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里,我在奔跑,妄图跑过时间。但我并不是赶时间的人——陈野是。
高考倒计时撕下新的一页。我早已学会吉他,练习室的琴声也早已停止。
起初陈野还能抽出些许时间和我一起吃吃饭,吹吹江风之类的。后面慢慢的只能我去找她,她不断穿梭在各个补习班中,从空气里赶出风,再后来我也开始赶时间。
我曾问过她之后打算,她说她父母想让她学法。
我问她自己怎么想,她说都差不多。
我其实有点遗憾,陈野的条件不学音乐真的很可惜。她说:“对啊,我还可以学音乐。”虽然最后陈野还是去学法律了。
高中没什么值得我回忆的,除了陈野和吉他,也可以再加一个音乐社。我的高中没死,全靠她们。
陈野退社后,我就成了社长,小外星人仍然在海报上,以后应该也会在。但是这次是黑色的,陈野说换个颜色也可以,她感觉黑色小外星人比较适合我,酷酷的。
我和陈野谈音乐社招新趣事,她说可惜再也没有人带矿泉水来面试了。
吉他技术上我已经和陈野水平差不多了,乐理我肯定比不了,毕竟她从小开始学,而我是一个野路子。
刚开始我只是想借吉他拉进我和陈野距离,后面学吉他过后我就能弹唱好多自己喜欢的歌,愈加感兴趣。慢慢的逐渐也被吉他本身所吸引。仅仅六根弦却能有无数种组合音,那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厉害的创造歌手都会说自己青春的时候和吉他怎样怎样的。
吉他真正走入了我的内心。每次放假我都在练琴,茧早已是厚厚一个,放在灯光下还能透光。我外婆都说活久见,我这个三分热度的人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陈野后面把她的吉他借我弹,她说给我能发挥琴本身价值,我之前那把琴已经跟不上我的技术了,与其让十五待在角落沉默不如在我手上发声。十五就是陈野那把泰勒手工定制琴,琴颈上也有一个小外星人。但后来十五在我身边也没有待多久。
我当时和陈野开玩笑还得是定制琴啊,想在上面有什么就有什么。陈野听了就说这有什么。然后把我的烧火棍借走,过段时间再送回来的时候,我的琴颈上也有了小外星人。她的是蓝色,我的是黑色,都在前三品这是我们左手常接触到的位置。
烧火棍不是之前那把烧火棍,真的烧火棍已经让我拜托朋友发挥它的价值做成了装饰品。它琴箱可以开关,里面放着我的账本、随笔本和一些其他珍贵的东西。
现在的烧火棍是那把楚门,刚开始这样称呼只是自我调侃,后面就叫习惯了。
我拿着十五和陈野合作了一曲就像她和之前的学姐一样,不过这次不是《吉他手》了,这次是高架桥和路口——《乘客》。
陈野声音一出来谁都舍不得下车,我很舍不得,可是她确实已经到了路口准备上另外的高架桥了。
我一想到她要毕业,我将来也要去外地念书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天天待在一起,我就想赖在她车上。
我当时确实可以选择不去外地就留在本地念书,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陈野自己改变不了她的,我也改变不了我自己的。
和陈野相识后每年生日我们都是一起过,我生日一般在周末,陈野这天会来到我家吃饭。她也终于发现之前吃了几个月的饭菜出自我外婆之手。
她说难怪后面去我随口胡编的饭馆吃饭总感觉味道根本对不上。陈野这不挑那不挑的,人也温温和和,和我形成对比,外婆很喜欢她。她后面也成为了我家饭桌上的长客,每周日放假都来我家吃饭,吃完了再去学校。来福也很喜欢陈野,因为 一般有陈野在的时候,它就可以大吃特吃。
陈野生日我们一般一起吃午饭,她晚上固定了要和家人一起过。我没有见过她家人,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陈野陪我过的最后一次生日不是在周末了,但是那天她们高三月考忙了一天我都没见到她。我原以为这次就要这样结束了,晚饭的时候她们终于考完了,陈野跑到我教室门口祝我生日快乐并给我递来一个很小的蛋糕让我晚上等一下她。
我手上有两个蛋糕,一个是外婆中午给的,还有一个就是陈野刚给的小蛋糕。陈野给的蛋糕我私心想留着和她一起吃,所以我把外婆给的蛋糕在晚自习下课后和同学一起分了,给陈野也留了一小块。
但是这两个蛋糕都没有蜡烛。外婆是觉得学校不能给带打火机、火柴之类的专门把蜡烛给留在家里了,陈野我当时以为她是太忙忘记了。
我和朋友们告别,教室里面人都走光了,我收拾着座椅看着电子钟一点一点的变化,终于我等到了高三下课铃的打响。
陈野气喘着跑过来,还背着我的烧火棍。她说礼物再等一会给,要不然容易把保安引来,我当时就想到了她应该会给我弹琴。
我把蛋糕分给她,给她展示朋友送的礼物,其中有一封朋友送的信。她说我每年都在给她送信,她却没有给我送过,明年一定给我送。
就这样我们一直聊到了教室外没有什么动静了,她把我拉出门,一直拉到天台。天台上只有陈野和我,还有天上的月亮。
她让我闭上眼,当我再次睁开的时候,就看见她拿着一个点着的打火机,她笑着说:“许个愿吧,小树”
那晚风中裹着江水的气味,火焰在不断飘动,透过火焰,我在她眼里看见了我的倒影。
随后她又拿出我的烧火棍说:“我擅自给烧火棍纹了一个身,你应该不会介意吧”纹身就是那个黑色的小外星人。
陈野将她手腕上的外星人手链取下来,手腕处带链子的地方与其他地方有着肤色差。陈野拿起我的手,外星人一滑就到了我手腕上。后面陈野高考结束时,考场外我送了她一条定制的蓝色小外星人项链。这也是我当年账本上最大的一笔开销。
我现在仍然清晰记得她坐在裸露的排水管道上,拿着我的吉他轻声对我唱“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直到现在还会在我心里晃荡。
天上黑色的心脏看着我们,地上红色的火焰若隐若现。江面上几艘轮船驶过,整个世界只有轮船的鸣笛声和陈野对我的问话声。
“小树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以后你一定当我的吉他手好不好?”
当时笑着的沉默和现在的沉默是不同的。
这个问题悬而未决,后面每次深夜我想到陈野,耳边总会出现她对我的问话声,但我始终回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