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天内，两人同吃同住，除了檀楚煜洗澡前还需要做足心理准备，同时把另一位舍友赶到卧室，以便让自己在敞开的环境下洗浴外，两人默契自然得堪比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虽然他们知道默契地本质原因是他们都是同一人，但对于这种特殊情况，他们同样默契得不会主动承认。
要说唯一的问题，那大概是房间实在拥挤，教师宿舍住一人绰绰有余，住两人有些勉强，他们时不时就会撞到一起。
除此以外，那只坏了的椅子到现在都没有丢，新的椅子更是遥遥无期。
至于两人共用一把椅子也足够，并且没买新家具的理由也很简单。
他们一个人是穷苦大学生，不得不赶满满的课程，另一个是倒霉实习辅导员，一天到晚杂活不断，还得每天上班。
就连晚上睡觉都堪称“相敬如宾”，因为一个睡地板一个睡床铺，上班时间和上课时间完美错开，只有周末偶尔有空。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然而没人对此提出意见，仍旧维持交叉生活的现状。
原因无他，理智告诉他们不能越界。
至少现在还不能。
林赫炎又一次低头打开手机，确定此时的日期。
9月30日。
距离他的生日还有足足141天。
忽然感到身边有人戳了一下自己，他立刻将手机收起，假装继续听课。
这节是礼仪课，万旭就坐在他的身边。
经历宿舍吵架一事，对方明显比上辈子收敛很多，尽管依旧听秦玄奕的话监视他，但仅限于两人共同上课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这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课到一半，果然和上辈子一样，有学生开始抱怨。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心里只觉得讽刺。
这个世界的家族体系继承制度明显存在很大问题，表面上家族相互制衡，小家族管理杂碎事务，大家族统管大权。不同家族如同高度参差不齐的大楼，看似高楼林立，实则摇摇欲坠。
而秦家正是建造这些大楼的始作俑者。
“老师！”林赫炎在一众抱怨中举手大喊，硬是让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说！”
“我不想在这组，能不能去里面的房间？”
老师皱眉上下打量他，似乎认出了他的身份。
开学第一天就在宿舍大闹特闹，让秦玄奕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情况，这件事早就在校内流传开了。
但这又如何，明显是八字没一撇的东西，要是秦玄奕真那么在意，为什么不在上课前交代好，直接让人去餐厅内部？
“不行，按照上课安排来。”老师仅仅送给他一个强忍愤怒的微笑，好在没说什么重话。
灰溜溜地埋着头，林赫炎盯着脚下精致的地毯，没有发话。
课堂纪律短暂恢复，很快便来到实践环节。
同学们依次排队，拿着酒瓶走向坐在席间的人。林赫炎自然而然地来到秦玄奕身前，万旭则跟在他的身后，紧张地东张西望。
将酒瓶捧在手中，他注意到秦玄奕今天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半侧过身朝向他。良久后，他才抬眼对上对方的眼睛，不再乱瞟。
那双眼睛充满鼓励期待，像是在说无论你如何表现都不会责怪你。
感受到身后人的靠近，他微微倾斜酒瓶，十分不小心地左脚踩右脚向前倒去。
电光火石间，他撑住椅背固定身体才勉强站稳，可扶住酒瓶的手少了一只，握住底端的手悄悄一滑，血红的酒液劈头盖脸地浇在秦玄奕的身上，瞬间染红洁净的衣物。
“咚！”
沉重的玻璃酒瓶摔在地毯上，顺势滚了几圈，带出一圈水渍。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在此处，刚才吵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对、对不起。”林赫炎赶紧伸手在秦玄奕的脸上胡乱涂抹，打理整齐的发型瞬间被他弄得一团糟。
“够了！”秦玄奕偏头躲开他胡作非为的手，长吸一口气后维持表面平静，微笑开口，“我们的衣服都弄脏了，不如一起去换下衣服。”
衣服被对方一件件脱下，他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上辈子在角落里发现的硬币亮得刺眼，恍若隔世的感觉再次袭来。
“你就穿我的衣服吧。”秦玄奕光着上半身向他走来，不料他却往后退一大步，“怎么了？”
他摇头将所有多余的情绪抛开，吸了吸鼻子，紧抿嘴唇，不敢抬头看向来人。
“发生什么了？”秦玄奕再次耐心问道。
“其实没什么……”林赫炎缓缓抬眼，刺目的灯光下，眼里似有泪光闪烁，“上次在宿舍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有你在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但这次老师没有同意我的请求，大家还是会因为出身看不起我……”
“他们这么说你的？”
“没……”
“先把衣服穿上。”秦玄奕将新拿的衣服交到他的手上，“这个社会就是这么运转的，大家其实都是普通人，只不过我们掌握的资源更多，运气更好罢了。”
“嗯……”他接过衣服，眼不眨心不跳地快速换上。
“你不能每次都依靠我，不过可以的话，我很高兴你愿意来麻烦我。”
林赫炎默默点头，一抹鼻子。
“你要记得，我永远都是爱你的。”
动作一顿，但仅仅停留在难以察觉的一瞬间，他“嗯”了一声。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带你去五楼吃饭？”
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难以控制地露出笑容，林赫炎跟随他来到食堂。
这里的菜更加丰盛，虽然他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还是教师食堂的好吃。不过既然都是食物，还是免费的，他自然不能浪费。
“是不是和老师住一起也没好好吃饭？”秦玄奕坐在对面，还没动筷子，“如果觉得不舒服，你可以随时搬到我这里住。”
林赫炎很想说你天天换不同的人监视跟踪我，难道不知道我每天怎么样吗。
明面上，他一边大口嚼着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挺好的，老师一直带我去教师食堂吃饭，感觉我自己都胖了不少。平时我们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基本没什么交流，比住宿舍自在多了。”
“……那就好。”
“话说万旭怎么样了？他今天上课一直坐在我边上，弄得我很难受。”
“问这个做什么？”
林赫炎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停住片刻后才开口：“我不想那个小偷一个人住双人间享受。”
听到这里，秦玄奕没由来地笑了：“还好吧，后面又搬进去一个人。需要我帮你要求赔偿吗？毕竟他不仅打人，还偷了你的东西。”
“算了，不计较这些。”林赫炎搅动碗里的汤水，让水中的倒影散开，“你们后来不是也没找到项链吗？可能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吧……”
事实上他偷偷打听过，万旭当天就被打掉一颗牙，看上去正常是因为后来立刻去补牙了。秦玄奕对于超出控制的棋子一向没有容忍度，就像他们上辈子那样。
没多久，两人吃完饭，秦玄奕以接手家族事务的理由同他分别。在食堂大门外，林赫炎不出意料地“偶遇”前来吃饭的檀楚煜。
“我就说上辈子总觉得有人在我吃饭的时候盯着我，果然是你。”林赫炎拉着他往人流量少的地方走，言语间是藏不住的轻松愉快。
檀楚煜不免有些被戳穿的尴尬：“我当时只是担心你。”
“现在也是吗？”
林赫炎回头看着他，路也不走了，似乎不等他给出答案不罢休。
认命般地，檀楚煜点头。
林赫炎勾起嘴角：“我现在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但不妨碍我担心。”檀楚煜叹了口气，带着人接着向前走，“你觉得他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这回林赫炎给出的答案十分坚定：“没有。”
“怎么说？”
“在我看来，他虽然喜欢看我们一路挣扎，偷摸做点小动作，但必须得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就像现在他只会偶尔派人监视我们的动向。
如果知道我们是重生回来的，不可能再沦陷，他一定会继续上辈子的做法，把我们直接关起来，不可能花时间和我们慢慢培养感情。”
檀楚煜若有所思：“确实如此，他今天也要求你和他一起换衣服了？”
“对，要是他有记忆，绝对不会这么做。就算想接着戏耍我们，一定会稍微做出改变，给出一点悬念，让我们担心受怕。”
“……有道理，即使我们有两世记忆，也很难斗过他，无尽的权势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快到宿舍楼下，眼看人越来越多，檀楚煜没敢深入聊这件事，偏过头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对他的了解比我还多？”
林赫炎努力克制想要捏脸的冲动，笑着回应：“怎么，你吃醋了？”
檀楚煜推着他往前走，没让他看到霎时泛红的脸：“我在和你说正事。”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的空余时间更多，也有精力去观察。如果你是我，你同样会这么做。”
檀楚煜若有所思地松开手：“或许如此……”
“不过这一次……”来到宿舍楼道内，林赫炎忽然转身拉住他的手，光线自窗外投来，照得脸红彤彤的，毛茸茸卷曲的发丝像是在发光，“换我来就好。”
檀楚煜身在下一级台阶，渐渐被他拉着走出阴影，来到明媚的阳光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眼前的这个自己实在是太美好，美好得仿佛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可幻觉带着他回家，替他脱下鞋子，给他准备晚饭，用行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你还忘了一点。”将他拉回现实后，幻觉本人提出更加现实的问题，“你其实根本没有关心过秦家究竟是做什么的，不是吗？”
理智告诉作者此地不能放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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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