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栎没有过多注意刚才的人，他低头整理着衬衣，将袖子折了起来，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自我提醒道：“等下可千万别这么冒失了！”
“蓝栎！”
蓝栎闻声转身，见曾导迎面走来，立马上前打着招呼。
曾导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来挺早啊。”
“没有，我也刚来。”蓝栎跟着曾导一起往包间的方向去，“曾导，我能先问一下，今天都有谁来吗？”
“嗨，忘跟你说了！”曾导拍了下脑门，提醒他：“今晚地平线的老板和副总都来，你可要好好表现！”
全是老板，这么大阵仗？！
蓝栎暗自深呼吸，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思忖等下该怎么社交。
总之可千万别出差错。
服务员将包间门打开，蓝栎跟着曾导往里走，先是经过会客区，转过弯，才是包间的餐厅。
当目光触及主位上的女人时，他瞳孔猛然收缩，呼吸随之一窒，连思绪都瞬间凝固——
那抹熟悉的红裙与卷发，又一次撞入眼帘。
“墨文！”
曾导热情地打着招呼，“墨文”闻声抬起头，随即唇角轻扬，迎了上来：“好久不见啊，曾导。感谢您为了今天的事，专门飞趟北京。”
“小事！”曾导转过身，为她引荐：“喏，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咱们综艺的客串嘉宾，蓝栎。”
蓝栎还在震惊当中，在反应过来曾导称这位女士为“墨文”后，重新找回了脑子，立马上前一步，伸出双手。
“陆总，您好！我是蓝栎。”
陆墨文轻轻回握了下蓝栎的手，眼睛弯成月牙，脸上散开了温柔笑意。
她嗓音低柔，回道：“你好，我是陆墨文。”
此时此刻，对上陆墨文那清亮的眼眸，蓝栎终于确认，她就是上午在克拉梅的客人，也是刚才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
原来肖云的朋友“陆总”，就是地平线的陆墨文。
“哎呀，刚跟经理寒暄了一会……”
人未至声先到，蓝栎看向门口，上午穿皮裙的女士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蓝栎？”女人主动打着招呼：“我是地平线的程安琪。”
蓝栎跟她握过手后，看向她身后的男人，那人也伸手：“蓝老师您好，我是陆总的助理，陶西，叫我小陶就行。”
“您好您好，叫我蓝栎就好！”
随后程安琪张罗着大家赶紧就坐，一旁几个服务员见状立马将菜单递到每个人手里，根据客人们的反应，为大家介绍着菜品。
蓝栎随意翻看着菜单，但注意力更多地放到了他人身上。
点菜过程中，蓝栎发现地平线两位老板的风格完全不同。
坐在对面的程安琪头也不抬，快速翻着菜单：“这个不错，一人来一份！”
“这个今天刚到，新鲜得很，必须尝尝！”
“这个都不吃吗？不吃我吃！”
而与蓝栎隔着曾导的陆墨文，则是仔细翻看着菜单，慢声慢语问着曾导的喜好，还主动提及曾导高血压，将酒换成了果汁。
蓝栎正偷偷观察着陆墨文，突然听她提到了自己。
“蓝栎呢？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没有。”蓝栎目光游移，补充道：“我什么都吃。”
又瞥见陆墨文杯里水喝得差不多了，他主动起身添水。
陆墨文将杯子放好后，率先开口：“看过地平线的资料了吗？”
“看过了，陆总。”
蓝栎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主动找着话题：“没想到席康老师是地平线的艺人。巧的是，去年杭州的一个商场开业邀请了席康老师，我是那天的助演。”
刚说完，又开始后悔——怎么这么牵强的关系都拿出来说！
陆墨文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顺着他的话说：“是很巧。如果那时候有机会认识一下，或许我们的联系能再早一些。”
“有句话怎么说，只有在合适的时间，才能遇到合适的人，对吧？”曾导主动替蓝栎找话口：“蓝栎，你跟克拉梅什么情况？方便的话，跟陆总说说。”
曾导提及克拉梅的瞬间，蓝栎双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线。
他本该对答如流，可脑海中闪回出上午陆墨文与肖云谈笑风生的场景。
喉结滚动间，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哽在喉头。
万一陆墨文跟肖云是一丘之貉怎么办？万一这是肖云设下的鸿门宴怎么办？
……
吃过的亏都化作了本能，此刻蓝栎浑身的神经都紧绷成弦。
未成想，那边陆墨文和曾导先聊了起来。
“地平线和克拉梅最近在谈合作，所以今天上午，我们也去了一趟克拉梅，跟肖总正式见了一面。”陆墨文看向曾导，笑意浅浅，“之前只是听说肖总眼毒，特别会选人。但没想到克拉梅的艺人名册真的夸张……”陆墨文用手指比了个十公分的厚度，感叹道：“差不多这么厚！”
曾导惊道：“这得签了多少人？！管得过来吗？”他扭头看向蓝栎，问：“你那年一共签了多少人？”
蓝栎回忆了下，说：“训练营入选了六十多人，考核刷下了四十多人，最后正式签约的只有九人。”
“倒不算多。估计还是从选秀那年之后，各大经纪公司才开始疯狂签人，打算玩概率呢。”
陆墨文应道：“可能是吧。我跟肖总也是刚认识，没聊这么深。”
“照我说，这些公司签了人之后什么也不做，不纯祸祸人嘛！”曾导叹了口气，拍着蓝栎的肩膀：“你看我们蓝栎这几年，多可惜……不过，好在快解约了不是？”
蓝栎唇角勉强上扬，解释道：“今年十二月就算到期了。我这两天也在跟公司确认解约的事。”
陆墨文微微颔首，见蓝栎放松下来，问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蓝栎从陆墨文方才话中，听出她与肖云并非好友，紧绷的神经稍缓，放下心来。
他抬眼直视对方，将提前准备好、推敲良久的话语娓娓道来：“虽然我在行业里一直是‘查无此人’的状态，但这些年从未间断创作，只是受限于克拉梅的合约，没办法、也不敢将歌发出去……等脱离克拉梅后，我希望能与一家靠谱的公司签约，只要能给我正常的待遇，让我有创作和唱歌的自由就行……”
陆墨文点头，正要开口，旁边程安琪突然笑出声。
“听你这意思，克拉梅不靠谱呗？”
程安琪在熟人面前习惯张嘴就来，她本想开个玩笑，逗一逗蓝栎，没想到刚说完就感觉自己小腿被人轻踹了一下。
她看着蓝栎脸上泛起一丝慌张，又发现陆墨文正用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对着自己，意识到多嘴了。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蓝栎没想到话到他人耳朵里，竟有拉踩克拉梅的意思，解释时语气都透着紧绷：“我只是希望之后合作的公司能够、能够……”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找补时，陆墨文开口便化解了尴尬。
“靠谱是最基本的要求。”陆墨文目光柔和，始终注视着蓝栎：“你说的没错，谁会去选择一个不靠谱的公司呢？”
她将蓝栎从“自证陷阱”里拉了出来，随即唇角含笑，帮程安琪解释：“程总偶尔爱开点玩笑。”
大家都笑了起来，随即程安琪开始主动介绍着地平线的“靠谱”。
“地平线的艺人不多，所以不存在抢资源的情况，我们会将能接触到的最好、最合适的资源，给到艺人。如果你跟地平线签约，我们除了会规划你每年要发的新歌等工作，还会为你创造更多曝光的机会，比如《整蛊环游记》。”
“之前节目组跟你签的都是单期合同，而且是类似NPC的角色，随时都有换掉的可能。但如果你是地平线的艺人，我们会给你安排做常驻，成为主角团的第五人。当然，前提是你可以尽快解约签到地平线，才能赶上之后的拍摄……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蓝栎立马点头：“明白！”
“听着靠谱不？我觉得比克拉梅……哎呀！”
程安琪话说一半突然咽了下去，开始低头整理着腿上的餐巾。
陆墨文无奈地收回脚，装作无事发生般，跟曾导和蓝栎示意：“我们边吃边聊？”
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陶西让服务员离开包间，自己照顾着大家，帮忙转盘。
陆墨文喝了一口果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蓝栎。
跟前有什么菜，他便夹什么，而且也就夹一小筷。在吃到脆炸鱼腩后，好像多了些反应，边嚼边好奇地打量那盘菜。
——应该是爱吃。
于是在陶西打算转盘时，陆墨文及时按住，将那份脆炸鱼腩定在了蓝栎的跟前。
“曾导，这豆腐煲不错，您尝尝？”
刚咽下第二块炸鱼腩、正打算夹第三块的蓝栎，听见陆墨文的话，立马放下筷子，“我来吧。”
陆墨文等着蓝栎帮曾导盛完，下一句就听他说：“陆总，帮您也舀一碗？”
“好。”
看着蓝栎小心地将碗放到自己跟前，陆墨文唇角轻扬。
程安琪继续刚才的话题。
“除了综艺，像参加音乐节、晚会这些，也是歌手的主要工作……但要想获得这种工作机会，还得靠你自己的能力，比如写的歌怎么样，唱得怎么样，粉丝群体什么样，对吧？”
“是。”蓝栎十分认同。
“地平线与其他公司相比，还有一个优势。”陆墨文将酥皮虾转到蓝栎跟前，示意他夹。
蓝栎受宠若惊地将虾夹到盘里，然后放下筷子，静静听她讲话。
“我们每年都会有不少剧集项目，自然手上也会有很多影视音乐的资源。只可惜我们的艺人全是演员，没有歌手。”
她眉眼染了丝笑意：“如果你跟地平线签约，那么所有的影视主题曲或ost，全部会优先考虑——”
蓝栎看向陆墨文的眼神中透着认真，听见她用温柔却坚定的语气说：“——你。”
蓝栎睫毛轻颤，试图理清方才听到的一切。
地平线给出的条件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原只求创作自由，却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幅恢弘的蓝图。
这蓝图美好得近乎虚幻，像悬在空中的海市蜃楼。
他站在现实的荒漠里，不敢伸手触碰。
沉默良久，蓝栎终于轻声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为什么……”他嗓音发紧，“为什么会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