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柳熙宁把他和王苒关于宁家命案的猜测告诉了云长影。后者伤势已经恢复大半,每天泡在宁家演武场要把前阵子偷懒的份补上。

听了柳熙宁的分析,他深以为然,闲下来也观察一下几个可疑对象。

一圈人盘点下来,最可疑就是两个人。

一个是小陈氏带来的琴姑娘,另外就是宁家那个好女婿——严辉祖。

他最怀疑的就是严辉祖。

第一次见面,严辉祖在席上的表现简直就是相声里捧哏的。宁文兆说多么让人尴尬的话题,他都能接上,不仅接上,还能就势奉承他几句。

那时候,他觉得对方就是一个靠着妻家吃软饭的主。

可是那日宁家庄被围,宁文兆和陈氏缩在宁家最牢固的房子里。严辉祖带着庄兵上了第一道防线。

那日,他自己浴血归来,严辉祖也剑不落空,亲手斩杀的就有两人,在庄兵簇拥下威风凛凛。

喋血气象之后,染血的外甲一脱,又能马上变成笑语盈盈,恭顺谨慎的攀上高枝的穷女婿。

云长影觉得,三个宁文兆加在一起,恐怕都斗不过一个严辉祖。

某一天,恭顺的穷女婿和陈氏吵了一架。

这时候,他在宁家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他自己不喜欢宁家的大部分人,和他们保持距离,他带来的家仆倒是和他们混的越来越融洽。

严辉祖刚“爆发”,他的从人就打探到原委八卦给他听。

严辉祖想要入仕。大齐科举刚刚露一个芽,科为辅,举为先。

大齐这时候的考试只有一场,在京城举行,没有之前的童生、秀才、举人等筛选。候选考生来自各地举荐,集中到京城参加一次考试,根据表现给予不同的官职。

举是第一步,不能获得“被举荐”的机会,任你才高八斗都是白搭。

另外,京城的考试好几年才一次,还没形成后代的规律性,地方官的举荐任务每年都有。大部分官员都是通过举荐登上仕途。

还有一些,则是具有开府权力的封疆大吏直接聘任。

例如各道招讨大使,再如河东留守这种,都有这样的权限。

他们聘的将官、幕僚、佐官直接纳入国家官员体系,所以也不乏在某将军幕中进职,干得不错就被朝廷调去当地方官的事。

陈氏的族亲在某留守麾下做事,当下有两个佐官的名额,这位留守正在物色人选,也让属下官员们举荐。

此人将这个机会告诉了陈氏。

严辉祖心动了,求陈氏给他一个机会。

毫无疑问,陈氏直接拒绝了,拒绝的还很不给面子。

这种机会当然是留给他儿子宁文兆的。

至于他,一个娶了庶出女儿的穷姑爷,在宁家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满足?

哪家会把飞黄腾达的机会让给外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让严辉祖爆炸的是,宁文兆不肯去。

这个消息一个多月前就传来了,严辉祖请求了一次,陈氏说留给自己儿子,结果宁文兆死活不愿。

这个“岗位”在河北道,放到二十一世纪是进京,在大齐的时代,这里同样是对抗柔然的前沿阵地。

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赵大地。

荒凉,悲怆。

更直白的说法就是——穷,且危险。

宁文兆哪里吃的起这种苦。

如果说,早年他还有过一点点当官为将的野心,这次看到宁文夏,听他说了一些河南招讨军的生活。他就彻底打退堂鼓了。

四海宦游,哪有在家躺平好。

就算去当文职,这种时代谁告诉你文职就是安全的?贼军冲进来的时候会管你是文官还是武将?还不是照样一刀下来,悬尸城头。

第一次被拒绝,严辉祖还平静,姑爷肯定比不过亲儿子,更别说他娶的那个并不是陈氏肚子里出来的。

等宁文兆拒绝了,他又去求,在此之前还和宁文兆说了。后者到是拍着胸脯说帮他在母亲面前美言几句。

他等来等去,那天抗击盗匪立功了,又去问,陈氏说推荐了宁家某某。

严辉祖一打听,这个某某塞给陈氏一盒子金条外加一堆珠宝。

这一下他炸了。

然后换来陈氏加倍的羞辱。

这一次陈氏的态度连宁文兆都看不过去,帮着自己的妹夫说话。陈氏给出去的那个人说起来姓宁,关系已经有点远,都不在宁家庄生活。

陈氏则对儿子说:“推荐一个外人,你知道为娘要受多少指点?再说了,让他出去当官,我的宝贝儿子,你一个人撑的起家里的事?”

宁文兆立马熄火。

是啊,要是严辉祖不在,他得干多少活?

每次盗匪来袭,顶在前面的都是严辉祖。

他自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想出门陈氏都不许。

这个八卦听完,云长影对陈氏母子的天真服气到了一定程度。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求不回报的忠诚。

严辉祖真的是庸才还好,明明有能力却被死死掐住,顶着姑爷的名号干着总管的营生,一年两年还好,时间长了能不生怨气?

把这些矛盾看在眼里,云长影更加是绕着他们走,一个也不想沾上,尤其是不想被陈氏姊妹缠上。

宁七娘不明不白死了,陈氏拿不出年龄合适的姑娘,小陈氏就明目张胆的来推销女儿。

琴姑娘又美丽又能干,如果云小将军这里看不上,你有没有没婚配的兄弟?或者军中同僚?云公子的眼力没话说,能看上的都是翘楚,我们不挑。

云长影简直——放到二十世纪末,这小陈氏肯定是每天去相亲角转悠的大妈。

这些天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自己定制的那两把剑。

第一把已经打造出来了,果然不负盛名。折叠钢、覆土烧刃两项技术下打造出来的宝剑,重量适度,锋利无比。

听说他在外面找到一个技艺超群的铁匠打造兵器,严辉祖也好奇的跟去看。一并去的还有宁家庄的铁匠师傅。

忿忿的宁家庄铁匠还带了一些皮革,这些都是民间打造简易“铠甲”用的。用几块皮子叠加缝制,做成背心一样。这种“铠甲”不受管制。

试刃的时候,两幅甲叠在一起,一剑穿透。

一直叠到四层,第一次攻击,剑尖还能在最后一层露出一点点尖。

吃力如此,剑身曲而不折,剑刃不卷不崩。

宁家庄铁匠师傅从一脸不忿到最后拉着人家的手求拜师。

严辉祖立马下单,给自己定了几件武器。

遇到那么个识货还给他们带生意的主顾,贺兰雄和唐双都特别开心。唐双和他说,他们的新工艺最近有了突破,试制的那把斧头韧性和强度都更出色。

云长影马上又下了一单,让他们用工艺夹钢技术来做,特别声明成不成都不要紧。即便失败了,定金他也不收回,等将来技术稳定了通知他一声就行。

双方约好四日后交付,他简直是数着日子等,找到了穿越前买到限量手办手一天刷十次快递进程的心情。

终于到了交货日,他一大早就跑去,严辉祖又跟着过去了,连宁文兆都好奇的跟上来。毕竟这些天他们两个在宁家对着贺兰雄的手艺无脑吹,他那把剑被一家男子都看了一遍。

要不是这种精细打制的新工艺兵器价格比普通的贵许多,宁文兆都想把庄上兵器全换了。

一路赶到贺兰的作坊外,看到的是……

一群衙役围在那里,武器在手。

作坊里的汉子们则和他们对峙着,大声嚷嚷。

也不知道衙役说了什么,一个性急的汉子一把抓起打铁的大锤。

衙役们后退了两步,一人大喊:“你们这是要造反!”

云长影赶上去:“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差役们都是河蒲县的,不认识他,但是认识宁文兆和严辉祖。

领头的上来对宁文兆道:“这铁匠私通盗匪,被人举报了。”

被举报的人是贺兰雄,举报他的那个人也在,本来缩在角落,被士兵推柔了几下上前。

正是那天来找贺兰雄借钱,后面又在半路伏击他和柳熙宁的人。

云长影上前两步:“是你!哪里跑!”长剑出鞘。

那人吓得哇哇叫,往衙役们后面躲。

衙役们武器指向他:“干什么?杀人灭口么?盗匪同伙?”

宁家的家仆慌忙上来拦:“各位官差稍安勿躁,误会,误会。”

云长影剑指那人,一声冷哼,脸上满是愤怒,眼神都不给衙役们一个。

严辉祖过来拦他:“妹夫,别动手,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那匪徒伏击小爷,要不是小爷机灵,早就死在荒野了!”

两边都是一阵惊。

宁家的人没有听过这一段,但看他表情绝非作伪。

“来来,我们还是慢慢说。大家都收一下兵器。”严辉祖指指带头的差役:“你们知道这是何人?”

云长影“哼”了一声,回剑入鞘,自觉表情到位,把个贵公子的骄矜展现了八成。

他的长随上前一步,喝道:“我家公子是折冲郎将,尔等谁敢放肆!”

在一片“误会,误会”声中,两相平静。

他的长随指着那人道:“这人是盗匪,那天进攻宁家寨就有他。”

差役道:“没错,这人就是盗匪。我等前几天抓到的,他供认贺兰雄”一伸手指指铁塔一样的汉子:“此人和盗匪勾结,他们潜逃之时,就是此人给他们银钱。”

贺兰雄铺子里的人吼道:“你个杂种,胡乱攀咬,什么给你们银钱,这年头谁家还有闲钱给人?”

领头的差役向他们解释说那人拿出来的钱袋上有贺兰两个字的绣样。

云长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哥们心可太大了。

表面上,他依然眼睛朝天的样子,又冷笑了一下:“是么?可我只知道,那天晚上那人纠结几个同伴在道边埋伏。若非这位贺兰壮士,我们不死也重伤。”

差役们……

这就很尴尬了。

严辉祖大惊:“居然有这样的事,妹夫你怎么不说?”

云长影上前两部,盯着那人道:“那日是不是你带着四个人伏击?”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等于承认了罪状。

“赶走你们的是不是这位贺兰壮士?”

那人看一眼贺兰雄,抖得更厉害。

“你们勾结宁家庄的庄户偷开西门,意图血洗宁家庄,被我挡住了。所以怀恨在心,数日后埋伏击杀于我,又被这位壮士破坏了意图。你等杀人越货的狗贼,那日小爷没能杀了你们,你们不躲得远远得,还来诬告义士!”

差役们越听越尴尬,有人挥起棍子狠狠打了那人两下。为首得朝着云长影施了个礼:“小的们冒犯了,请将军恕罪。”

他挥挥手:“罢了。对了,我一个朋友姓柳,名唤熙宁,此人可是在你们县上?”

差役们相互看看,一人道:“这是我们县太爷的座上宾。”

“那日与我一起遇袭的就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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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唐
连载中明月晓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