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元总共尝试了两次，全都呼叫失败，她立刻停下这无用行为，转而去看曦光星的官方声明。
公布的信息不多，失踪者名单很长。
她手动搜索“苏程”，筛选了曦光星辰明市和原区——匹配只有一人，还在失踪状态。
下方就是此人关联的人物信息，“苏一元，曦光星辰明市和原区，疑似存活，待确认”。
可能是因为她呼叫过星际救援核验过身份，才会有这个状态。
再往下一行看去，她的视线定格了。
——唐容止，曦光星辰明市和原区，36岁，失踪。
过了一会儿，苏一元抬手关闭这个界面。
这时，她的终端收到了一条内网信息，来自安塞尔。
苏一元打开一看，是一份她的体检报告，将她身体的情况一一列明，十分详细。
“身体表征完全偏向柯尔星人种，八岁起进入高速发育期，需要严格补充营养，其中III系维生素与IV系元素需加量补充，白素摄入严重不足……如在外星定居，建议配备白凇营养液，一日三次辅助营养补充……”
体检报告后附着几条语音和一个文件。
点开一听，是安塞尔的声音。
“项宁说你想从军，我完全支持，军校教育质量是帝国顶级，你成长得更优秀，我们的投资才更有价值。”
“如果你觉得三十年太长，可以考虑只与我们黑蛇团签十年型的培养服务合同，不与集团绑定，毕业后你只需要还清培养期花费、再为黑蛇团服务十年，就可以去应征入伍。”
“军校入学年龄下限是十八岁，学制七年，以你的天赋肯定能直接毕业，二十五岁起为我们团服务十年，到时三十五自由，你的身体机能也正处于巅峰期，更好应对任务。仔细考虑考虑吧。”
文件是安塞尔所说的十年型培养服务合同，培养和服务的主体不再是金雨集团，而是黑蛇这个下属分部。
苏一元没立刻回复。
她扒拉出之前看了一点的官方编写的星际通识信息库，开始比照着安塞尔给的信息，进行搜索。
如果要参军，身体不能发育不良。而她想要正常发育得摄入需要的营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体质检测结果会是柯尔星系特征，但比起追踪她的DNA来源，还是想办法解决吃的问题比较重要。
一年二十万营养剂花费起步，未成年又很少有合法的直接获取劳动报酬的工作。
父母的遗产有多少她不知道，但星际救援直接划走了二十万，她心底就有点虚；在搜索了曦光星货币与星币的兑换率，发现是十比一时，她更是人都麻了。
安塞尔的合同突然诱人了起来。
苏一元又搜了学校花费、如何成为机甲兵、如何入伍……
读军校是最佳方式，公立的军事学院收取低廉学费，教育质量极佳，且优秀毕业生可直接赋予军衔，哪怕不是直接入伍，学校成绩与实训表现也会留档封存，万一未来再入伍，起点也会比普通军士高一些。
苏一元将目标定为帝国第一军事学院——它是最优秀的机甲兵培训地，有着最尖端的机甲技术，每年学费4000星币，学制七年；优秀毕业生入伍直接尉级起步，可直入机甲营。
机甲兵在入伍后，军队会提供一台制式机甲，但机甲兵必须有备用机，一般都是自备的手熟款，在军队进行登记可享受一定程度的免费维护。
市面在售的民用机甲最便宜的也要400万星币起步，且是基础款，只能跑跑跳跳、没配备武器的那种。如果要达到能用于军事行动目的，估计要800万起步。
苏一元看得胃有点疼。
她问了安塞尔、得到允许后，申请了免费法律支援，将双方都未签署的合同发了过去。
帝国的人工智能律师及人类法律咨询人员工作效率极高，核实无误，确认了合同并无陷阱。
苏一元又思考了一天一夜，品着无滋无味的普通型营养液，最后低头，向金钱现实屈服。
签！
不就是先打工吗？说不定她毕业时能赚钱直接能买了这十年时间！
*
六年后。
蔚蓝行星的北极点上空，规模庞大的太空港保持着与行星相对静止的速度，承接着来自各星系的访客。
一艘线条流畅地梭型客运舰正在缓缓驶入太空港。
客运舰内部播报声响起。
“已到达旅途终点站：帝都学院星。牵引光束即将开启，请各位乘客有序离开。如有托运物品，请到货物领取大厅领取物品，或办理转运地面业务……”
苏一元手背一阵轻微麻痒，从浅眠中苏醒。
她看着外边的帝都星，翻出了终端里的第一军事学院录取通知书。
——苏一元，第124届机甲工程系。
她突然悲愤起来。
当年千查万查千防万防，没想到坑的不是合同内容，而是合同签署时对方的落款！
时间调回到系统填报志愿前。
“安塞尔，我真不能报单兵系吗？”
这是苏一元第三十七遍问这个问题，安塞尔也是第三十七遍拒绝她。
“不行。我需要的是知识人才。”
苏一元额角青筋一跳，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当年说过了我以后还会入伍！你到底为什么非让我去学工程系？”
安塞尔叹息：“小元啊，你不明白爸爸我的苦心。”
苏一元：呸。
“内部训练你试过，机甲操控不是问题，回来跟着我们学也可以，但是你的机甲报废率很是问题。学了机甲工程系，你再回来用机甲，只要能修，随便你造作。”
安塞尔说着，拉出一张表投在空中，全是舰船智能AI统计的公用设备损坏率；再拉出一条清单，是苏一元的日常花用。
苏一元眼神开始漂移。
她吃饭用的是白凇营养剂；每年实训体质磕碰、受伤都用A品治疗晶体，一个标准块不过巴掌大小一千星币，她一般一个月用掉一块；近一年开始机甲实训对战，六百万一台的训练机接连损坏，舰上的维修士天天要敲她脑袋三百遍……
黑蛇舰船上，没人叫她苏一元的名字，全都喊她“吞金兽”。
项宁每次上舰述职看到她时，都一副心肌梗塞的模样，脸色铁青，生怕多看一眼就想断了她的营养剂、再把人踢出去赚钱。
苏一元再垂死挣扎：“可是我服务期满了后要入伍，去打那群傻叉虫兽，需要学的知识肯定是单兵系教的啊。”
安塞尔还是笑眯眯的：“我也是军校毕业生，单兵系，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虫兽的知识是公共课，全军校都要学习，学校只教机甲驾驶相应的课程，而这些我都可以教你，也在教你了。”
“但是工程系不同，只有军校内会让你们接触军用的高机密图纸与技术，外边的公立普通学院都没这些。你能学一点就赚到一点，哪怕日后离开我们，去入伍了，也能自己解决军部配发的机甲故障，在战场上时这点足以救你好几次命。”
但苏一元还不死心，就扎根他办公室不走了！
“我想报单兵系。”
这句话每三分钟就重复一次，苏一元面无表情，捏着终端不断重放自己的录音。
直到安塞尔亮出了他的决心。
他关闭了操作光屏，揉了揉眉心，准备让别人的不快乐取悦下自己。
“对了，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过，想等你自己发现。”
语气有点不妙。
苏一元警惕抬头：“什么？”
安塞尔挂上了惯常的笑容，温和的语气让苏一元背上发麻：“帝国法律，星际海盗一律死刑，只要证据确凿，可当场击毙。”
苏一元无知地点点头，有点莫名：“我知道啊，这又怎么了？”
安塞尔笑容微僵：“……你没看过星盗通缉名单吗？”
——等了六年都没等到苏一元爆发，原来这货是心太大，根本没注意过这方面的可能性吗？
苏一元还真没注意过。
这六年她除了上课学习就是下课学习。
上星网泡在通用基础学识课里，以及关注虫兽和曦光星消息，偶尔玩把游戏娱乐，但都适可而止；现实生活里是听安塞尔的调配，到舰上各部门轮流观摩学习；休息时间时，练着修士记忆里挑出的精妙武学招式，偶尔辅以精神力，不死心地尝试摸索让精神力代替灵力的方法……
所以她从没想到，会在星盗通缉名单的第三行看到“黑蛇佣兵团”这样的字眼。
苏一元瞳孔地震。
虽然她一直觉得项宁不是好人，对黑蛇有过一定怀疑，但接触到星网了解帝国领域多大后，她觉得人在非法区放纵点实属正常。
她确实想不到这群人真是不守法不遵纪的人啊！
她迅速翻出了自己签订的合同。
落款是“黑蛇佣兵团安塞尔”，而下方的认证徽记与通缉令上的一模一样。
苏一元麻了：佣兵团和赏金猎人团，难道不只是说法上的区别吗？
话说当年她不是有申请法律援助吗！有律师帮她审过合同啊——哦，想起来了，递交的是没署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