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毒药,当然是从韩朔那里得来的。

甚至,这套手法的诞生的契机也和韩朔有关。

韩朔早就投靠了某个高官,此人与柔然人勾勾搭搭。

尽管从双方往来信件看,还没最终搭上。但对方的图谋绝不是放点消息赚点小钱,而是想占据两郡,背靠柔然,和大齐争锋。

一旦他和柔然人谈妥条件,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河东招讨大使——赵国公萧舫。

萧舫身份高贵,大权在握,两郡将官中遍布他的亲族好友。想要从他手上夺取两郡权限最好的办法就是“暗杀”。

韩朔一直在寻找适合暗杀的工具。

这里又要说回钟府。

水娘子和那岭南来的姓金的汉子有染,从他那里学了个不完全的“诅咒秘法”。她在那里搞封建迷信活动的时候被兰娘子发现了。

兰娘子是韩夫人的陪嫁丫头,韩三郎不纳妾,她后来由这对夫妻做主,嫁给了府中一个管事的儿子——就是当下的钟府大管家。

韩氏擅长笼络人心,这夫妻两对她言听计从。兰娘子有两个儿子,他们很有些野心,希望后代可以不再延续自己的生活轨迹。

韩氏将这两孩子送去自己兄弟身边,对他们这样的底层民众来说,沙场立功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道路。

这么一来,这两人就把自己牢牢捆在韩氏这条船上。

水娘子行“巫蛊之事”被发现 ,又被兰娘子他们恐吓,说当今皇帝有人,行巫蛊之术是死罪。

她哪里受的住这种惊吓,就把自己和姓金堂的那点事都说了,包括岭南秘术,吹箭、奇毒之类。

韩氏一听,这不就是自己兄弟想要的么。

于是就有了后来找那姓金的汉子买吹箭技术那一段故事。

金堂的吹箭吹牛的成分远超实际功效,却给韩夫人带来很大的启发。韩氏在此基础上改良出了后来用在灯上的那套机关,还将改良技法给了韩朔。

韩朔等人也在金堂那里知道了真正有见血封喉奇效的毒来自云州。他们也是聪明,让青楼花娘在云州来的客人里询问,果然有所获。

跟着毒药一起来的,还有云州不知道什么部落的蝶神传说,和鬼蝶的实物。

韩氏本来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心培养了鬼蝶,还不知道怎么弄明白了仙姑原巧花树和这种蝴蝶之间的伴生关系。

这就是钟府“蝶妖杀人案”的全部过程。

“钟鸣呢?钟鸣被害的过程和其他两人不一样。”

“关于钟鸣,府中不是早有设想么?”

江氏有点尴尬,这个和丫鬟们有私情的设想就是她最先提出的。

“拥抱,除了私情,还有亲情。”

江氏顿时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你是说,三房那个直接动手?”

这实在太超越他们这种名门贵妇的接受阈值了。

“就是钟鸣被害的原因,我们想不出来,只能问真凶。反正八成也就是他还在查真相,而且碰到了边缘。”

钟鸣还有一个妹妹,当下被他母亲带回娘家去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她对丈夫和儿子的死格外平静。

钟鸣拼命也要为父亲的死讨个说法。他母亲流了一会眼泪就完事了。

钟鸣死后,她哭闹了一下,信阳侯和她说了一阵话之后,她就带着小女儿回娘家去了。看她的样子也不打算给钟麟守寡,估摸着出了丧期就会改嫁。

果然,秦氏冷笑道:“小三郎父子两代命都不好。大的那个,娘是假的。小的那个,当娘的出了名的薄情。”

江氏也议论了几句,让袁祥他们大概知道了点原因。

钟麟的婚姻是钟三郎一手促成的,他们猜测他这么做就是想要通过这场姑表联姻让钟麟的后代有钟家血脉。

这样万一将来他和韩氏抱养孩子充做亲儿的事情暴露了,钟麟还能靠这段婚姻继续在钟家立足。

这门亲事信阳侯是反对的。但是他亲家那边欣赏钟麟的才干,看好他的前途,也热情的推动联姻。

亲上加亲,对关陇勋贵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信阳侯实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最终成就了姻缘。

可是,钟家这个姑表小姐打心底里不愿意。

不愿意的原因,他有一次和大房的女儿说过。

作为受信阳侯夫人疼爱的外甥女,她在钟家生活的时间很长,她说:“小三郎除了他爹,谁也不疼,嫁给他没有出头之日。”

大房的姑娘当时觉得这个评价莫名其妙,当笑话说给秦氏听过。

现在想想,这姑娘实在是敏锐过人。

“至于钟存丧命的原因,也只能推测……”

秦氏忽然道:“存儿知道了钟麟的身世。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半年前他就和我说过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眼圈又红了,平复了一会心情才道:“那时我还骂他说‘就他这无用的样子,死了老婆都找不到愿把女儿嫁给他的。钟麟不管是什么,都比他有资格继承钟家。’”

“阿姊你……那不是你早知道原因?”

“钟麟死的时候我还没敢那么想。毕竟,要说继承钟家,钟微有你这个娘,要比谁都更有资格。后来,家里和我说起三叔可能要追封爵位……我就知道了。”

江氏本来想说“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再一想,信阳侯分明也是清楚的,也只能一声叹息。

司徒和袁祥对看一眼,这个结果和他们推测的一样。

钟存半年前就知道了钟麟的身世,但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厉害冲突,加上信阳侯最重家族声誉,把这种事情透出来更没好事。

三个月前,钟麟暴毙,秦氏就早听说韩家给女婿运作了追封爵位的消息,钟存第一个意识到这个命案钟隐藏的真相。

他很可能以此为把柄向韩氏,或者说韩氏背后的韩家索要利益,最终引来杀身之祸。

钟存从动机出发,猜到了真凶,但他并没有破解杀人的手段,这才有自己也死于“鬼蝶”之下的结局。

此后,韩家当家人因为劝阻皇帝北巡遭罪,钟三郎的追封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了泡了汤。

信阳侯则已是风中残烛。

杀红了眼的韩氏又把目光投向信阳侯爵位的传承。

在这上面,钟颐没有半点优势。

信阳侯这个人有些事上有超越时代的眼界,但在在袭承上极重古礼。当然了,这也可以解释为,尊重古礼某种程度上能最大程度减少兄弟阋墙——继承与否全靠命,争也无用。

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

钟微比钟颐大了几个月,当下是钟家无可争议的“嫡孙”。

韩氏最初可能对动钟微还有犹豫——毕竟江氏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信阳侯的态度鼓励了她。

钟存之案后,信阳侯顺着江氏的猜测抛出“小河寨獠人余孽复仇”说。别人不清楚,韩氏一听就知道鬼话连篇。

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信阳侯在拼命掩盖这一系列的命案的真相。

韩氏觉得,自己探到了这个老侯爷的底线。

信阳侯的反击是——剥夺了钟颐的继承权。

若是韩家荣耀依旧,韩氏可能还会挣扎一下,一家嫡出的男丁死到就剩一个的时候,信阳侯的遗嘱只能被人看作“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了。”

但是现在,永平帝差点死在秦关城内,回去后反而看那些阻拦他北巡的官员更不顺眼。

韩家老当家已经被丢出京城,正在前往茹州的路上——这地方也就比岭南、云州好那么一点点。

韩微此后没有再遇到危险,鬼蝶从钟家销声匿迹。

聊到这里,两壶酒不知不觉间都喝完了。

袁祥扶了下额,说自己有些醉了,怕失态,先告退。司徒自然也顺势告辞。

江氏点了点头,等他们退到门口,忽然行了个礼,柔声道:“好孩子,钟微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三生有幸。这个情分,我这个做娘的替钟微记下了。”

袁祥又行了个礼。

等离开江氏的视线,司徒深深吸了口气:“袁兄,我觉得憋屈的厉害。”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廊下冰柱晶莹,枝头白雪点点。

司徒却觉得胸口如有万钧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再看钟家雕栏玉砌都是一股子冷肃寂寥之感。

袁祥道:“我们搬去馆驿吧。”

“好!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让下人收拾去,我们两个去喝酒。”

“好,喝酒去!”

“通宵畅饮,不醉不休!”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传来钟微的声音:

“在陌林喝酒,怎么能不带上我?”

袁祥朝他走了两步,一把拢住他的肩膀:“走走,一起喝酒,你请客。”

“在陌林地头,当然是我请客。”

三人联袂而行,笑声连连。

江氏从房中出来,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的背影,也露出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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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唐
连载中明月晓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