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的竟然不是萧景逸和宋鸿，而是项宁！
意料之外的变故让苏一元瞬间忘了施法施败的挫败感，只想着这怎么可能？
“怎么，还惦记着帝都贵族呢？人家早跑了。”项宁没好气地说，“坐好，咱们也得逃命！”
他在操作台上的操作速度忽地提升，手指的跃动令人眼花缭乱。
指令有条不紊执行，机甲在他的操控下快速拔高，开始突围。
苏一元还没来得及问项宁自己坐哪，身上立刻一沉，整个人向后倒去。就在她即将摔倒时，旁边的机甲舱壁上冒出数根固定装置，形成了一个极为简陋的座椅，恰到好处地圈起了她的身体。
虫族三三两两地攻击，高大的金属人形时闪时反击，最后甩开了虫兽的阻挡，加速没入了天际……
过了十几秒。
中央楼的天台上空突然凝起一小朵乌云，几丝细弱的闪电噼哩啪啦打了两下，没打到地面就消失了。
Z219上，所有活动的虫兽静止了一瞬，整齐划一地望向了天空。
*
机甲突破了Z219的大气层，停在了卫星轨道上。
苏一元一直盯着监视器看，在一阵空茫淡青色后，一望无际的宇宙空间直观地展现在眼前，令她呼吸一窒——漆黑的空间，遥远处众多闪耀的恒星，如雾般瑰丽的星云，偶见一些年轻的星团闪动一下……
这浩瀚之景足以让人忘掉狭隘的想法。
在下方巨大的灰白行星上，苏一元一直是愤懑的，但现在只是看了一眼这样的景色，竟然觉得所有负面情绪在淡化，脑子里似乎嗡鸣了一声，整个人的精神都如被水洗清过一样轻松。
跟修士悟道感觉类似，可又没有修士们悟道时直观的力量提升感。
在项宁看来，这小丫头就是一直在发呆。
他敲敲透明面板，确认了下信息，驾驶位朝后一滑一转，面向苏一元：“说起来，我救你时你在干嘛呢？刀不对着虫反而对着天，等死啊？”
苏一元回神：“……谢谢你救我。”
救命之恩重过天，苏一元向来恩怨分明，虽然不太情愿，但她还是将之前在心里小本本上记的仇删了。
至于项宁的问话，她直接当没听见。
项宁嗤笑一声，抬手放大了监测器的某个画面，指给苏一元：“看，我没骗你，那就是帝都贵族的飞船，他们先撤了，顾不上救你。”
巨大的暗红色飞船喷出一道亮紫色弧光，前进了一段距离后，突然在一阵扭曲的光晕中消失。
不管那是不是萧景逸他们，都已经不重要了。
苏一元很平静，只好奇项宁救她的动机：“你干嘛来救我？”至于为什么他能精准找到她的位置，她就不多问了。
项宁：“还穿着我们的衣服呢，就想跟别人跑？”
苏一元：“……说得跟之前收了十万星币的人不是你一样。”
“那是员工租赁费。”项宁说得毫不羞耻。
苏一元无言以对。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蛇制服，准备最后一次挣扎：“喂，我有公民身份的，不是黑户，还已经报了星际救援，船马上就到，你让我回去吧。要是还觉得亏，我可以把我家全部财产都送你。请你让我回帝国，我以后想从军，上前线杀虫。”
母亲的遗言对她来说属于人生目标，不能动摇。
“从军？”项宁动作顿了下，表情难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苏一元：“尝试说服你，请求你。”
“怎么，以为我会被你的理想感动，送你到帝国？然后再期待你十几年后入伍，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杀虫？”项宁扯扯嘴角，“别想了。瞧，接我们的人来了。”
这时，机甲内的系统也发出提示——
“检测到跃迁节点出现，请注意保持距离……”
远处的虚空之中突然荡起一阵涟漪似的波动，星光途经此处时都被扭曲。
下一秒，一艘中型载航舰从扭曲的光晕中央出现，载航舰的表面上涂画着一条冰冷慑人的黑色长蛇。
项宁将座位恢复，等载航舰周围的跃迁能量平稳后，手指在操作台上滑动，控制着机甲向载航舰全速飞去。
二者距离只剩一半时，他接了来自星舰的近场通讯，一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胡须男影像出现。
“死要钱，这下终于不宅了？”胡须男毫不客气地嘲笑，“早说了这里迟早要被虫啃了，一群脑子被虫吃了的蠢货，竟然敢养虫当宠物。”
项宁没好气道：“废话真多，快开舱，还有兄弟正收拢物资，等着接引呢！”
地面仓库的东西他已经都安排好，损失不算大。
一系列对接指令挨个核对，等项宁处理完后，带着苏一元飞入了星舰里。
接驳通道内，项宁收起机甲，伸手示意苏一元拉住，然后带着她慢悠悠地往星舰内走。
踩着灰黑色的金属地面，苏一元抬头看他，满心疑问：“你要怎么安排我？”
项宁斜了她一眼，呵呵一笑：“舰上缺女人，你这在儿的用途只有暖床。”
苏一元冷静回道：“那我会杀人。”
刺头气息十足，不再遮掩。
项宁：“……”
他一巴掌拍在苏一元后脑勺上，没好气道：“行了不逗你了，老子看你是个人才才废劲捞你，当然是把你当人才培养了，别担心那么多。”
苏一元心说我可看不出你哪里把我当人才了，除了刚才的救援外，自己在项宁这儿完全就是一次性消耗品，能多捞点钱是点。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值得这家伙一直盯着不放。
项宁又一巴掌按在苏一元脑袋顶上，压得她一个趔趄：“少在心里骂我。我告诉你，从军可没什么好玩的，像你这种性子，真从军了就等着后悔吧。”
这时，前方通道上无声打开了一扇门。
黑色皮靴擦得锃光瓦亮，踏在金属通道地面上，发出脆响。
苏一元扭头望去。
来者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亲和的青年，一身藏蓝色的制服衣裤衬得他身体修长有力，此时他正对着苏一元笑眯眯招手：“你好，我是黑蛇第六分队队长，安塞尔。”
项宁一把将苏一元推出去：“以后他就是你老大了，一会儿测试好好表现。”
说完，他潇洒一挥手，扭头又去通道另一端了。
苏一元：“……什么情况？”
安塞尔挑眉：“他什么都没跟你讲？”
当然没有，苏一元此时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项宁到底为什么要逮着她不放啊？
安塞尔看起来脾气相当不错，即使是对着小屁孩也保持了耐心，给苏一元讲明了情况。
项宁没骗她，确实是要将她当作人才培养的。
他们黑蛇全名是黑蛇赏金猎人团，是金雨集团旗下排名第二的雇佣团，主营业务是超远途运输、护送物资、垃圾回收等，大部分时间是完成集团安排的任务指标，也有空自行创收。
苏一元属于金雨集团人才招收计划的特别目标——少年天才，又身世飘零，只要通过测试，就能与金雨集团签订培养服务协议，从此金雨就是她的家，帮忙落户、安置、抚养长大、资助上学等一系列事。
作为回报，苏一元需要在金雨集团服务三十年。
如今人均寿命二百岁起步，三十年的服务期并不长。
而黑蛇团作为金雨旗下的一部分，想多挣取点人才到自己团里服务，所以也会主动物色好的人才，额外再开一些好条件，吸引人才同意金雨集团的培养计划后，再额外多一份黑蛇团的服务计划。
听起来是很不错，可是苏一元不是出自Z219的黑户，她在中央楼住的那几天里查过，帝国有未成年人抚养政策，她完全可以领补助长大。
苏一元震声道：“我有户籍身份，不需要你们再帮着安置落户！”
放她上救援船就可以了啊！
安塞尔笑眯眯继续解释：“可是你确实没有血缘亲人了，对吧？帝国虽然有未成年补贴，但你更偏向柯尔星人种，在营养补充方面很耗钱，只靠补贴，可能一辈子长不大。”
苏一元懵：“什么柯尔星人种？我曦光星本土出生。”
而且长不大……等等，她现在发育不良，敢情是因为营养摄入不够？
可她在曦光星上检查过身体，没显示有这问题啊？
安塞尔语气微扬：“你不知道？”
苏一元纳闷：“我该知道？”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安塞尔微微睁眼，冰蓝色眼瞳仔细又打量了一遍苏一元：“算了，先跟我来测试一下？”
苏一元：“要是我最后不想签那什么培养合同怎么办？”
“不想签就不签，我们金雨是合法大集团，又不缺你一个。”安塞尔敲敲小丫头的脑袋，“舰船过两个月才能停靠，到时如果你还不想加入，就送你下船，你付船费就好。”
*
苏一元在几个复杂的大型仪器里走一遭，又对着安塞尔来了几次精神力攻击。
最后，青年说让她合格、让她好好考虑合同的事，拉着她送到一处卧室，拿出一个新终端换走之前项宁给的旧终端后，就丢下她离开了。
苏一元看着他头重脚轻走路不稳的模样，难得觉得自己似乎下手有点重了。
不过这个叫安塞尔的家伙精神力有问题，之前的精神力攻击测试时，他主动先作出防御后，苏一元才攻击的。她攻击的时候只觉得如撞在散沙上一样，毫不费劲就能摧毁。
比项宁的精神力还差。
目前为止，她唯一见过的精神力质量不错的人，只有萧景逸……
收回猜想，苏一元先观察自己的住处。
房间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还内配了智能助理。
苏一元顺着语音提示熟悉了房间构造，顺手从一处小柜子里摸出瓶营养剂喝下——高级货！
这次的营养液比之前项宁给的还好，口感如雾般轻盈，有凉丝丝、软绵绵甜味，且入体后吸收效率极高，她能感受到微热的气流顺着身体经脉游走。
星舰内可连接星网。
苏一元用终端扫了看似平平无奇的营养剂透明瓶子，搜索，看到了价格——200星币。
苏一元：？？？
什么？这么小小一瓶，200星币？
而且营养剂在帝国属于半免费物资，每名公民都有日常配额，只有超额需求才需要自己购买，但价格也极为低廉，不会超过5星币。
一天三顿，那就是600星币。一个星历年360天，等于说一年要花21万星币？！
往下翻翻信息说明，才明白这取名“白凇”的营养剂适用柯尔星人发育期，内含某种被俗称为“白素”的特别营养成分，只能从柯尔星的某类兽肉中提取，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降。
顺便一提，户籍是柯尔星的公民，在发育期的8岁至20岁，免费提供一日三次所用的白凇营养剂。
苏一元默默将柜子合上，决定下船前都不再碰一下。
要是不准备签合同，她下船付船费时怕就得直接破产。
可恶，难道她营养不良是因为以前喝的都是帝国统一配发的普通免费营养剂？
她又翻了翻这个新终端，突然想起来没登录公民身份，也不知之前叫的星际救援怎么样了，赶紧打开星际救援的官方页面，验证身份登入。
然后，她傻眼了。
救援任务显示失败，并注明了特别情况，但离谱的是还扣了她的钱——从她还没继承的家庭财产中扣的！
二十万星币，就这么没了。
心灰意冷地关闭星际救援官方界面，苏一元翻了翻通讯，发现之前自己保存的萧景逸和宋鸿的名片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因为Z219的网络导致没同步存储到星网内。
不过就算存上了，她也不会发起通讯。
说到底，人家只是路人，还因为她白白花了六万星币来着。
又往下翻，她翻到自己备注“老爸”的名片，抿嘴，点击呼叫。
在曦光星上冒出虫兽的那天，苏一元和母亲就没法再联系上父亲了，无论怎么呼叫都无人应答……
这次也不例外。
*
柯尔星，帝都区。
“已拦截信号，正在反向追踪……”
“追踪失败，对方处于中继连接状态。”
一名身姿高挑的美貌女性皱眉按掉追踪程式，将那个型号略显落后的白色腕环终端丢开。
她旁边站着一名面色郁郁的少年：“母亲，父亲真的有私生子了吗？”
女人像是被刺痛一般，眉头一抽，冷声道：“没有。他是程苏，不是苏程。C293的信息已经抹除了，你不用担心。那两个人我会负责处理……”
二人背后是一处透明的治疗舱。
淡蓝色液体中，男人安静地躺着，不知何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