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饭菜上桌,香气扑鼻。

少女抱琴而入,坐的远远的开始演奏。

柳熙宁一扬手:“先用餐,在山上辛苦了几天,在下让人准备了些东都特色。两位都是第一次来东都,尝尝正统的中原口味。”

柳熙宁准备的晚宴,口味自不用说,莫说超过东都府衙,连越国公府上也只能说材料更珍惜,论味道和雅致却差了一截。柳熙宁看得出他们的想法,说越国公并不是东都人,他出于关陇,家中口味更偏向陇上。

如果让这两个人认真评论,这些菜做的到不了他们那个时代的水平,烹饪手法,能用的佐料都差后代太多。可这不是穿越了么,能吃上那么一餐幸福的眼泪汪汪。毕竟他们两个都不是擅长烹饪的人,哪怕擅长,这年头连控火候都很难做,更别说鸡精、味精、耗油……

点心却依然是会宾楼特色的江南口味,放在盘子里就是艺术品。柳熙宁说东都的点心都有点重料,天冷点好吃,夏日还是江南小食可口。

美酒佳肴,美人弹唱。

云长影却放不下前面的话题,很煞风景的又提了起来。

柳熙宁让众人退下,正色道:“那日请云兄藏起来的那枚竹简可在?”

云长影还真随身带着,还找了个丝帕小心裹好。

三个人轮流看了一遍,内容不用说,能把许愿签放入地宫的,都是知道南怀观真实情况的。那些求生儿子的普通信徒,都是在三清面前絮絮叨叨了事。

上面按照格式写,核心意思就是荥水一个名叫郑澜的人,请求方良大神弄死一个叫做欧阳绍的人,要死的不着痕迹,最好人人都以为是正常病死。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会送上两名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和两名十四岁以下的少女,另外供奉千两白银,珊瑚树一支,点长明灯一年。

“柳兄,这个上面涉及的两个人,柳兄可是都熟悉?”

柳熙宁指着“欧阳邵”三个字:“此人云兄应该也听过,镇国大将军,云阳侯……”

一瞬间,关键词唤醒成功,云长影啊了一声:“大齐第一先锋!”

“至于这个荥水郑澜,这个人知道的的确不多。他没当过官,但是他的弟弟诸位肯定听过——郑孝卿。”

这次不用题词回忆这种特别容易穿帮的体验,郑孝卿三个字,他们两个踏进东都就反复听人提起,永平帝亲口说的“忠孝至佳”,亲族遍布朝堂军旅。

“云兄或许听父辈提供这件事,云阳侯暴毙,云大将军据说是最愤怒的一个,曾在朝堂上公开指责怀疑郑孝卿。只是……云阳侯是在明圣帝的庆功宴上暴毙而亡,太医反复检查,都只能说是心力憔悴而亡。

“云大将军因着这件事受过御史弹劾,和郑家也结了仇。”

这次关键词失效,云长影没能搜出记忆,顿时慌的要命。柳熙宁何等敏锐的人,可他自己找到了解释:“是我糊涂了,云大将军仙去时,云兄还未满十。这件事当时就让陛下不悦,当下郑家发迹,更是无人提起。”

“所以,云阳侯和郑家当时有过节?”

“云阳侯弹劾郑孝卿之父,当时的大将军郑简纵敌杀良。”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云阳侯英勇善战、名声极好,在朝在军都有人望,明圣帝也很信赖他。

当时明圣帝刚刚夺了卫家天下,急着建立不世之功巩固朝政。他发动了统一北朝的最后之战,扫清在柔然扶持下割据北边数郡的两个国家,至此汉家山河皆归。

这本来是特别高兴的一件事,其中也有了点小遗憾。

明圣帝选择的时间,正好是柔然可汗移帐到这两个小国附近的草场,要接受两国国君的朝贺。明圣帝的战略是一箭三雕,争取拿下柔然可汗,为新生的王朝消除百年大患。

前半段非常顺利,大军势如破竹,灭了一国直扑草原。

明圣帝布了三路伏兵,围死了可汗逃亡的必经之路。

然而,柔然可汗从最不可能的方向突围了。

班师回朝后,先锋欧阳邵上书皇帝说郑简通敌,将设伏情况卖给了柔然人。又说他“追击三百余里”“斩首千余级”杀的都是听闻王师北伐,赶来投奔的那些被柔然人俘虏走的中原儿女。

云阳侯的指控,分量极重,明圣帝已经信了大半。郑简被勒令居家侯处置,连得胜宴都无缘参加。

然而,就在得胜宴上,云阳侯捂胸口倒下,暴毙君前。

云阳侯一死,这件大案也就不了了之。

欧阳家本来不是大族,失去正当壮年的云阳侯后迅速衰败了下去,等他的儿子长到成年,连个荫封的官位都没弄到。

而郑氏一族则好像真的是否极泰来,郑简官运亨通,到了郑孝卿更是大有当年越国公家族权倾朝野的气势。

这一切的变化,就是三十一岁的云阳侯,齐国第一先锋,在庆功宴上的“心疾猝死!”

两个倒霉的、记忆不全的穿越者实在没本事理清楚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听完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除了云长影知道自己多了个仇家,其他微妙之处一点没理出来。

这表情落到柳熙宁眼中,结合他之前得到的信息,就变成了这样的解释。

云长影和其父一样,堂堂正正的武将脾气,不懂朝堂上的曲折。人情世故上,虽然已经比他爹好很多,但是距离“人精”依然有无法逾越的天堑。

至于陈国公家的二公子——真是一如既往地纯真啊。

柳熙宁问了句这个竹简可否让他收走,云长影本来就不想多事,爽快答应。柳熙宁一边用绢帕包裹着“罪证”一边道:“我们至少知道,郑家是知道南怀观内幕的人,而且还吃过一个大甜头。”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下:“我真糊涂了,郑简是出了名的……聪明。没有几次尝试,没有万全把握,他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拿来用。

“所以,郑家和南怀观的关系十分密切。

“如果把那个‘许愿池’里面的东西都捞起来,必然还能看到更多熟悉的人和了不起的家族。”

云长影点点头,这种暗杀利器,只要被证明好用,官场中肯定是趋之若鹜。

至于祭品——要是二十一世纪太平的华国,当然想的别想。可这是古代啊,这群货谁没有大把奴婢,至于奴婢的生死——谁去管你打碎一个碗的事。

“柳兄——令尊当年深度参与了南怀观之事,你这阵子四下找他的笔记,又有——岭南客来找你,嗯……这么一说,你很像是这一轮的幕后元凶啊。”

云长影和柳熙宁一起盯着司徒凛看,不知道是惊讶于他的迟钝,还是感慨于他的直接。

柳熙宁含笑在包裹好的竹简上点了一下:“现在至少证明还有一家对南怀观更感兴趣。”

司徒讪讪一笑:“那什么……那么深的一个沟,等清理完了,不知道找出多少家。”

柳熙宁轻轻摆了摆手:“就这两天,那地宫会出个小事故,不会太严重,但是许愿池肯定是没有了。比如……某个毛手毛脚的士兵打翻了一桶灯油,还掉了个火折子下去之类的。”

司徒瞪大了眼睛,云长影略微想了一下,点点头:“其实,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司徒挠挠头:“柳兄,我们知道这事肯定和你没关。”

柳熙宁扑哧一笑:“多谢两位将军。”

“仅靠一个‘岭南客’冒充越国公府的下人来找,算不得什么证据。”

柳熙宁眨眨眼睛,心想:“哟,学的好快,比云大将军精明多了。”

“云贤弟有所不知,我这些日子急着寻找家父遗稿,寻访南怀观之事的当事人,确实在无意间闯了一个大祸。”

他把关于“雁兄”的事情说了一遍,也就是郑孝卿在宫中讲给宋王的那些故事。

他苦笑倒:“只怪家父记录中没写全名,这个忌讳可真是犯大了。恐怕已经有人去嚼舌头了,但愿不要那么快奏报到皇帝面前吧。”

司徒眨眨眼“要是,奏报了呢?”

柳熙宁笑了下:“现下我有准备了。应该,不至于要逃亡了吧。”

云长影表面镇定,内心是崩溃的,和古代朝廷比起来,现代社畜的办公室政治好温柔啊,臣妾玩不来这种怎么办?如果我遇到同样的事情,除了逃亡真的想不到怎么破。

啊,不对,我根本意识不到这个会变成大事啊啊啊啊。

然后,他立刻安慰的发现,还没受过社畜生活折磨的大学生更天真,傻愣愣的表示这个不至于吧,谁那么无聊盯着你一举一动。

云长影戳了他一下,低声道:“柳兄这么说,肯定是有了证据。”

柳熙宁神态轻松:“好几个世叔家中都派人给我传了话,千牛卫有人在四下打探。”

云长影大惊——继折冲卫不务正业后,这个世界线的千牛卫也cos后代特务组织?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宾主尽欢。

宵禁已起,柳熙宁说在会宾楼已为他们备好了房间,驿馆那边也派人通知了常元。又提议他们去泯水边走走,或者招一艘画船,享受一下东都不夜天。

作为一个月前还是华国新时代遵纪守法好公民的两个人,当然没有接受。

几个人按步当车,听着隐隐的乐声笑声,闻着随风而来的脂粉香,走在夜的街巷中。

东都歌舞升平,秩序俨然,完全找不到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的痕迹。就连东都百姓也比其他地方多了点安全感——长业城的高大城墙足以抵挡外寇。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哪一天永平帝脑子一抽又要修点什么。

云长影刚刚沉浸在这种能够放空大脑的平静中,就被一声“杀人啦”的惊叫大破了。一瞬间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柯南片场,怎么就能走哪都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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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唐
连载中明月晓轩 /