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乍一问出这个问题,倒把苏裕给难住了,她想:“我若说是锦州苏氏人,定会招来祸端,还是要伪造一个身份,不过也不能太过,否则贺玲琅又要问东问西,说漏了嘴。”
于是笑道:“我姓苏名毓,取自钟灵毓秀之意,现居宜州表亲贺家。”
瑶玲仙子越看苏裕越和眼缘,又问道:“你是在哪里就学?怎地会来清衡仙山?我见你并没有穿仙山校服。”
此时宋清淮突然替苏裕回答道:“苏姑娘乃是仙山贵客,本来是要随我去穿竹峰,正巧碰见仙子,就一起过来拜见。”
“原来是这样。”瑶玲仙子看他又走近一步,却是站到苏裕身边,一青一红,一淡然一明媚,一温和一傲气,突然之间觉得双眼刺痛,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好端端的竟然羡慕起别人来了?这有什么?!我和郎君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成双成对,天下绝配——
“不过,”正当众人以为事端平息,皆松口气时,只听仙子又道:“你叫我怎么信你?我又没有去过佳缘渡,又怎么会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
仿佛听见一片巨石坠地的声音,一众心中的石头起起又伏伏,俱想道:她这又是怎么了!!?
苏裕道:“正是因为您没有去过,所以我才会建议您去尝试一下。因为一件事如果没有人做,那谁又知道真假?倘若真的有用,想必扶缘山和佳缘渡,也要因为您而名满天下了,传为佳话了。”
“可若是假的呢?”
“假的?”苏裕冷笑道:“若是假的,您大可劈了三生石,填了月下池,平息愤怒就是了。”
听到这话,四下一片哗然。这厢瑶玲仙子满意地笑了,还想再问,忽然一阵惊叫声打断。
“——红鸾!!”
一帮人顿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九天之上,几只通体赤红,尾羽纤长的大鸟,绕着扶缘山盘旋两圈,竟舍离故乡,恋恋不舍离去了!
禄礼长老连忙御剑而上,高呼道:“红鸾!我的红鸾!”
“这是怎么回事?红鸾又飞走两只?”
瑶玲仙子道:“这回可不赖我,我还没动手呢。”
“这是什么,红鸾司姻缘,这是红鸾星动了?”
“你在想什么,此红鸾非彼红鸾。前阵子扶缘山飞走五只红鸾,现在禄礼长老每隔五个时辰都来点一次数。”
“这么说这事儿跟瑶玲仙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该弟子皱着眉头道:“不一定。禄礼长老说了,只要不让瑶玲仙子来闹事,红鸾就不会跑。”
瑶玲仙子横眉道:“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天天来闹事,我哪次闹成功过了?”
该弟子腹诽:您阵仗那么大,扶缘山仙草都被你吓枯好几株,这可真说不定呢。面上却微微笑道:“仙子说的是,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不该如此盖棺定论。只是长老说了,归根结底是我们没有守护好扶缘山,红鸾才会飞走。”
瑶玲仙子叉腰怒道:“要我说,你们清衡仙山最大的陋习,就是将一帮老头的话奉为圭臬!他叫你们守护好扶缘山,可这红鸾飞走了,却还是怨你们。他这么大能耐,也不见得他守住了红鸾?”
弟子们大为震惊,纷纷劝道:仙子慎言!!!
苏裕却忍不住在心中为瑶玲仙子拍手叫好,没想到她人虽跋扈不讲理,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随便你们,你派之事,我不会多管!走了!”
瑶玲仙子离去前,又想到什么,忽而转身冲着苏裕扬手:“苏毓,我记住你了!你如今住穿竹峰吗?现在我有事,下次来找你!”
苏裕道:“仙子,我还未曾见过月下池呢,你若见了,下次记得说给我听!”
两个人看了个对眼,两句话间竟就熟稔起来,三言两语就约定好了一件事。
连日来,穿竹峰雨水不断,浇得人躁郁不堪,所幸雨后,新竹嫩绿,往窗外看时,心情好了一些。
苏裕就趴在窗口,百无聊赖地往外头看。原本以为到了清衡仙山会有些奇遇,至少该让枯燥无味的日子变得有趣一点,没想到除了那天初到仙山遇上瑶玲仙子之后,就连天下雨,叫她毫无出门的兴致。
贺玲琅的住所离他远,宋清淮更远,偌大一个穿竹峰,竟也只住了这么三个人。
苏裕思虑道:这雨再这么下下去,当真是不得了了,我在这又没什么认识的人,连话都没得说,简直要给我熬出心病了。不能这样下去了,管他雨不雨的,出门再说。
当即穿上衣裳,撑了伞,往门外走。
正好碰上贺玲琅,贺玲琅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苏裕反应过来,应当是那张在他“藏宝阁”随便捡的废纸。遂点点头,道:“还在。”贺玲琅也是这么一问,听她说“还在”,便觉得妹妹还是很珍视自己的,于是放下心来。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裕道:“我本来是要出去逛逛,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出门了。”
回到竹屋里头,话没说上几句,贺玲琅兴高采烈地要给苏裕分享近日在穿竹峰捡到的宝贝。
见他珍而重之地将东西一一从怀里掏出来,摆放在桌子上。“你看我都找到了什么!这是我在泉水边捡到的‘宝玉’,这是我在竹林间捡到的‘凤尾’,这是‘小宝塔’,这是‘大冰塘’.....这个不得了,这是‘婀娜仙子’!我在上仙屋子前捡到的!”
听说是在宋清淮门口捡到的,苏裕稍稍提起兴趣,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是根精心雕琢的树枝,再一看,似乎是花的纹样,应该是簪子。她接过来仔细地观察,只见枝上桃花朵朵,花瓣纤薄,形状浑圆而饱满,就连花蕊与花瓣上的纹路都极为精细,一簇四朵,开的极艳,倒贴合“婀娜仙子”其名。苏裕不禁道:“上仙这般谪仙人,也会雕桃花簪子给心上人吗?”
贺玲琅却大叫道:“这不是桃花!是杏花,是杏花!
苏裕说:“好吧好吧,那就是杏花吧。话说,上仙雕这个桃花簪子是要送给谁?上仙竟有喜欢的女子?也是清衡仙山的人吗?”
贺玲琅自然也不知道。苏裕又说:“哥哥,你把上仙送给心爱女子的簪子捡走了,上仙该急了,还是还给他比较好。”
贺玲琅听她这么说,失落道:“……那我们何时给上仙送过去?”
既然也无事,不如现在就给他送过去? ……还是算了,也不熟,还是不要去叨扰人家,下次碰见了再给吧。外头雨声渐小,连绵数日的阴雨天竟隐约有放晴的趋势。苏裕又坐着听贺玲琅说起这些‘宝贝’的来由,不过是树上摘的,有林里捡的,有水里掏的,听得昏昏欲睡。
忽而听他语调一变,嚷嚷道:“开太阳了,太阳!快看!”
苏裕猛然回过神来,只见一缕金黄色的光爬进了窗口,看着有些虚弱,不过也叫人喜不自胜。简直是稀客!
只怕这太阳待不了多久就又要没了,趁着天气放晴,苏裕拉起贺玲琅:“哥哥,去外面转转。”
贺玲琅赶紧收起一桌子的宝贝,兴高采烈地跟着一起出门了。
连下了多日雨,地上泥泞不堪,苏裕甫一出门就踩进泥坑里,抬起满是黄泥的脚,和贺玲琅两人齐声喊了句“哎呀呀”。她自觉倒霉,不过没当回事,也没换鞋,依旧开开心心出门。
穿竹峰山腰到山顶,有一大片绿色的竹林,因此从外观看,整座山都被竹子给占领了。两人正打算大路而行,竟在外头看见了宋清淮与升滢。
升滢这小孩,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相貌是青涩的,气质怎么那么老成?幸亏长得好看,同宋清淮站一起,俨然一对翩翩佳公子。
苏裕两人驻下足来,打算等他们谈完。升滢却率先注意到这边,招手道:“苏姑娘,贺公子!”
苏裕亦是扬手,边走边道:“上仙,仙君!好巧啊!这雨总算下完了,差点要把我蒙死了!”贺玲琅性子羞涩,直往她身后躲。
升滢道:“苏姑娘,升滢是小辈,您叫我名字就好。”
苏裕道:“好哇。不过你今日到穿竹峰来,是有什么事吗?”
升滢头痛道:“还是扶缘山那事。这几日红鸾又飞走几只,禄礼长老向仙师禀告了此事,仙师便将这件事交与了我们芳华峰。弟子们苦查无果,偶然得知上仙对草木灵长有研究,因此特来讨教。”
苏裕心想:这宋清淮好忙呀!刚闲两天,怎么又要来活了。
她问:“所以不是瑶玲仙子的原因吗?”
升滢道:“目前看来不是的。瑶玲仙子此次并未踏足至山顶,也并没有释放灵气,可仙子的确有吓死过仙草的先例,因此我们也不敢断定。”
苏裕咂舌道:“吓死仙草?什么草,竟然会被吓死?”
升滢道:“扶缘山上灵气浓厚,万物衍生出灵性来,有些灵物刚开了智,胆子比较小。”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又继续道,“仙子吓死那株草名为陆离,不过前阵子弟子们一直为其养护,已经救活了。”
两人话间,贺玲琅也鼓起勇气,从怀里掏出那支簪子来,递与宋清淮,道:“仙…仙君。”
贺玲琅先是看簪子,又是惊讶地看着他,接着看了一眼旁边说话的人,正好同苏裕眼神相撞一瞬,又如无其事地移开。
他心中想:这个簪子怎么会丢的?何时丢的?竟然至今未发觉,近日似乎有些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