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堆玩具,再想想那天见到的石家兄妹——
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好像有点多啊!
是太阳黑子大爆发的锅么?
袁祥也是第一次全面欣赏钟微的“收藏”,每一样都欣赏得津津有味,还不断向钟宏请教玩法。
小孩儿自尊心得到巨大满足,一直在嘀嘀咕咕说话,再没半点“羞涩”样子。
见孩子状态良好,袁祥开始套话。
司徒惊讶于他“盘问”的能力。要知道那次落水让钟宏受惊不浅,江氏都嘱咐别问孩子那日发生的事,他们试过,一问就哭闹,还会噩梦、发烧。
袁祥一点也没触犯风险点,他完全不提“那天晚上发现了什么”,而是围绕着那天的关键“蝶影”,设置了一套环环相套的外围问题。
钟宏只会觉得这些问题都和眼前的游戏有关,是他进一步和叔叔介绍心爱玩具的机会,整个过程游戏不断,笑声不断。
兰娘子一直在旁边,眉头紧锁,几次要打断,可钟宏一脸开心的样子让她找不到阻拦的机会。
钟宏在那里咯咯咯的笑,兰娘子整个人紧绷,和个看着幼崽的母兽似的,不断作势欲扑,偏偏幼崽对她眼中的可疑分子又蹭又舔。
司徒全程打酱油,他觉得袁祥如果穿越到现代,大可以考个幼儿心理学执照。
直到钟宏玩累了被抱下去睡觉,兰娘子也没找到打断盘问的机会。
司徒问袁祥这么做会不会给钟宏带来危险,后者笑了起来:“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就算有危险,那也是我的危险了。”
之后一天半非常平静。
平静得钟府的一些人都在犯嘀咕。
袁祥也就罢了,他是钟微的好友,当下无战事,来朋友家做客挺正常。那个京城来的折冲军的小将军就有点奇怪了吧,说着要回京,结果在这里悠闲晃悠。
脑洞大一点的就说“该不会是要和我们钟家结亲吧?”
这个观点挺有市场,很快就传开了。
毕竟司徒和钟微的关系那么好,两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还有人连人选都想好了:“那就是八姑娘吧,只有八姑娘是嫡出,配得上。”
“啊呀呀,能娶到八姑娘的人可太有福气了。又美貌又能干,性情是一等一的好,有女冠说过,八姑娘注定是要当诰命夫人的。”
这种话被管事的听到必然是要骂的,可还是挡不住大家的脑洞。很快连当事人——司徒凛都听说了,把他窘的不行。
钟微还开玩笑,要不将错就错?我和母亲去提一下?
新时代青年也禁不起这种玩笑,掩面而逃。
袁祥看着他倒是在琢磨自己的表妹也已经十三岁,不知道舅父有没有兴趣和陈国公家攀攀亲。
轻松惬意的日子没维持多久。
江氏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事情的经过钟家人已经看到了第三遍。
那天晚上,三个年轻人本来在一起闲聊。窗外小雪菲菲,屋内炉火温暖。
这一日的话题是清谈,南北统一之后,从江南士族那里传来的时尚娱乐。
江南士族的玄谈是以《易》《老》为根本,可极宇宙之无穷。
关陇勋贵,前面说了,脱离半文盲的时间都不太长。他们的清谈更接近讲古,聊聊历史,品评古人,再发当下之幽思。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一个事情争起来,争得面红耳赤。
钟微表示,我们翻书,你等着,我去拿书。
连原身记忆都不一定全的穿越者当然不敢参与这种讨论,虽然里面出现的很多名字他也熟悉——他那个世界线上一样赫赫有名。
可是司徒早发现了,这里和他原来的世界线并不是百分百复刻,贸然插嘴可能就是京城那个“吓得一群鹅跑”的下场。
顺说,那位贵族小姐因此得了个“惊鹅姑娘”的外号。
钟微气呼呼去拿书,司徒和袁祥在书房闲聊。
一声惊叫“鬼蝶——”
然后是东西翻倒的声音。
众人向着主屋冲过去。
房内漆黑。
有跑过来的小厮嘴里喊着:“蝶妖出来了,蝶妖出现了。”
等灯拿过来,钟微和钟宏一样,扑倒在地。书案翻覆,书本、砚台、笔洒落一地,墨汁溅在席子上,分外醒目。
从人尖叫起来。
袁祥和司徒飞奔而入,一人警戒,一人探向钟微的鼻息。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司徒皱着眉,过了许久才微微点了一下头。
四下一片抽气声。
“谁也别过来,都退开。你——去汇报江夫人。你——去喊管家,通知钟颐。”
兰娘子也闻声过来,看着这场景紧紧捂着嘴,倒是没有象普通女子一样瘫倒,还有余裕四下观察了一下,低声道:“没有蝴蝶——”
“啊——对啊——”
袁祥大怒:“都站着干嘛,请大夫,快!”
兰娘子上前两步:“先把少爷扶到内间榻上吧?”
“不许进来!我说了不许进来!谁也不许靠近钟微。”
他表情狰狞,众人吓得不敢作声。
司徒温言道:“兰娘子说得对,我们先把人扶进去,这么趴着……”
钟微出事,袁祥进入爆炸状态,越主代庖的发号施令。钟家的管事过来都被他赶到房外,除了江氏和后来急匆匆被喊来的大夫,袁祥不许任何人靠近钟微。
钟微还有一口气,可从大夫离去时的表情,以及江氏晕过去的情况推断,这一口气也就是时间问题。
江氏完全崩溃了,当晚就说家事暂由韩夫人管理。
也就是个把时辰,这个性格坚韧的女子从生理到心理都塌了,连守在儿子身边的力气都没有,抹着眼泪对袁祥说:“求你照顾好阿微,婶婶只相信你!”
这是兵荒马乱的一夜。
江氏和袁祥的态度就是把钟家所有人都当作危险分子,几房当家的都派人来看了,又被赶回去,最后只能在院子外守着听消息。
司徒出来安抚众人,钟家头面的下人们被一个外人呵斥排挤,虽然不敢明着反抗,话里话外都带了点刺。
倒是最有资格生气的钟颐反倒是十分平静,他一直守在钟微的院子里,整整一夜,最后还是司徒把他劝走。
第二天中午,大夫又来了一次,这次开了一大堆药。外头候着的人纷纷回去汇报“五少爷看样子是救回来了”。
信阳侯身边那个最受信任的从人也来了一次,袁祥照样只让人到屋子口。
江氏被两个丫鬟扶着出来,指着那人道:“你去回报老侯爷,他真的要看钟家的血脉死绝么?”
那人当场沉了脸:“二夫人说话要有分寸。”
“分寸!”江氏甩开扶着她的丫鬟,三两步上前,指着对方鼻子:“等钟微好些,我立刻带着他回娘家去。钟家的分寸我们受不了!”
钟微稍稍好转的消息出来,各房来听信的人也就散了。钟微和江氏身边的人也各就各位。
袁祥依然守在钟微身边,所有进房的东西他都要亲自查验过,钟微喝的药则由他带来的人监督着煎好。
钟家人自然不高兴,可江氏撒泼骂人,说这就是她的意思,谁要不满意先把她这个二夫人赶出去。
到了晚上,钟微的情况又好了一些。袁祥接受劝说去休息了,换了司徒看着。
司徒见书房里还是事发时一片狼籍的样子,嘀咕着说又不报官,又不整理,真是……嘀咕了两句吩咐人来清扫。
仆妇们不敢动,说袁少爷说了谁都不准进房,不准动里面的东西,谁碰了,就当谁是凶手。
司徒摆摆手:“没事了,你们五少爷就要醒了,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
仆人们还是犹豫,正好管事的过来,一听就把下人们骂了一顿。然后请司徒公子只管休息,他来安排。
司徒点点头,忽然道:“对了,房间收拾一下,但是东西一样都不准拿走,不管好的坏的,都放里面,尽量复原。”
“啊——”
他微微一笑:“怎么,没听明白?”
“明白了,明白了,一样都不许拿走。公子放心,小人监督着。”
管事兢兢业业的看着他们干活,一群仆妇一肚子委屈,对着管事那张脸,连嘀咕都不敢。没多久,房间整理完毕,物品各归其位。
司徒进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吩咐封存起来,等明天袁祥醒来,自然有用。
入夜,钟微的住处一片宁静。
袁祥这几天的态度得罪了钟家大半,连钟微身边的人都不忿他那不信任任何人的态度。当下没有安排,负气一样的乐得清闲去。
钟家管事背着手过来,一看就皱眉,吩咐旁边的人去把这边管事的叫来。
从人讪讪笑着说袁相公不让大家伺候五少爷,大家没什么事可做——
“什么叫做没事可做?五少爷身子有个反复,谁去喊大夫?而且,这里还住着两位别家的公子,他们难道不要人伺候?
“去,把人都叫出来,进不了房就在外头候着。
“还有,司徒公子怎么说的?房子看好了不许人动,谁在看?简直是!”
从人应声而退,管事的一边摇头一边进了房,嘀咕着说:“门不关,人不守……钟家的规矩都被败坏了。”
他四下看了一圈,见房中摆设还是下午整理后的样子,又听外头有了声音,这才摇着头离开。
走出二三十步,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司徒公子,您——”
司徒抄起手,下巴微扬:“赵管事,下午我说过什么?房中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许动,留着袁公子明天来查看,是不是?”
“是啊——”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管事的愣了一下,一抬手:“这个……这个是之前四姑娘那边换下来的。”
跟着他来的人也赶过来了,听了这话忙道:“对对,是我们带着过来的,可没动五少爷这里的东西。”
“四姑娘那边换下来的……那就是钟府的东西喽?”
管事的忍不住回嘴道:“这里哪样东西不是钟府的?我们钟府,就算一根筷子上也有印记,可动不了外人的东西。”
司徒哈哈大笑:“就等你这句话。”话音未落,上前两步劈手就将那盏灯夺了下来,举起道:“江夫人、秦夫人,两位亲自来验看一下,这可是钟家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秦氏和江氏都过来了,身边簇拥着一群仆妇丫鬟。
管事的脸色终于变了。
江氏身边的管家娘子上前查看:“太太,这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虽说颜色形制都象,可用的纱不一样。这纱……不是什么精致东西。”
司徒笑容更深:“赵管事,你来给大家说说,为什么偷一盏不是钟家的灯?”
“这……这怎么可能不是钟家的……这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是从钟微的桌子上拿走的?还是明明有着一样的机关?”
一言出,周围一片喧哗。
秦氏惊道:“什么机关?我们家的灯上有什么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