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教我吉他前就说过,她自己技术不算很好,只能把我教会而不能教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道理我懂。
江中校规严,高一周末全放,高二周六放,高三周日放。陈野已经高二了,她每周六中午放学后就会来到练习室花一小时教我吉他。我很过意不去,总觉得浪费了她宝贵的休息时间,她就说:“没事的,这个时间点学校门口也打不到车,还不如在这里待一会。”
我还是过意不去,我就和她提议说:“你既不收我学费,又在我身上花这么多时间,我给你包午饭吧”她停下拨弦的手指,看着我,发现我的眼神一直坚定没有躲闪,不像是开玩笑的,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我原以为她这种人会有很多忌口,结果她什么都可以就像我家小狗来福一样,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不喜欢的——这种是我外婆最喜欢的,好养活。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每周练习室的学琴之旅。我会提前来到练习室,先爬各个把位的自然音阶练一会基本功,等待陈野来教我新东西。在我练习吸收新东西的时候,陈野就在一旁吃饭。
她一直以为午饭是我从外面买的,还问是哪家店这么有家的味道,不像是快餐店出来的大锅饭。
其实午饭是我外婆做的,我在家吃完再带一份去学校,外婆知道有学姐教我学习,不要我学费。夸我爱学习,还夸陈野人善良,每周六午饭我家就会比往常多一道菜。来福特别高兴。
陈野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刚开始学的时候,她教的是吉他乐理知识,她说其他技巧之类的网上都有而且需要自己去练,练多了就会了。但是乐理这个东西网上没有系统的而且不一定对,所以其实她教我更多的是理论的乐理知识。
我们的第一次教学那天,我早早来到练习室,打量着这个我之后可能会待很久的地方。墙壁上贴着隔音棉,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一个鼓就放在练习室中间,鼓棒掉在了地上,几把吉他就靠在角落的架子上,一个电子琴放在吉他架旁边。沙发在窗户旁,从窗外看出去只能看见树,数不清的树。
墙上的分针不断的动着,终于门被打开了。
陈野在为我示范如何正确拨弦,我看见她右手被作业纸上墨水弄污的手掌外侧。她教我如何按弦,她的左手碰见了我的手指,我感受到了她手指厚厚的茧。
就这样她仔细的教,我慢慢的学。我摆脱了单音练习来到了和弦转换。
她夸我进步很大,在有课的情况下一个月能有这个进步,一定是回去勤加练习,下了苦功夫。是的她说的没错,我回去利用了我一切能利用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在练。
吉他刚开始最难的就是手指按弦疼,但是挺奇怪我对这段却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当时就是每次练习,练到手痒红肿时候我就停下来,甩一甩手,过个几分钟然后又继续,我比较幸运没有长水泡那个过程,茧自己自然而然就有了。
我喜欢听人夸赞,更何况是陈野的呢。她说我学得这样努力,她教起来感觉很有成就感。
慢慢的我们练习时长无意识的拖长了,从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然后到两个小时,窗外打进来的光也慢慢侵占了练习室更多地方。
光讲东西不会花这么长时间,我找话题轻而易举,就这样我们逐渐熟悉起来。
有一次聊的忘记了时间,我当时大概说的是再耽误一下就可以吃晚饭了,我们去逛滨江路吹江风吧,我知道有家烧烤店特别好吃,我请你。
我家就在长江岸边上,小时候每天晚上吃完饭就会和外婆带着我家小狗来福出来吹江风消消食,在路上外婆就会问我今天过得如何,学校教了什么啊,和其他小朋友有没有打架啊。后面我长大上中学不能每天待在家里,这个环节也就没有了。
我喜欢吹江风。站在岸边,看着码头上的客船,随波,向左,向右,就这样在江上度过它的时间。天上时不时闯进来几只水鸟,它们可以从地上的江游到天上的江。江水不停拍打岸边,一波接一波,我虽然没去过海边,但是江浪的声音一定能比过海浪的潮汐声。
后面我独自去了海边,凌晨三点的海湾,海浪声音始终让人无法静心思考。
当时陈野就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吹江风。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很久,久到星星月亮都出来听我们谈话,久到路灯下的影子调换了好几个角度,路边小贩的叫卖声逐渐起来。
她和我讲我好奇的小外星人是她自己梦中梦见然后画下的,她和我讲她准备毕业就去看陈绮贞音乐节如果有张悬会给我拍视频,她和我讲她很高兴认识我这个朋友。
可惜这样的时间稍纵即逝,就像潮水的起落,刚看清波纹就被新的浪涌抹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