雪的手心，笑着说了一句：“太烫了嘛。”
韩雪是想摸一下吴映洁的头发的，虽然蓬蓬松松的发型已经做了一个月，但是韩雪还是忍不住每次见面都想试一下手感。而今天，她失手了。异样之下，韩雪的心里难免有些疑问，可吴映洁笑的单纯，她实在难以洞察些什么。一时失神，韩雪回过头，她发现王鸥也楞了一下，而跟在王鸥后面的白敬亭似乎也不太寻常。
“谢谢小鬼。”
王鸥还是接过了奶茶，看似不经意的抬手，揉了揉吴映洁蓬松的头发，这一次吴映洁没有躲避。
针对我？为什么。
韩雪正百思不得其解，白敬亭的一句话就轻飘飘的递了过来：“雪姐，鬼鬼和钧姐一直有联系。”
“她俩联系是私交，鬼鬼认识，认识钧甯比认识王鸥还早许多年，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
“我也不知道，瞎猜的，不过鸥姐好像没有很在意。”
警部的办公大楼很大，每一层的大厅都透着一股威严，不过已经是深夜，整栋楼每层虽然都有人加班，但还是空空荡荡的，说话的内容听不仔细，但是知道有人在交谈。更何况，白敬亭不是听不出韩雪提起张钧甯时的怪异语气。两个人没有说很多话，三两句过了，便得去还枪。也正是因为这样，白敬亭错失了韩雪没有说完的那后半句话。
“过两天是鬼鬼妈妈的生日，那丫头情绪可能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枪械室里王鸥这样跟韩雪说着。
哦对，生日。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韩雪心头猛的一松，豁然开朗，随即耸了耸肩：“怎么会往心里去，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忘了日子。”
王鸥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她倚在墙边等韩雪锁上柜门。
“说起来”伴随着上锁的声音，韩雪问道：“鬼鬼跟她妈妈还是那样？”
“嗯。”
王鸥没有多说，韩雪也就没有多问。母女两个其实也没啥深仇大恨。当妈的年龄比较大，又没有接受过较高的文化教育，一门心思觉得孩子读了大学就能赚很多钱，吴映洁也很孝顺，自从大学毕业就不停的给家里寄钱。可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就算再有能力，也没办法凑足那么多钱支撑家里买房买车。吴映洁很倔强，不愿意求人，就算王鸥知道也不能违拗着吴映洁的意思强行帮助。长时间的入不敷出，总有一天会让家里知道。只可惜，母亲只觉得孩子有出息了，忘了家里当时砸锅卖铁供她读书，跑到星城不由分说把吴映洁打了一顿。王鸥气的要报警抓吴映洁的母亲，可吴映洁却说算了。韩雪记得这应该是13年的事情，那时候她和王鸥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韩雪。”
“哎。”
王鸥出声唤回了韩雪的意识。韩雪等了片刻发现王鸥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低头一瞧，才看见王鸥的左手直直的伸向自己。韩雪愣了一瞬，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你知道了啊...”
韩雪的语气有一些失落。其实老实讲，她应该猜到的。毕竟这段时间组里那么多人的行为都怪怪的，动不动跟王鸥问东问西，王鸥想猜不到也难。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哎？”
这话叫韩雪有些摸不到头脑，她定定的看着王鸥，王鸥也定定的看着她。韩雪明白了，是那个时候。
“戒指放在礼服下一层的抽屉里，我找信的时候找到的。礼服我没丢，送给钧甯了，我知道你一直想问，但是没问出口。”
王鸥淡淡的说着，她至今都忘不了张钧甯曾经问她的那句话：如果你的追求和韩雪想要的，相违背，你会怎么选择。王鸥苦思冥想了几个月，她想不出来。她承认她那么轻易的原谅了韩雪，确实是因为这枚戒指。因为她笃信，如果不是真的把她划到自己的人生中，韩雪不会同她求婚。或许，她要的，和韩雪想要的，就根本不违背吧。
“出差了这么久，大家都很累了，再通宵折腾身体受不住。”
“好。”
韩雪没有反驳什么，总归求婚本身就是给王鸥准备的，只要王鸥在，旁的人，并不是十分紧要。就像之前预演过许多遍的那样，韩雪从衣服的夹层里取出戒指，单膝跪地。就在戒指几近要碰到王鸥的指尖的时候，韩雪听到王鸥问她：中指还是无名指。
韩雪原本是要戴在无名指上的，可王鸥一问她有些懵了，脑子里蹦过了好多她之前查的资料，她拿不准了。
“第一次，我哪知道啊！”
“噗”
王鸥本来就是存心逗她，因为王鸥发自内心的觉得韩雪木木呆呆的时候很可爱，就像现在。王鸥就这样笑着，看着韩雪跟她自己做斗争。中指无名指来回摇摆了好几圈，最后戒指还是稳稳的套在了王鸥左手的无名指上。
说实话，王鸥确实怀疑过这枚戒指是韩雪之前预备送给张钧甯的，所以她还是找鬼鬼查了一下这枚戒指。这是一款限定的戒指，今年六月份定做的，价格不菲，不过韩雪倒是还支付的起。其实王鸥一直认为钻戒长的都差不多，就那么些花型，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要论好看，肯定还是属于自己的才是最好看的。当然这件事情，王鸥不会跟任何人说，这是她自己的秘密。
“鸥姐，雪姐，你俩搁里面干哈呢？”
才刚一出门，魏大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很显然，他们都在等她俩，因为原计划他们还需要到韩雪家闹上一闹。
“咱那枪械室可有监控哈，你俩要是干点啥”
魏大勋的话还没说完，白敬亭就用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一点没带客气的。魏大勋一口气没吐出来被憋到嘴里，抬眼又看到王鸥缓缓抬起的左手，第二口气也差点没提上来，麻利的扒拉下白敬亭的手，魏大勋指了指戒指又指了指枪械室，问道：“就刚才啊？！”
韩雪笑着点头道：“嗯。”
“哎呀！”魏大勋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咋没看着呢！好不容易亲身赶上一回人家求婚，这还给错过去了！”
魏大勋追悔莫及的表现，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难怪，魏大勋的朋友不是军人，就是警察，平时忙的也是不可开交，求婚甚至结婚都有部队包办了的。加上他自己的工作也没个正经时间，这些年也就随了好些份子钱，婚礼都没正儿八经参加几场。
撒贝宁一面看着钻戒，一面打着哈欠问道：“那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是吧，明天周末，我回家补觉去咯！”
“我也是我也是！”
吴映洁终于不再摆弄王鸥的戒指，跟撒贝宁勾肩搭背的跑向了电梯。
“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哈欠真的传染，还是说疲惫的人最怕别人说累，韩雪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就连何炅的恭喜，韩雪都没空回话。
“哎呦，你俩回家也别折腾了，赶紧休息吧。”
“不折腾不折腾，睡觉，哎不是何老师，我们俩也不能折腾什么啊，我俩”
韩雪说着说着发现何炅的笑变了味道，她回过神想解释，何炅已经大笑着走远了。
“他那只老麻雀，你可说不过他。”
王鸥拉起韩雪的手，走向了唯一空置的一台电梯。总共四部，那些家伙竟然乘了三部离开。等王鸥和韩雪下到负二层的地下停车场里，吴映洁已经上了魏大勋和白敬亭的车，慢慢悠悠的开出去了。
韩雪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最近城市搞节能，夜晚路灯并不是太亮，左边的岔路口通向高架桥。韩雪隐隐约约的看着一辆车开了过去，车型跟撒贝宁是同一个，尾号好像也都是067。撒贝宁的家并不需要走高架，沿着警部门前的主路一直往西开个8公里就到了。
“怎么了？真困了？马上就到家了。”
王鸥听韩雪自从上了车就没动静了，以为人睡着了，前面路右拐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嗯，真有点。”
韩雪想了想并没有如是告诉王鸥，毕竟天黑，可能是自己看差了，而且一般撒贝宁也都是跟何炅一起上下班，何老师的车刚才还在车库，左右人应该还没走。
“我们是不是得抽空去看看叔叔阿姨？”
王鸥小心翼翼的把车停到了车库，周围都是气球，王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是一串气球爆炸的声音。尽管她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直到停稳了车，她才舒了口气，解着安全带问起了韩雪一些琐事。
韩雪无奈的笑了笑：“看他俩不是咱俩抽空，得是他俩抽空。”
王鸥张了张嘴，也没法反驳，拥有国家级高官的父母，有的时候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两个人都定下了，日子也该定定了。
“这个嘛，我有想过。”
“哪一天？”
“你生日。”
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了，王鸥自然知道韩雪说的是明年的十月份。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些迟了，可想了想，现在酒店都很难定，她俩的休息日又不固定，婚礼的细节还有很多，大小事情都得她们自己来。
“我记得你说薇薇不是学设计的嘛，你可以让她帮你设计一下请柬。”
“不用了，让小鬼来不是更方便嘛。”
王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韩雪的提议。王鸥知道，韩雪是故意这样的。韩雪一直想要改善自己和家里的关系，其实她自己也很想。只是，现在也很好，就没有什么动力或者什么需求。韩雪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她怕王鸥多想就没说出来。
星城不是一个夜生活很丰富的城市，零点的夜空，很安静。
就着满屋的花香，一支笔，一张纸，韩雪和王鸥算起了婚礼需要请的亲朋名单。困了就依偎在一起打一会儿盹，饿了就挖一口蛋糕填填嘴。这是王鸥想要的生活，也是韩雪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